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牛金星来了
吴汝义吞吞吐吐的道:“谁也没下命令,只是这阵子大家一直生豺作战,十分疲劳。这次见官军已经大败了,不觉松了劲,不约而同的想好好休息一天。”
李自成冷笑:“好个‘松了劲’,我问你,为什么只有你们‘松了劲’,范先生带出来的河南兵,怎么都不松劲,都能起床训练?”
吴汝义张开口,却又无话可说,看看范青,又把头低下了!
李自成训斥道:“你们可真给我长脸啊!亏得你们还都是老八队的人,都是一起跟我走南闯北,到处血战过的人。我就问你,现在咱们打到京城了吗?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只打了一个胜仗就以为天下太平,可以睡懒觉了?别忘了,咱们还被困在商洛山中,官军还在想着怎么围剿咱们。就算有一天咱们出了商洛山,挺进中原,还有大批的官军等着与我们作战呢!而你们只打了一个胜仗,就想松劲,早晨睡懒觉,不训练,坏了我的规矩,简直是愚蠢!”
在李自成训斥吴汝义的时候,老营卫队和老八队的老兵都得到讯息了,赶快来到校场,见李自成正在发脾气,训斥吴汝义,大家都吓得不敢出声,自己到一边找地方训练去了。
这时候军医尚炯匆匆忙忙的过来,似乎有事情与李自成汇报,看到李自成正在训斥人,便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吴汝义,告诉这些老八队的人,以后艰苦作战在后面呢!今天所有老八队的人,一直训练到太阳下山,只要能看到一丝阳光,就不许回营吃饭。”李自成撂下一句狠话,才转头对尚炯道:“尚大夫,你有什么事情?”
尚炯医术高明,在军队中很受尊敬,不论李自成,还是其他将领,对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尚炯拱手笑道:“闯王,上次我给你推荐的那名人才,你还记得么?”
李自成想了想,笑道:“就是被你夸成一朵花,说是佐命之才,千古人杰,是宋濂、刘伯温一样的人物,非让我亲自迎接的那名牛举人吧!”
“正是!正是!”尚炯开心的连胡子都抖起来了。
李自成微笑道:“自从得了范先生之后,我是很看重读书人啦!上次他来,我亲自迎接他,以示尊重之意。可我见他看到咱们条件艰苦,人马也不多,就露出犹豫神色,后来走了之后,就半年没见音信了!”
尚炯笑道:“他回家之后,想立刻就带着家眷投靠咱们义军的,但事情做的不机密,被仇家给举报了。说与流贼勾连,就把他给下狱了。明朝的刑狱就是那么回事,牛举人倾家荡产,用银子贿赂州官,这才把他放出来,这样一来,就耽误了半年。”
二人口中这位牛举人,便是历史上有名的,李自成的谋士牛金星了!他是河南宝丰人,父亲也是官员,家境丰饶,是当地的大乡绅。后来因为一件古董,惹怒了同乡的另一个乡绅,被人诬告,革去了举人,还下了监狱。
他被人欺负,无处诉冤,心中十分愤恨,因此心中有了造反的想法。他的同窗好友尚炯,在李自成手下做军医,通过这层关系,他来到商洛山见到了李自成,可初次见面的感觉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好,李自成一干人行事做法就像强盗,与他心中的王师相差甚远。更主要的是,李自成刚刚战败,军容不振,整天在商洛山中四处躲藏,这也让牛金星很看不起。
当时见面时,李自成答应如果他此时投靠,就让他做闯营的军师。牛金星当时谢过了,等他回到家乡与夫人牛氏一商议,牛氏立刻痛哭,说他从贼,羞辱先人的话,牛金星又犹豫起来,于是就断了加入义军的念头。
可是造化弄人,过了几个月,不知怎么他与李自成见面的消息传出去了。被仇家抓住把柄,再次告发,给他关入大牢。他不得已只好变卖家产,贿赂当权,最后才得脱身。但此时已经家徒四壁,穷困潦倒了,出狱后,走投无路的牛金星只好带着妻小,到商洛山中投靠李自成了。与尚炯说的,他一心投靠义军的形象,并不一样。
李自成自从得了范青之后,对读书人大为改观,笑道:“上次他来时,与他相谈,这人读书很多,头脑也很灵活,不像现在一些读书人,总抱着他们忠君那些条条框框死也不放手,总之,也算是一个人才,好吧!我就再迎接他一次。”说完,招呼刘宗敏和范青,一起去迎接牛金星。
此刻,牛金星正坐在一辆马车上,向闯营方向慢慢过来,山路颠簸,牛金星坐在车中左摇右晃。他的心中十分难受,虽然是被逼无奈走上了投贼的道路,但他是很不甘心的,总觉得是辱没了自己官宦之家的清誉,将来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儿子牛全和妻子牛氏都在马车中,和他相对而坐,牛全偷看父亲神色,小声道:“父亲,听说这半年中,李自成选了一个读书人当他的谋士,还拜为军师。”
牛金星不语,牛氏却叹气道:“都怨我,当初拖了你父亲的后腿,不然咱们早去投靠,那个李闯王亲口答应让你父亲做军师的,现在能做个副军师就不错了!”
牛全道:“听说那名军师只是个秀才出身,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现在做军师,父亲是正牌举人,现在却只能做副军师,这从何说起呢!”
牛金星轻咳了一声,拉长声音道:“镇定,不要~慌,区区一个秀才,能提出什么安邦定国的策略?为父读了几十年的书,胸中有多少丘壑,你不晓得?李自成这些人我见过面的,他们都是大老粗,打仗固然勇猛,要说谋略可就差些了,至于经世济民的道理,就更不要说了!”
说着,牛金星慢慢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单来,微笑道:“为父也是有备而来的,不提出点惊人之策,怎么能显出为父的才学呢!”
牛全恭敬的从父亲手里接过纸单,上面的题目上写着“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九个大字,后面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在阐述这几个大字的道理。牛全略略一看,就觉得有理有据,立意高远,心中不禁十分佩服父亲的才能。
牛金星得意的拿回纸单,放入怀中,笑道:“为父只要把这策略献出,这些粗人还有不折服于我的道理?那个小秀才是提不出这样的建议的吧!”
牛氏陪笑道:“当然还是老爷厉害,估计那个小军师只能乖乖的把位置让给老爷了!”
这时,道路平缓了一些,车外吁了一声,马车慢慢停下。牛金星掀开车帘问:“到了么?”
车夫回道:“老爷,闯王亲自来迎接你了!”
牛金星心中一阵自得,上次李自成就是亲自迎接他的,但他心中并没将李自成一干人放在眼里。这次自己是走投无路,投靠人家来了,这亲自远迎,又有了不同的意义。
牛金星连忙下车,整顿衣衫,尤其是象征自己读书人的万字巾。只见前方马蹄得得,李自成已经带领一众人从麻涧出来迎接了。
李自成到了牛金星身前下马,不等牛金星对他施礼,连忙伸手握住牛金星的手,笑道:“牛举人,咱们又见面了!老实说,你能在我们义军艰难困苦的时候,过来帮助我们,我心里是很感动的!”
说完,把身后众将介绍给牛举人,刘宗敏等人牛金星上次是见过的,这次,不等李自成说话,他就主动上前拜见了。
范青站在刘宗敏身后,李自成主动过去拉起范青的手笑道:“牛举人,这是我新拜的军师,呵呵,今年才二十二岁,比你年轻了一半还多呢!”
范青拱手微笑,叫了一声“牛举人!”
牛金星连忙还礼,他见范青年纪轻轻,心中不由得十分轻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大能力,也能被拜为军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由此可见,闯营中没什么人才的。
牛金星继续上车,从麻涧进入了营地当中。牛金星下车,从营地步行走到李自成的营帐,一路上只见士兵甲胄铿锵,刀剑闪亮,一排排的巡逻队伍,十分严肃,整个军营比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威严许多。
当晚,就在李自成的营帐中设宴,给牛金星接风。宴席上牛金星故意不理睬范青,而与一些上次比较熟悉的将领交谈,可没谈几句,就被引上了这次官军三路围剿的战斗上,几名小将,马世耀、李双喜等人特别崇拜范青,把范青在战斗中的表现,描述的绘声绘色,尤其是保卫麻涧和带领三百骑兵突袭官军的过程。
牛金星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军师啊?自己亲自上战场拼杀,还这般勇猛,干脆就当将领算了!
李自成笑道:“牛先生不知,我这个军师是文武全才的,与别的军师不同。”
当晚,牛金星在宴席上多喝几杯,再加上旅途劳顿,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床。起来之后,儿子牛全道:“刚才闯王和范先生来过了,见父亲没起床,不让人打扰,于是就去校场了!
牛金星连忙梳洗,吃了早饭,让一名士兵引路,也去了校场。
校场中,数千士兵正在苦练武艺,人人赤着上身,汗流浃背,发出整齐的嘿哈声音。其中李自成和范青也不例外,二人都赤着上身,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李自成身材高大,更雄健些,范青偏瘦,则显得十分精壮。二人正在用枪对打,李自成的武艺自然比范青高多了,但范青现在枪法大进,当个陪练还可以,只见二人手中长枪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十分有力。
牛金星也懂一点武艺,他看了一会儿,不由得相信那些将士所说的,范青这军师可以上阵厮杀的,看看他敏捷似豹子的动作,难道真是秀才出身?
二人看到牛金星来了,连忙停下练习,放下兵刃,穿上衣衫,过来相见。
牛金星看看校场上数千正在苦练的士兵,精神饱满,斗志昂扬,不由得赞道:“这士气可真不错!”
李自成笑道:“这练兵的主意当初可多亏了范先生了,是他说要练兵,将来做军队骨干。”说完把范青当初劝他练兵的理由说了说。
牛金星赞道:“很好啊!如此训练一批骨干,将来时机一至,十万百万之众不难号召,而这样一批精锐之士则是很难得了!”
李自成笑道:“走吧,咱们一起出去走走!”
于是,李自成带着范青和牛金星二人走出校场,上了西面山坡之上,向下眺望,只见眼前一大片金黄黄的麦田,这是今天义军屯垦的成果,秋收之后,可以抵得上一年军粮。田地中还有许多百姓帮助义军一起种地,关系融洽。
李自成笑道:“牛先生,这些年你也去过一些地方的,你只见过朝廷官兵奸淫掳掠,破坏百姓的财产,可见过百姓士兵如此融洽和谐的景象?”
牛金星赞叹道:“难得,实在难得!”
这时候,几个农民上前,向李自成和范青拱手,感激闯营放赈,少饿死许多人,今天也没人出去逃荒,如今商洛山中的农民所种的秋粮,都是范先生给发的种子,如今秋收在即,长势很好等等。说着说着,这些百姓眼眶中就滚动泪水,几乎要给他们二人跪下叩谢了。
李自成对牛金星笑道:“这屯垦和放赈的主意都是范青主张的,也与我的心中想法,不谋而合,但之前我没有那么坚决,正是在范先生的一再劝谏下,我才下定决心做的。”
牛金星微微皱眉,他的三条建议中有一条是赈饥民,原来范青早就建议李自成去做了。
李自成接着道:“除此之外,还有整顿军纪和杀贪官、除土豪,攻破商洛山中的乡绅寨子,救济百姓等等。”然后简略的说了攻破宋家寨,杀了许多乡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