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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杆子哗变了

    李自成唉了一声,道:“这么多年在马背上征战,叱咤风云,哪曾想还有站起来都困难的一天。你只让我躺着,敌人都快冲到营地了,咱们躺在床上挨他们刀剑么!”

    但他也实在没力气站起来,只能又坐在床沿边上,骂道:“该死的疫病,狡猾的官军正好趁着咱们疫病掏咱们老窝。白羊店的战况怎样?桂英已经去了么?你们事事都把我瞒的好苦。”

    范青把南面战况简单说了,李自成皱眉道:“桂英去了,应该能暂时稳住阵脚,我更担心是北面的石门谷,小张鼐年幼无知,从没独挡过一面,那群杆子又不好控制,无法无天。”

    范青站起来,郑重一拱手道:“闯王,这正是今天我要向你报告的,说完把杆子哗变,包围张鼐,可能要投降官军的事情都说了!”

    李自成大怒,一拍大腿,“奶奶的,张鼐这个小废物。这群杆子真该死,给他们机会改邪归正,他们却狗改不了吃屎。石门谷一失,咱们全盘皆输。”说着抓起身边的花马剑就要站起身,喝道:“我亲自带人去剿灭这群混账东西。”

    范青把李自成按在床上,拱手道:“闯王息怒,现在咱们营地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根本无力去剿灭杆子,再者,就是有兵力,咱们也不可能一面对抗官军,一面去剿灭杆子,我认为还是以攻心为上,争取让这些杆子为我们所用。”

    李自成慢慢冷静下来,沉思片刻道:“你说的有理,我不信黑虎星会生病,或者被坐山虎等人软禁,我看他对石门谷的杆子还是很有控制力的,他老大的位置很稳固。我估计他一定受到了官军的蛊惑,现在心中犹豫不定,所以才会不露面。”

    范青点头道:“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想去一趟石门谷,说服黑虎星,同时也救出张鼐。”

    李自成深深的看着范青,“这任务太危险,那些杆子杀人不眨眼,如果他们真死心塌地的投降官军,你必死无疑,而我又没有兵力派给你压阵。我估计你生死的机会各占一半,你真的敢去?”

    范青点点头,“我敬佩闯王挽救黎民百姓的远大志向,为了你,我愿意冒险。”

    李自成一双巨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范青半响,点头道:“好,你去吧,如果你此去成功,我李自成不会忘记你这次挽救整个闯营的功劳。”说完又把自己的仅剩的,没有生病的三个亲兵叫来,让他们跟着范青去。

    范青摆手,“此行不在武力,人去多了也没用。而且万一失败,敌人长驱直入,咱们营地要撤退,更需要人手。”说完对李自成的亲兵队长李强道:“我走以后你多准备担架,一旦石门谷方向有官兵来,你们立刻用担架把所有将领都抬走,其他财物都可以舍弃,唯独不能少了一名将领。”

    李强躬身答应了,范青又对李自成道:“闯王,你的威信很高,杆子当中很多人崇拜你,我想借用你的一件信物,你随身佩戴的花马剑,去震慑这帮杆子。”

    李自成点点头,把手中花马剑递给范青。范青双手接过,轻轻拔出半截,只见剑锋闪着寒光,剑刃雪亮可以照人,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花马剑跟随闯王多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闯王的佩剑,连官军画的通缉李自成的画像上都有这把剑。

    范青小心翼翼的收好花马剑,拜别李自成,来到院子中召集孩儿兵,一共几十人,除了双喜和罗虎身材壮实,像个成年人之外,剩下的面孔稚嫩,一看就是少年郎。

    范青挑选了十名看起来壮实,也上阵打过仗的少年,忽然队伍末尾一名少年叫道:“范先生,我平日打仗比他们都勇猛,你怎么不选我?”

    范青侧目望去,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全副披挂,手握剑柄,背后还背着一柄长弓,看起来英气勃勃,是李过的儿子李来亨。

    李来亨在南明时代是赫赫有名的抗清英雄,但现在不过是一个少年。俗话说“三岁看到老”,现在看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就知道将来是一员虎将。范青很欣赏他的这股劲头,一摆手道:“跟我来吧!”

    范青带领十余人奔驰在向石门谷方向的路上,此刻,虽然是正午,但山中天气多变,刚才还晴空万里,骄阳烈日,这会儿功夫,天空大片的云朵烟流,从西北方向随风快速移动,很快布满天空,笼罩大地,一股苍凉压抑的感觉油然而生。范青越向北疾驰,心中越是紧张,以前只在电视剧中看过孤胆英雄,独闯敌营的桥段,今天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离石门谷越来越近,道路上不时的可以看到拖家带口,哭哭啼啼的老百姓。原来坐山虎攻打不下张鼐,便泄愤石门谷周围的百姓,在村子里烧杀淫掠,祸害百姓。这些百姓听闻范青是闯王的属下,纷纷跪下,哭着向范青诉苦,讲述坐山虎的恶行。范青听了,心中十分痛恨,早知道坐山虎这么可恶,上次擒住他,直接一刀斩了。

    渐渐接近石门谷,远远看见从谷中升起来好几个烟柱,范青大吃一惊,难道官军已经进谷了。

    这时候,从前方又奔驰过来一队骑士,看见范青急忙拉住马缰。

    范青一看,心中一喜,原来是张鼐这群人,他们本来被围困在一座小山包上,坐山虎和铲平王两股杆子合力攻打了几次,也没打下来,便在山脚下放火,想要用火攻,但山谷中没风,火势起不来,只起来几个烟柱。攻打的时间一久,杆子稍稍松懈,张鼐趁机从山上冲下来,杀出重围。张鼐一共带二十名战士来山谷,现在只剩下八人,除了死了的,还有七八人受伤被杆子擒住。

    范青一听官军没来,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问道:“怎么铲平王也掺和进来了?”

    张鼐道:“铲平王平时也纵容手下抢掠,这些人也被我教训过,他怀恨在心,这时被坐山虎怂恿,就一起攻打。”

    “黑虎星还没露面么?”范青问。

    “黑虎星还没现身。”张鼐道:“我听说黑虎星正在和官军联络,但山谷中的许多杆子不赞同去投降官军,有的想改邪归正投靠义军,有的不愿意跟着义军走,但也痛恨官军,想要远走高飞。所以黑虎星心中犹豫。”

    范青点头,这与他所预料的差不多,他立刻上马,道:“咱们进谷,去找黑虎星。”

    众人刚刚逃离险地,一听范青还想再回山谷,不由得一起愕然。

    李双喜道:“范先生,咱们此行主要就是为了救被困的兄弟,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何必再入山谷冒险。”

    张鼐平时和范青不睦,但此时也劝道:“范先生,不能进谷啊!刚才我们在谷中互相攻杀,双方都死了好些人了,彼此仇恨更深,这时候,进山谷不但劝解不了双方人马,反而会被坐山虎攻击,你要进山谷一定要三思啊!”

    范青冷笑道:“现在谷中正是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迟了,等官军进谷,就什么都晚了。既然山谷中还有不少心向闯营的杆子,我就更应该赶快前去,平定叛乱。”随即喝道:“好汉子,随我进谷,是孬种就留在山谷外面好了!”

    说完,挥动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胯下健马一声嘶鸣,纵跃而出。张鼐唉唉两声,叫道:“走,咱们跟这群杆子拼了!”说完一甩马鞭,带领这七八名战士,紧紧跟随在范青身后。

    疾驰片刻,已经能看到石门谷的谷口了,忽见从石门谷中冲出一骑,迎面拦住范青的队伍。却是上次被李鸿恩杀了全家,最后范青给他主持公道的那个王诚。只见他翻身滚落马鞍,跪在地上,张开双手,拦住范青的去路。

    范青急忙勒马,战马嘶鸣,扬起前蹄,距离王诚的面孔不过一尺。

    只听王诚大叫:“恩人,现在谷中大乱,坐山虎已经铁定叛变,嚷着要造反杀闯王呢!你现在这点人手根本没办法弹压他们,请你千万不要进谷。”

    范青喝道:“起来,这石门谷是我打下来的,也是我建设的,我的战士在这里流血牺牲,现在你却说不让我去,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王诚道:“坐山虎已经造反,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性格,手下亲信又很多,现在又有铲平王助阵。你既然没带多少兵马来,就千万不要再去了!”

    范青冷笑,“怎么铲平王也跟着坐山虎一起造反了!早知如此,上次把他们两个一起斩了。”

    王诚站起来,到范青马前,轻声道:“我在谷中听说,与官军勾连的只有坐山虎一人,是他鼓动黑虎星和铲平王的,现在黑虎星十分犹豫,既顾虑投降后,被官军当成炮灰,或者剿杀,也担心杆子中一些兄弟心中不服,所以才一直没露面。”

    范青听到这话,心中又安心一些,只要黑虎星还没决定投降,情况就能挽回,于是道:“这山谷我必须进去,因为还有许多好兄弟想要弃恶从善,改邪归正,就是黑虎星本人,也不见得一定投降官军,我一定要挽救这些兄弟,你不用拦着我。”

    王诚死死拉住马缰绳,哀求道:“恩公,千万不要进去啊!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坐山虎正在纠合人马,出寨挡路,不等你们进寨就杀灭你们。只怕恩公没见到黑虎星,就已经丧命在刀剑之下了,我王诚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给你送信的。我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足惜,只恳求,恩公千万不要进谷啊!”

    范青大喝:“丢开手,我看坐山虎能不能挡住我进入山寨,说完用马鞭在战马臀上狠狠一抽,那战马猛地向前一窜,挣脱了王诚的手,直向山谷中冲进去。

    进入山谷,只见远处的寨墙还在,上面还悬挂着闯字旗帜。这寨墙是范青打败杆子后,组织人建筑的,依托山势,寨墙外面十分险要,而寨墙里面又很平缓,范青建筑了许多房屋,把杆子们从山上迁到此处,守卫寨墙。从远处看就像一个村落。

    驰到村落口,只见从寨子里呼啦啦涌出来一大片人,有四五百杆子,都拿着各种武器,刀剑闪亮,红缨枪和长刀都端在胸前,乱哄哄的叫嚷着。这一瞬间,范青身后的人以为是要交战呢,都迅速的拔出刀剑,霎时间,两队人马都充满了杀气,眼看就要杀到一起。却听范青一声大喝:“后退,都给我后退!”

    范青身后这二十余人稍稍后撤,这样子就把范青自己凸出到众人之前了。

    范青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骑马向前走。进入寨子的石板路和路旁的土丘都站满了杆子,密密麻麻,他们手中拿着刀枪箭戟各种武器,有的光着上身,有的用红布裹头,许多人的刀剑柄上都带着红色绿色的绸缎,明晃晃的枪尖下围着红缨。各种凶恶的狰狞的龇牙咧嘴的面孔,好像一群鬼怪一般。这群人挤挤挨挨用兵器指着范青,拦住去路。

    在人群后面数丈之外的一块大石头上,用黑丝线绣着一只踞坐在山头的猛虎,大旗下立着面相凶恶,长脸细眼的汉子,他穿着紫色箭衣,红绸裹头,用一柄鬼头大刀拄在地上,恶狠狠的看着范青等人。鬓角有一绺白纸,从帽沿中垂到耳边,看起来怪模怪样。

    这些阻挡范青的杆子本来准备大战一场的,杀气腾腾的冲出来,却发现只有这么几个人,而且范青上次剿灭他们的时候,用兵厉害之处,都已经传开,众人对范青都有点畏惧。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讨论范青的来意。直到范青骑马走到众人之前,所有人才屏息不语,只是紧紧握着手中武器,注视着表情沉着的范青,一时间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范青跳下马,冷笑着扫视众人,最后落到坐山虎身上,皱眉道:“他挂着一绺白纸是什么意思?”

    王诚急忙解释,这是杆子的习气,他兄弟让闯营的人杀了,他必须杀了凶手,为兄弟报仇之后,才能取下这绺白纸,这白纸象征必须报仇,不死不休的意思。

    “什么东西?”范青冷笑,忽然大步向坐山虎走去,几名杆子试图要拦住范青,但被范青怒目看着,便不由自主的让开道路。

    “你要干什么?”范青到了坐山虎面前,用严厉的目光审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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