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32章 既然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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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自己有什么错？但既然为的是自己，就没有资格说自己是为了大家，更没有资格说大家就该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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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猫来北京忙什么？忙着还情人。首先就是要还杨米拜师宴上的主持人健哥的人情。
曾有观众质疑王小猫的相声不如郭小铁的相声中“包袱”那么密集，只是仗着自己长得帅、又有一手好厨艺，就吸引了众多女性观众的喜爱。
王小猫作为一百多年曲艺世家传人，祖祖辈辈走的又是被公认并被推崇的马派文哏路子，多少算个内行吧？
他很清楚郭小铁最近几年说的已经不是相声了，是一种融合了脱口秀、二人传加相声的表演，相声在其中除了表面形式，内在的东西所占比重已经很小了。可他清楚，不代表就要以此反驳观众。
观众说了，我管你什么形式、正宗不正宗，我听相声图的就是一乐，谁名气大、能卖出票去就是好。这话看似无可辩驳，但是以王小猫那个口才，又是内行，想要辩驳还一定能辩驳得了。
先说说正不正宗、能不能卖票的问题。王小猫也觉得相声需要与时俱进、需要不断改良，不然他自己也不会在没想着当相声演员的年代，平时私下就改编了那么多传统相声段子。也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功力和积累，才能在郭小铁后来随时要捧他、逼他说上一段时候信手拈来。
但怎么改良，相声也还得是相声吧？这个前提不能变吧？改成流行歌曲了，名气再大、再能卖票，那还是属于相声的荣耀吗？就如同京剧比相声更早些就走下坡了，可把行头都改成比基尼，只要官方允许演，一定能卖出票去，但那还叫京剧吗？
至于观众说自己听相声就是图个乐，是，观众当然可以有自己所图的东西，可艺人自身就不能有所图的东西吗？
相声艺人图什么？往高尚了说，是坚持这门艺术的正宗、品质和底线。往实在了说，过去相声多是撂地演出，观众看完了未必就给钱，给了钱也未必就有多少。
所以相声艺人要的不是观众当时嘻嘻哈哈，嘻嘻哈哈只是这门表演的手段、或者说附带产物，他们要的最根本的是观众今天听了明天还想来！天天来，就不那么好意思白听了。
怎么让观众听了还想来呢？就是经得起推敲、引得起回味。若观众当时听得挺好，走出没几步就完了，明天真不一定来。这还算好的，若回家想起来，这什么玩意啊？逻辑都不通，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再说相声艺人只能给观众个乐，或者说观众只是图个乐，那么观众有别的选择，看小品、看喜剧影视作品都可以。观众去看别的表演形式了，相声还能长久发展吗？
有些相声艺人会一味迎合观众、忽略相声本身，这类艺人确实可能赚到大钱；而有些相声艺人则一味迎合官方，这类艺人没赚到多少钱，却是工作稳定、身份显赫。但无论哪种，得利的都是他们自己而已，却都让相声走味了，相声行当整体也就完了。
当然天津有句话叫向己不为偏，人为了自己有什么错？但既然为的是自己，那些在小剧场为了赚钱没下限的相声艺人也好，那些在体制内只凭迎合赞美就能身份显赫的相声艺人也好，都没有资格说自己是为了相声，更没有资格说相声就该是这样的。真为了整个行业，相声艺人就必须得有坚持！
但是王小猫不能用这些话反驳观众，如果他愿意做个相声艺人的话，一百多年的曲艺传承、祖辈父辈和行内前辈的教诲，都让他真的把观众当做衣食父母，不是表面上说说而已。
观众如果不喜欢真正的相声，他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只能目送观众离去，而不是显得委屈巴巴或者趾高气昂对观众诉苦、或者和观众争辩。
再者王小猫也知道如今年轻的、津京以外的相声观众会有这些观念和姿态，跟那些不怎么会说相声的体制内演员、跟郭小铁这类在小剧场大火的演员——在很多公开场合、在相声中说的话有很大关系，让观众信奉两个其实都没道理的极端，所以他不怪观众。
而那些体制内演员，王小猫瞧不上他们的能耐，却也没有必要招惹。至于郭小铁，可以说对他有恩，他也知道、佩服郭小铁一身功力，也喜欢郭小铁早年的相声。他若是公开如此反驳观众，要么观众不听、要么让那些体制内演员或郭小铁这类演员下不来台，又何必呢？
王小猫跟很多没什么本事的体制内演员也不熟，别说公开反驳了，就是私下真有机会他也懒得说。反而对于郭小铁，别说郭小铁后来怎么帮他，就是早年间郭小铁也是在他家长大的，两人的感情更深，他倒是更愿意私下多劝劝郭小铁。
他要反驳郭小铁都无需他那过人的口才，单是以他对相声行当的了解，在他看来郭小铁自己的很多话就是自相矛盾的。
就比如郭小铁说相声就是图个乐，可是这么多年郭小铁又极力呼吁并标榜基本功如何如何、太平歌词怎样怎样。太平歌词有什么可乐的吗？别说太平歌词了，就是相声贯口、不用腿子活方式使的柳活，有什么可乐的吗？所以郭小铁这话不矛盾吗？
再比如王小猫记得郭小铁早年成名之作中有那么几句，说有个女大鼓艺人唱得都“凉调”了，就因为穿的旗袍“开气”到咯吱窝了，票卖得就特别好，可郭小铁那么辛苦练功却没人看。
这话没毛病，讽刺得很辛辣，但郭小铁如今又说能卖出票就是成功的证明，这不矛盾吗？合着郭小铁当年讽刺的，就是多年后的自己和自己的徒弟们？
王小猫是真喜欢早年郭小铁的相声，所以印象才这么深刻，可正因为深刻，所以才能听出郭小铁话中的矛盾。
这几天王小猫清闲时不自觉就会想想这些，想到最后他笑了，但他不是笑郭小铁，而是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