二百一十四、 王城

    经黄花观一事，玄奘也不愿在黄花村多做停留，第二天，天色刚一泛白，玄奘便带着徒弟们上路西去。

    这一去又是春去夏尽，已是入了秋，天气渐凉。不知是秋意萧寒之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一路上走，人烟减少，尤其是最近这一个月，可以说是千里无鸡鸣，即便是路过村落，也全是残破不堪的荒村。

    玄奘感觉蹊跷无比，于是开口问天蓬这是何故，天蓬只是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句：“这是狮驼国境。”

    狮驼国？

    玄奘想起来了，那日玄奘一行被数万妖魔围困，最后天蓬怒杀三魔，他说的就是因这三魔残害狮驼国百万生民。虽然玄奘知道，天蓬在大是大非之上从不胡言乱语，但是这耳中听到的百万生民与亲眼所见，感受相差竟是如此不同。

    这又行了数日，玄奘骑在马上远远望见有个大城，他心中一喜，连忙叫徒弟们快马加鞭，今日好入城休息，于是众人加快形成，日头刚偏西就走到了城下。

    城门之下，玄奘惊望，这是个什么城啊！

    只见这城，外看城墙依然雄壮威武，但是城门大开，巨大的门板已是支离破碎，残渣散了一地。透过城门望向城内，偌大的一条街上，竟然空无一人。秋风刮过，四下呜呜作响，犹如冤魂悲泣。

    玄奘在城门口下了马，双手合十，低头入门。当玄奘穿过残破的街巷，走到王宫正门时，他望着宫殿台阶上发黑的残血，终于哭出了声。

    玄奘跌坐在地，他伸出双手抠起一把黑褐色的尘土，仰天大哭道：“佛祖，这城中的生民，死得可冤啊！！”

    三个徒弟肃然立在玄奘身后，风夹着沙尘吹过，城中除了风声和玄奘悲泣之声外，再无其他。

    出了狮驼国后，又行了几十里，见到了一个馅饼一样的山。这个山就是妖魔盘踞着的狮驼岭。当时，天蓬和孙悟空到这山中时，洞中尚有数百小妖，皆被两人杀尽。

    天蓬见到这狮驼洞中，满是被吃剩的残骸，就这样撂下，于心不忍，但是它此时已身受重伤，无力再放三昧真火。最后，孙悟空使出化身法相，将金箍棒变得同山一样大小，狠狠的用棍头捣了几下，将一个狮驼岭从馒头锤成了饼子，也算是尘土归一，冤魂有了安葬之处。

    经昨日大悲大痛之后，玄奘见到狮驼山，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了当时孙悟空所说。那天孙悟空随着天蓬回来时，玄奘正在闭目念经，这原本不应该听到的，听到了也不应该记在心里的几句话，这又浮现在了玄奘心中。

    “孙悟空刚从云中跳下，就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个狮驼岭果然好是可恶。俺老孙进了洞，只见里面骷髅成岭，骸骨成林，人发连成毡片，人皮烂作泥尘，真个是尸山血海，腥臭难闻。俺老孙进去时，还有小妖刚捉了人，正在将活人按在板上剐肉下锅……’。”

    “南无阿弥陀佛！”玄奘高颂了一句佛号。读万卷经，不如走万里路，不知人间之疾苦，便敢信口开河说要拯救天下苍生，玄奘觉得当初的自己是那样的无知和幼稚。

    去西天大雷音寺取得真经，这是远远不够的，然，拯救天下苍生的信念在玄奘心中越发坚定。

    这世间，就不该是这个模样，也不能再是这番模样。

    ******

    这别过了狮驼国后，玄奘一行一路向西，在萧瑟的秋风中又走了几千里才渐渐地有了人烟。

    这天，又远远的望见一座城池。这个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远远的望着，透露出些许荒败和残破。当玄奘几人走到城下之时，正见到几个老军卒在关闭城门，天蓬不由的远远高喝一声：“且慢，且慢，还有人过呢。”

    这几个老军卒不知道是推门推的有些累了还是心存善意，果真听到天蓬呼喊后停下了脚步，三两个一群就地坐下，有个人还拿了支旱烟袋出来，不一会，一个忽明忽暗的火点亮了起来。

    这又过了半杆烟的时间，玄奘一行才走到城门口。天蓬满脸堆笑的对着几个老军卒连连作礼，口中不住的说道：“有劳了，有劳了。”

    “进吧，进吧。”正在抽旱烟的老军卒对着玄奘一行挥了挥手后说道：“我们几个还要再歇一歇。”

    “多谢各位。”天蓬又是做了个礼，这才随着玄奘后面进了城。

    进了城后，城内比城外还不堪三分，这临街房屋多矮旧，虽然天色已晚但尚未到宵禁之时，街面上此时竟然见不到一个行人，而且最奇的事，这放眼所见，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一盏白灯笼，也不知道是何方何俗。

    这番景象，若不是玄奘众人在城外就看到了城头上插着王旗，还以为这是个府县之处。就这个破败样，哪有王都之气。

    比起这满街挂白灯，更奇了怪的是，天蓬连找了三个客栈，都是大门紧闭，门外插着白灯笼，天蓬拍了半天门，才有一个客栈开了个小门缝，歉意的说道今天不待客。

    没办法，天蓬带着玄奘在城里差不多快转了一圈，这刚好看到有个老汉出门泼水，天蓬连忙上前两步，对着老汉作了一个礼，说道：“老丈有礼了。我们几人远道而来，想找个地方投宿一宿，结果接连找了几家客栈都不待客。请问老丈，这哪里还有个去处？”

    老汉听了天蓬的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今日你们要个住处怕是有些不易，若不嫌弃，那就在老汉家里将就过夜吧。”

    “多谢，多谢！”天蓬对着老汉作礼道。

    这就是天蓬作为玄奘一行对外交涉人员的重要性了，他的仪表和相貌能让沟通成功率极大提升，若是换了孙悟空或是沙悟净去，不是被人打死就是把人吓死。

    玄奘一行刚进了屋子，等老汉关好了门，就听到外面在敲净街锣了，三遍之后宵禁开始。

    进了城就不比在野外，可以找个空地搭帐篷，只要宵禁开始，凡是在街上走动的，露宿的，不问原因，见到就抓，抓了先丢大牢里，再分类收拾。

    有人说了，那乞丐怎么办。简单啊，先饿三天，看看死了没，没死的话，若是愿意做活换吃的，简单了，这四下到处都缺勤快人。雷老虎的沙场一天三顿干饭，一季四身衣裳，每五天还休息两天，就这样居然都还招不满人。

    大部分乞丐都是年老体衰的，这部分人就不用再试图让他们明白用劳动换取成果是最光荣的了，直接丢出城外便是。

    就王城而言，一般外来乞丐是进不了城的，大多乞丐都是内生型的，比如说倾家荡产的赌徒，被主人赶出门外的老佣等。

    这些内生乞丐也就是在城中最多呆个两三天就消失了。不得不说，宵禁这条严规，对保持城容城貌作用还是挺大的。不然的话，满城都是乞烂人，简直有损王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