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一)
第二十七章 高歌毕一曲秦颂绝 大风起两缕香魂殒(一)
且说成名携着高渐离,冲上云霄,飞了一会儿,感觉到了安全地带,这才按下云头,落到地面上来。
二人双脚落地,高渐离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成名心中奇怪,暗道高渐离不认识自己了么,疑惑道:“高二哥,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再仔细看看我。”
只听高渐离讥讽道:“呵,没想到阁下也是瞎子!”
成名闻语一惊,轻轻撩开高渐离额前头发,但见高渐离眼窝深陷,黯淡无光,显是盲了,成名惊道:“二哥,怎么会这样?”
高渐离道:“你喊我什么?”
成名道:“二哥,我是成名呀,当年我们在一起结拜过的!”
高渐离自语道:“成名?你是成名,我不信!”
成名急道:“你忘了吗,当年我们在易水河边相遇,有你,我,还有荆大哥,我们三人结拜为兄弟,喝酒作乐,临行前荆大哥还教了我一套剑法呢,你忘了吗”,想起当年三人意气豪生,对比如今高渐离模样,不胜唏嘘。
高渐离激动道:“你真是三弟成名?”
成名用力点点头,道:“嗯”,又道:“二哥,你怎么成这样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荆大哥他们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成名心中太多困惑了。
且说当年荆轲行刺秦王,任务失败被杀,消息传回燕国,燕太子姬丹痛心疾首,一恨计划落空,大计泡汤,二恼立姓叛变,临阵倒戈杀了荆轲,这才导致行动彻底失败,立姓反叛是行动失败的主要原因,姬丹恼恨自己轻信了这个反复小人,推心置腹换来无情欺骗。后秦王派兵大举来犯,燕王等人仓皇逃至辽东,王翦令燕王交出姬丹首级,才肯罢兵,此时高渐离对荆轲之死内情并不尽知。姬丹眼见国家将亡,自己在劫难逃,非死不可,召来高渐离,将立姓如何假扮秦舞阳,荆轲被杀真正原因尽皆告诉高渐离,嘱托高渐离铭记深仇大恨,将来替自己和荆轲报仇,令他逃命,遂自愿受死。姬丹既死,高渐离收其尸身,悼其亡灵七日七夜,垂泪而别。
却说高渐离逃出军营,有念姬丹之托,本欲立刻只身入秦,同秦王来个玉石俱焚,以死明志,转即明白此举无疑以卵击石,可笑之至。高渐离只能感叹自己太过渺小,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姬丹遗命,国破家也忘亡,高渐离心中苍茫且彷徨,不知何去何从。
时至天下战乱,连年不休,高渐离心海茫茫,居无定所,就这样到处流浪,由燕入齐,又至魏,辗转各国之间。高渐离毕竟非无名之辈,为了生存,为了不惹上麻烦,高渐离隐姓埋名,东奔西逃,颠沛流离,如此六七年,最终漂至楚地丰邑,为了生计,化名高二,卖艺街头,而后被一大户人家买回,算是落下脚来。
却说那户人家刘太公,年事颇高,生有四子,长子早婚,育有一女,年方十四。刘太公颇喜音律,因见高渐离颇通音律,将他带回,留他府中做一名乐工。高渐离音乐才华无人能及,可以说是当世无双,很快便崭露头角,刘太公见高渐离曲谱精妙,琴艺高超,更加赏识,以致后来让他教小孙女学习音律。
高渐离得人收留,已经十分满足,处些时日,觉得那户人家对自己也不错,便决定留下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高渐离使出平生才能,慷慨奉献刘太公一家。欲说刘太公家大业大,家中经常招待各方来客,宴客之时,刘太公也会让高渐离在宾客面前演奏一曲,每次演奏,高渐离总能博得客人欢心,宾客无不称赞高渐离技艺高超。是金子总会发光,是美玉自当无暇,偌大府院,怎能掩住高渐离一身才华,此事渐渐传将开来,百里之乡,皆知刘太公家中有一位叫高二的音律高人,将他传的神乎其神,传言他演奏之时鸡鸭牛羊都会停止呼吸,安静下来聆听他的音乐,天空中大雁会忘了飞翔,水中鱼儿会忘了游弋。有酷爱音律之人听闻他的事迹,甚至不远千里而来,就为了一睹他的容颜,聆听一回他的妙音,甚至有人愿意出十万两黄金来购买他,就是为了占为己有,高渐离不求声名显赫,总是婉言相拒。刘太公见高渐离品才兼备,虽年龄颇长,有意将十四岁的孙女许配给他。高渐离平日里教刘太公孙女学习音乐,闲暇时一起玩耍作乐,与她相处时日既久,感情积淀,内心也颇喜欢这个开朗活泼的小女孩,只因二人年岁相差太大,高渐离不忍耽搁她,虽高渐离看出她也十分欣赏自己,刘太公也数次有意无意提及,高渐离总是借口推托,此事算是搁置下来,自高渐离来到刘太公家中,一晃一年有余。夜深人静之时,有时高渐离觉得孤苦,也会独自弹奏一曲,聊以**,高渐离以为会这样平淡过完的这一生。
却说秦王嬴政消灭六国,一统天下,天下总算是安定下来,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世间一片祥和之象,嬴政有见于此,内心极度膨胀,为了向世人彰显自己的伟大功绩,以致传颂万世,便欲修建一个颂扬文治武功的碑台,千古流传。嬴政好大喜功,既已萌生想法,在征得群臣百官同意后,命人看风水,择宝地,不惜以巨量黄金做支撑,遂开始建造天下第一台:玲珑玉绣台。
想要功绩万世传颂,只有建筑怎么能行,得有灵魂之声:音乐,嬴政便欲命人谱写一曲绝唱天下的大秦国歌。遍观咸阳宫内外,乐匠成千上万,谱写出来的乐曲奏给嬴政听,嬴政一首也不满意,不是太过绵柔,就是太过暴烈,完全突出不了嬴政想要的那种悲壮、沧桑、悠远、豪迈。自古高手出民间,嬴政对宫里那些庸才看不上眼,遂诏令全国,搜集精通音律之人,命他们入秦效力。
此时此刻,高渐离居住在刘太公家中,名声早已在外,秦皇有令,官府正愁没法交差,既遇良机,怎能放过,官兵遂闯入刘太公家中,命刘太公交出高二,刘太公自是不肯,官兵遂打伤刘太公,抓走高渐离,高渐离与刘太公一家人含泪而别。
高渐离与众多乐师被一起送往咸阳宫,嬴政下令,七日之内必须写出一首精美乐曲,否则斩首。欲说高渐离多年漂泊,而后同刘太公一家生活,早已看淡生死,此时来到咸阳宫,见到秦王嬴政,又想起姬丹临终嘱托,荆轲等人命丧秦王之手,顿时血气上涌,又有了复仇念头。高渐离寻思:秦王身边高手林立,戒卫森严,就算怀藏利器,也势必被搜出,凭一己之力想要行刺秦王绝非易事,得想办法取得秦**任然后靠近他才行。想通此节,既然机会摆在面前,便应秦王之命用心谱写乐曲,等待时机到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七日后嬴政果然亲自前来验收,在听过前面几人的演奏之后,嬴政一点也不满意,命人将那几人退出去斩了。轮到高渐离,高渐离神情自若,只使出三分精力,倾情演绎一首旷古神曲《陌上花开》,只见秦王等人听得如痴如醉,如幻如梦,在嬴政听得无法自拔之时,高渐离故意将音调压低,让嬴政听不真切,嬴政即命高渐离上前十步,此时高渐离与嬴政咫尺之间。
高渐离既已靠近秦王,寻思距离合适,随即又投入三分精力,尽情挥洒,嬴政又是如痴如醉。高渐离窥得嬴政神情悠闲,闭目静听,暗忖时机已至,更不犹豫,朝前奔上几步,执起竖琴,猛朝嬴政头上砸去。
欲说秦王身边护卫绝非吃素之人,既已发现高渐离异常举动,待高渐离将竖琴举起之时,两名护卫已然跃至高渐离身侧,将竖琴远远击落,抽出大刀,架在高渐离脖间,只等秦皇下令,便将高渐离剁成肉泥。
话说嬴政腾地起身,怒不可遏,冷冷看着高渐离,高渐离功败垂成,受制于人,自知秦皇盛怒之下,自己必死无疑,本不抱有任何幻想,却见秦皇怒气减消,走至自己面前,道:“为何要行刺于朕?”
高渐离头颅高高一昂,傲道:“今日失手是我本领不高,要杀要剐,无须多言!”
却说今日到场人物,有燕国受降之人,认出高渐离,殿上呼道:“陛下,此人乃燕之高渐离,乃荆轲好友!”
嬴政闻言转即明白,高渐离今日刺杀自己定是为荆轲报仇,高渐离之名嬴政也曾耳闻,便道:“你是想替荆轲报仇是不是”?见高渐离不语,又道:“本来你刺杀朕,罪不可恕,自是非死不可,但朕可以不杀你,只须你依朕一件事!”
高渐离冷冷道:“哼,你杀死我的好友荆轲,逼死我主燕太子丹,此等血海深仇,休想要我答应你任何事!”
嬴政道:“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朕”,又道:“朕虽处深宫,也闻高学士大名,都说高学士琴艺高超绝伦,世所罕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是一个有血性的好汉子。”
高渐离道:“呸!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你这个暴君,屠戮燕国多少无辜子民,又枉杀天下多少百姓,你可知天下之人无不愿生啖汝肉!”
嬴政道:“这么说你是替天下人请愿了”?叹道:“朕辛辛苦苦创下万里锦绣江山,给你们一个太平盛世,何故天下人却这般恨朕”?又道:“朕赏识你的才华,所以才不杀你,也算给世人一个说法,让他们看看,朕绝非嗜杀成性之人。”
高渐离道:“无论你如何掩盖,也洗刷不掉一世罪孽!”
嬴政道:“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又道:“话说回来,朕要你做的这件事,对你而言,非常容易,你只须为我大秦创作一首国歌,朕将毕生礼待于你,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高渐离冷笑道:“你当高某什么,高某岂是毫无节操、迷恋富贵、贪生怕死之人,你想错了,休想高某在要挟之下屈服你的淫威!”
嬴政道:“你好好想想吧”,转身大步而去。
按说高渐离如此无礼秦王,要搁别人,早就剁成十八块喂狗了,嬴政自是怜惜高渐离才华当世无双,不忍杀他。嬴政虽不杀他,却命人将他关押在一处阁楼,名曰“凝香楼”,自此囚禁起来,除了一定的活动范围,哪也去不了,虽是看押,顿顿好酒好肉伺候,高渐离若有其他需求,也尽可能满足他,隔三差五派人过来给高渐离做思想工作,要他创作神曲,高渐离自是不会答应。
高渐离绝无可能帮嬴政创作国歌,被囚秦宫,异地而居,怎能不思念故国,回想种种辛酸往事,想起荆轲等人,刘太公一家,情不能已,每逢伤感之时,高渐离都会弹奏一曲,蔚以心籍。那歌声穿越阁楼,穿越宫殿,飘荡在大地云空之间。
却说嬴政之女栎阳公主,自从马上摔下来失去一条腿,本来活泼开朗之人,逐渐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经常把自己锁起来,不与外界交流,秦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命人使出各种招数逗女儿欢心,栎阳公主始终提不起兴致,如此七八年,栎阳公主也已长成美少女。
这日,阳光明媚,春风得意,栎阳公主懒散坐在轮椅之上,消耗着清晨庭院之中宝贵时光,但见蜂飞蝶舞,耳听莺歌燕语,侍女在园中追逐蝴蝶,嬉笑玩闹,好不快活,如此春色芬芳满园,栎阳公主心情怎么也美丽不起来,看那边秋千上长满藤枝蔓条,绿意盎然,在栎阳公主看来,却是毫无生气,徒增伤感。
栎阳公主聊赖之际,便欲起驾回殿,忽闻琴声悠悠,那琴声似有魔力一般,直击栎阳公主心灵,听那琴声婉转凄切,孤苦伶仃,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幸与苦难,如此感同身受,栎阳公主竟听的痴了,嘴角露出久违笑容,忘记时间流逝。
突然那琴声戛然而止,栎阳公主心头一震,寻思世上竟有如此美妙的音乐,期待着琴声再次响起,却是徒劳,栎阳公主心中满是遗憾,只有祈祷着它再次来临。
栎阳公主再次听到熟悉琴声,已是七日之后,只等琴声响起,栎阳公主便命人推着轮椅,循声而去,只闻琴声愈来愈近,愈益清晰,篱笆树下,栅栏对立,蓦然回首抬头间,只见阁楼上坐于一人,那人神情专注,眉采飞扬,白衣如雪,长发飘散,在微风中是那样唯美……
往后时日,只要琴声响起,栎阳公主都会驱车而来,栎阳公主探听得知,此人名叫高渐离,因行刺父皇被囚禁于此,如此完美之人被囚于牢笼,栎阳公主心中怜惜,多么希望他能回归自由,却又害怕他走后自己再也听不到这种悠美琴声。
栎阳公主居住凤凰殿距凝香楼不远,只有数墙之隔,栎阳公主每次到来都会静坐庭院之中,也不去打扰高渐离,只是静听凝神观看,守卫之人也不敢阻拦,每次远远在门外守候,时日既久,高渐离也知自己每次演绎之时都会有一名少女到来,知她乃秦皇之女栎阳公主。栎阳公主风雨无阻,如期而至,竟不知自己已渐渐爱上这位大叔叔,一晃大半年。
话说这日乃姬丹忌日,高渐离早早焚香祭拜,看着香烟袅袅,不禁勾起伤心往事来,想姬丹、荆轲、樊於期等人对自己情深意重,如今俱都阴阳两隔,自己苟活于世,被囚秦地,国破家也亡,心中何等感伤,情感无处排泄,一壶烈酒下肚,仗着三分醉意,深情击起筑来。
高渐离乃音乐全才,琴、箫、鼓、瑟、笛等举凡乐器无不精通,最善击筑。高渐离忘情其中,在梦幻世界中畅游,醉眼朦胧间,恍惚看见庭院中一位风姿绰约仙女,正笑意盈盈朝自己走来,识得她乃刘太公孙女,无数情感堆砌,顿时激起高渐离满腔豪情,再也控制不住的一世才华,在指缝间尽情恣意宣泄自己的灵感,一曲《阳春白雪》,和者盖寡,此曲今日之后,世间再无。
高渐离自是错把栎阳公主当成了刘太公之孙女,二人年纪相仿,容貌接近,高渐离触景生情,这才才情毕露。栎阳公主闻声而来,见高渐离不弹琴改为击筑,那筑声更加悦耳美妙,看高渐离阁楼上洋洋洒洒,狂野放荡,犹如幽灵穿梭在飘渺之间,栎阳公主无限遐想,心中无限澎湃,心也随着歌声飞扬在九霄云外。
栎阳公主从未听过如此优美的筑声,仿如天籁之音,洗涤人的心灵;未见过如此洒脱之人,犹如夕阳余晖中一抹绝美风景,流淌天际。仿佛他就是远方黑暗中的苦海明灯,跟着他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栎阳公主忘乎所以,竟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迷离朝高渐离走去。
栎阳公主只挪动身子走了两步,只听一旁侍女惊叫道:“公主!”
栎阳公主听得惊叫声,凝眉回首,只见两名侍女惊的长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另一侍女兴奋而又焦急道:“公主可以站起来了”!
栎阳公主这才惊醒过来,一看自己果然离开了轮椅,栎阳公主惊愕交加,活动活动右腿,灵活自如,没有一丝异感,跟左腿一样完好,栎阳公主喜道:“我的腿好了,我可以站起来了!”
栎阳公主腿疾多年,当初连太医夏无且也断言治不好,栎阳公主也以为会在轮椅上过完一辈子,不想绝处逢生,柳暗花明,高渐离的音乐能有如此魔力,医治自己,栎阳公主喜不自胜,一步步走向阁楼,朝意中人缓缓而去。
高渐离并没有注意到下面异常,仍忘情演绎中,抬眼间,只见一名仙子脚踏凡尘曳曳而来,身姿曼妙、脚步轻盈,高渐离还道是一种幻觉,揉揉眼睛凝神去瞧,却见那仙子突然变幻成两个人影,一下子是刘公之女,一下子又成了栎阳公主,高渐离分不清真假,看她已至面前,手指停作筑,迷离道:“你是仙子么,是我拯救我的么?”
栎阳公主看高渐离微醺之态,顿生怜爱,轻笑道:“你若愿意,就把我当成仙子吧”,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高渐离憔悴脸庞。
高渐离坐在凳上,只觉那仙子就贴在自己面前,她的秀发淌在脖间,酥**麻,她的小手柔软细腻,肌肤冷若冰霜,她呵气如兰,身上散发出淡淡清香,高渐离不由心中一荡,身子微斜,定睛去看,这才看得真切,眼前这人哪是什么仙子,分明是栎阳公主。
高渐离立时醒了七分,不明白栎阳公主为何会出现在面前,一时搞不懂情况,恐道:“你是,你是公主?”
栎阳公主见高渐离恢复意识,幽幽道:“我不要你当我什么公主”,看着高渐离,又巧笑道:“你还是把我当作仙子吧!”
高渐离不知栎阳公主此言何意,转念即想:我与嬴政仇深似海,大仇始终未报,她乃嬴政之女,现在就在眼前,如今天赐良机,就算不能亲自杀了嬴政,从她女儿身上寻找慰藉也未尝不可,高渐离心中生出一个邪恶想法。
看着栎阳公主眼中星光闪烁,尽是柔情蜜意,却又是那么柔弱无助,高渐离心中层层涟漪,本想就此罢手,却告诉自己不能心软,终狠了心,狂笑三声,道:“哈哈哈,这是你自找的,自己送上门来,怪不得我了”,一把拽过栎阳公主,用力扯去她身上外衣,又一块块撕碎她贴身衣物,扔在空中,尽情释放着兽性,看那白衣飞舞,在秋风中不胜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