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车子来到她的住处，金绮萝马上开门下车，准备上楼去拿钱给他。
不晓得是心急还是紧张的关系，她的脚一落地就拐了一下——
“啊！”
她吃疼地低喊了声，揉着脚踝，还不忘低头对康毅轩说：“你先等我一下，这些东西我待会儿再拿。”
她说完便往公寓大门走，想先冲上楼去拿钱，回头再慢慢把这些东西搬回家。
“等一下。”他喊住她，熄火下车，提着她的两大袋物品走到她身边。
“我跟你一起上去，顺便帮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家。”康毅轩语调持平，说是‘顺便’，但其实是看不顺眼她拐着脚走路的模样。
想到她待会儿还得费力的把这些东西提上楼去，他的心里便添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大概又是“同情心”作祟吧，他很好心地决定帮她把东西提上楼去。
“你要帮我拿上去啊？可是我住五楼，没有电梯耶！”她不太好意思地告诉他这将是件吃力的工作。
“担心你自己就好了，下个车也会拐到脚。”他用一种“你很没用”
的眼神瞧了她一眼，便直接走进已经打开的大门，拾阶而上。
“没有拐得很严重，揉揉就好了……”她盯着他的背影，本来还不服气地想多顶他几句，但看着他提着两大袋东西爬上楼梯的背影，却反而沉默地笑了。
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还满体贴的嘛，就是嘴巴硬了点，态度又高傲……
不过，愈看愈有男人味呢！
“你到底要不要上来？”他在楼梯间喊她。
“喔。”她应了声，赶快追上他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爬上五楼。
他看着有些斑剥掉漆的墙壁，住在她对门拽的鞋柜和杂物都堆过了界，只留下她这户门前一小条进出的通道。
“你住这里？”他一眼便觉得这里的环境有待改进，而首先就要从按对面的门铃做起，叫他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对．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进来吧！”她开门请他入内，闪杂物的技术看来驾轻就熟。
他则是用脚挪开了对方的几双鞋后，才进到她家里。
室内昏昏暗暗，该透进阳光的落地窗帘整个拉上，只有另一头厨房的小窗格照进一方光亮，明显光线不足。
“干么不把窗帘拉开？”他放下东西，说着便要走过去拉开窗帘。
“不可以！”她急急冲到他面前阻止。
康毅轩低头看着她，心想她的脚踝显然已经好多了。
“有灯，开灯就好了。”她把他拉离窗边，打开客厅的日光灯。
“大白天的干么要开灯？拉开窗帘就够亮了。”他觉得她的行为很浪费电。
“因为……老师说不可以。”
“老师？”
“对，风水老师，我看电视上的老师教的，这屋子的格局在西北方的位置不宜有阳光直接照射，不然……会变黑——呃，我是说运势会变衰，不好。”
她灵机一动，胡谗了一圈，就是不肯拉开窗帘。
不知道是不是她疑心生暗鬼，之前经过窗边的时候，偶尔都会闪过一种好像被人窥看的感觉，但仔细察看四周又没发现什么异状。几次之后，她索性把窗帘整个拉上，眼不见为净，心想她待在客厅的时间反正也不算长，少了阳光还可以开灯。
“那你现在的运势有变得比较好吗？”康毅轩用一种觉得她太迷信的眼神看着她，语气中还带了点嘲笑的意味。
“有啊，我上个月才中了两百元的发票呢！”她刻意微笑着对他炫耀，觉得他这人说话还真是爱“刺”人耶！
“哇，那真要恭喜你喽！”他撇唇而笑，神情有些不以为然。
“谢谢你。”她硬是接下他的“贺词”，扯出一抹笑。“等我一下，我去拿钱。”
她才转身，头顶的灯光就闪了一下，顿了几秒，又闪了一下。
康毅轩抬头看着那盏日光灯，灯管两旁都发黑了，表示寿命将尽。
“这灯管该换了吧！”他说完，日光灯也像在附和似地又多闪了几下。
“我知道，而且早就把灯管都买好了，不过我家没有梯子，要等我朋友有空才能帮我换。”她太矮，站到椅子上也构不到天花板的高度，又不想随便让人进出住处，只好等待高个子的朋友大发善心。
他睨着她，显然不太瞧得起一个连日光灯都要找人来换的人。
“拿来，我帮你换。”他脱口而出。今天的同情心算是彻底泛滥了，而且谁让这根灯管闪得跟霓虹灯似的，看了就刺眼。
他一边卷起袖子，一边给自己找出可以支撑他这些“善举”的理由。
“真的吗？太好了！”她一听，高高兴兴地取出买好的日光灯管来给他，又帮他搬了张椅子垫脚。
他拿着新的灯管站上椅子，正要伸直手臂，腿却被人抓住！
“你干么？”康毅轩低头，看到她两手按在他的腿上。
“帮你稳住呀！这样比较安全。”她仰起脸，笑盈盈地说道。
他看着她娇美的笑脸。左胸突然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觉得她这贴心的举动有些干扰到他的呼吸，不过——
“你扶着椅子就好。”这才是正确的做法，而且她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他怎么专心做事？
“喔，是喔！”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将手换个位置。
康毅轩再抬头，动作俐落地换上新的灯管，想到她仰望着他的笑容，唇上竟不自觉地多了一抹笑。
“好了。”结束动作，他拿着换下的旧灯管从椅子上下来。
她递上一条干净的湿毛巾让他擦掉手上的灰尘。
他望着她笑了笑，察觉到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太久，又赶紧不动声色地移开，环视这屋子……
他微皱起眉，愈看愈觉得这屋子太过老旧，开了灯还是感觉灰灰的，而且门上的两道锁也很旧了，缺乏安全性，加上这附近不是单纯的住宅区，环境也不算太好……
“你要不要考虑搬个地方？一个女人住在这里感觉不太安全。”他向她建议，总觉得她不太适合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会啦！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邻居都对我不错，房租又便宜。”她觉得住在这里很习惯了，不太想搬到别处去。况且房东人又好，不但没调过租金，今年续约时还给她打了点折扣呢！
“直接换个风水好的屋子，就不必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他带点揶揄地笑道，还是想劝她换个地方比较妥当。
“我觉得暗暗的很有情调。”她笑着回嘴，忽然觉得和他斗嘴也满有趣的。
“咯，一千元还你，谢谢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忙。”她很诚心地向他道谢，双手奉上千元钞票。
“是啊，我也觉得今天帮了你太多忙，只收你一千块是有点便宜你了。”他打趣地说道，收下那原本就属于他的钱。
“那再送你一包孔雀饼干怎么样？还是要乖乖？”她装出很慎重的表情，认真地逗笑了他。
见她带点俏皮的神情，漂亮的脸上衬着甜甜的笑靥，他的胸口又是一阵异样的感受。怎么觉得那根拆下的“霓虹灯”好像装到了他心里，在里头闪呀闪着七彩光芒呢？怪了……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先走了。”他走向大门，还是走为上策。今天大概善事做多了，他的心情好得很离谱。
“路上小心，拜拜。”她送他出门，望着他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身进屋。
她顺手拿了颗抱枕，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明亮的日光灯，笑着想道——
屋里有个男人也不错嘛！
如果她屋里有个康毅轩，真的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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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绮萝，外找。”同事探头朝档案室里大喊。
“喔。”金绮萝放下资料夹，从层层的分隔架中走出来。
“谁找我？”
“会计事务所的人送帐册回来……”同事只是顺路过来通报，话还没说完就走远了。
是吴小姐啊！她想着，看了眼表上的时间，拍拍手朝外头走，不料站在会计室外的人竟是康毅轩！
“怎么是你？”她惊呼。看见他西装笔挺地站在眼前，心脏霎时怦怦跳，像被按到某个兴奋的开关似的。
“是我又怎么样。”康毅轩抿着嘴，对她的反应很有意见。
为什么她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他的长相有那么吓人吗？
像他看到她的时候就很平静……好吧，还有些愉快的感觉，说不上为什么，但这感觉在见到她时就特别明显：
大概是因为她真的长得太美了吧，所以让人见了赏心悦目，不得不承认美丽的东西的确会使人着迷。一
“是你就很奇怪啊，有哪个大老板会亲自跑来送帐本的？这不是吴小姐的工作吗？”她接过他手中的资料，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心情却是很开心的。
早知道他今天会来，她应该穿另一套套装才对，那套衣服比现在身上穿的这套好看多了，还有，她刚才因为整理资料而随意扎起的头发也还没放下来……
“我刚好到这附近办事情，就顺便拿过来了。”他理直气壮地说谎，其实资料是三天前就先从吴小姐手中拦劫到的，但一直到今天比较有空才特地送过来给她，想乘此机会见她一面。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想见她是一种莫名的向往，偶发的冲动，至于形成的原因连他自己也想不透。
追根究柢，有可能是因为他和父亲过去都曾领过金泰民的薪水，受过他关照的缘故吧。现在既然知道她是金泰民的女儿，又只身在外，稍微关心她一点也不为过。
因为知恩图报，所以他关心她是应该的。没错，这是人之常情……
在开车到这里的路上，康毅轩给自己找到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那就谢谢你喽！”她喜眉笑眼地向他道谢，其实高兴的原因是因为看到他的人，而不是他送来的东西。
“谢我别光用嘴巴说，既然我都来了，你请我吃午餐吧！”他紧接着说，其实会找这个时间过来就是想顺道和她吃顿饭的，不过却不好意思把目的讲明。
“嘎？我为什么要请你啊？r”她皱下鼻子，不太服气的表情。
“因为我让你免于暴力的伤害、不跟你收送洗衣服的费用、借过你一千块解围，又帮你提东西、换灯管……喔，还有，上次要不是我叫吴小姐早点出来，你可能还要等上更久。”他还真不客气地跟她邀起功来，认真地数着他帮过她的每件事。
“我帮过你那么多次，难道你不该请我吃顿饭吗？”他笑咪咪地问道，欣赏她由白转红的漂亮脸蛋，觉得时隔多年，怎么逗她生气还是一样好玩……
她望着他，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红。听他这样一说，好像她老是在他面前出状况似的，请他吃饭的理由还挺充足的哩！
不过他既然之前没计较，干么事后又来跟她“索赔”啊？哼——
“喂，你难道没听过‘施恩不望报’吗？现在你可是比我有钱耶，居然还叫我请你吃饭？应该是你请我才对吧！”她愈说气势愈虚，觉得他这个大男人应该再大方一点才对嘛，不过自己欠了他点人情也是事实……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忽略了彼此的“身分悬殊”，反而还拿起“贫穷”当武器，娇娇柔柔地装起可怜来……
和他相处，竟是件这么自然的事情。
“好，我请客，你要吃什么？”他很爽快地说，本来就没真要她出钱的打算，只是找个借口，想把她“带出场”罢了。
“嘎？！”她反应不过来。
“我说，我请你。”
“真的？”她不太确定地问，觉得他的态度实在瞬息万变耶！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怕有人会请我吃关东煮和御饭团……我还不想虐待自己的肠胃。”他找个台阶让自己下，而且表情很镇定．装得跟真的一样。
“拜托。我才没那么小气咧！别看扁我了。”她睨着他，嘟着嘴。“我至少会请你吃碗卤肉饭加贡丸汤。”
康毅轩看着她娇俏可爱的表情，心里竟觉得好喜欢，又有种移不开目光的感觉……
看她看得太入神，好像是他最近患上的毛病。
“咳，那你现在到底要不要去吃饭？”他咳嗽一声，迅速回神，收回凝滞的目光，导回正题。
“为什么不要？有人请客我当然要去。”金绮萝一副‘赚到了’的表情，才不管会不会因此而多欠他一次咧！只要一想到要和他共进午餐，她的心儿就热腾腾地往上飘……
“我先把这些东西拿进去放，你等我一下。”她抬高下巴，像个女王般翩然转身——
笑意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唇角，每踏一步都在窃喜，脸上眉飞色舞。
回到座位上，金绮萝把帐册资料迅速塞进大抽屉里，忙着拿出化妆包来补妆，扑粉、刷腮、涂口红……一一在镜子里确认过，确保自己会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呈现出最美好的一面。
“我要先出去吃饭喽！”她朝同事说了声，松开长发拨了拨，然后匆匆忙忙地起身向外，像赶公车似的小跑步，冲向公司大门……
停！在到达门口的前几步，她紧急煞车，改以从容的步伐走向他，绝美的容颜嫣然一笑！
“走吧！”
结果，康毅轩请她吃的午餐是鸡肉饭加卤蛋，外加味嘈汤和一桌子的小菜。
“怎么，不想吃吗？”他看金绮萝扒了一口饭，停了好几拍，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不过他却觉得很好玩，因为她懊恼的表情看起来太可爱了。
“哪有，我在吃呀！”她咬了口卤蛋，怅然地咀嚼。
这家店的鸡肉饭是很好吃没错，不过她还以为他会挑个更有情调的地方用餐呢，谁知道……
“老板，帮我切一份猪耳朵、猪大肠。”
“我要外带三碗鸡肉饭，还有猪蹄、鸭血、大肠头……”
“好，马上来。”
店里吆喝声不断，用餐时间人声鼎沸，各种家禽家畜的器官一再被点名……
一点都不浪漫。这跟她想像的用餐场景落差好大唷，教她怎么不丧气，难得和他一起吃饭耶！
“来，多吃点青菜。”康毅轩替她挟了点烫青菜，瞧她扁嘴吃饭的模样便忍不住发笑。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故意，带她来小吃店用餐不是因为舍不得花钱，而是为了看看她脸上肯定精彩的表情。况且这里离她的公司只有几步路，吃完了饭，她还有时间回去休息一下再工作。
而且跟卤肉饭加贡丸汤比起来，鸡肉饭外加这一桌小菜也不逊色啊，呵……
“你也吃啊！”她看着碗里的青菜，心里有股小小的甜蜜戚，也帮他挟了一点到碗里。
两人相视而笑，一起低头吃饭，清淡的小菜尝起来却美味无比，滋味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