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设计伏击
范青拱手微笑,叫了一声大哥。众将都笑了,李自成和范青和睦,这支队伍就会前途无量,百战百胜。牛金星缩在众人身后,连头也不敢抬,众将也无人理睬他,估计以后的日子他都没脸再进言了!
随后商议起部队进军的方向,李自成道:“贺人龙估计最迟明早就会到达武关,如果咱们不走,武关就会被他包围。武关不可久待,咱们要么回商洛山,要么去郧阳大山。”
范青拱手道:“属下以为还是去郧阳大山,咱们已经没了粮食,这时候就是最好的突围机会了。如果贺人龙再进驻武关,咱们就永远没机会进军河南了!”
田见秀道:“此时去郧阳大山,需要走好几天,还得渡过汉水,咱们辎重很多,行军缓慢,只怕会被贺人龙尾随追击,也很危险。”
范青道:“虽然危险也要走,走出商洛山才是一步活棋,这是进军中原的进取之棋,必须要走,而且坚决的走,辎重中太过沉重的瓶瓶罐罐可以扔掉,除了粮食之外,尽量轻车简从。”
众将听了纷纷点头,李自成开始安排诸将,现在就开始准备,当晚出发,夜行军。
当晚,山影突兀,星光灿烂。戍楼上闪着灯光,敲着木梆。武关城门洞开,大队人马匆匆出城,既没有灯笼,也没有火把。星光下黑影移动,接连不断,马蹄声和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范青是最后撤离的,他站在城楼上,见到接连不断的军队融入黑暗,同夜色和山影融合到一起。只能听到杂沓的马蹄声逐渐远去。回头看看,待了一年的商洛山黑沉沉的,前方依然是起伏不断,没有边际,仿佛大海波浪一般的万山丛,也不知郧阳大山在何处?白旺过来请范青下楼出发,现在白旺成了范青的亲兵了。
范青最后走下城楼,带领断后的人马也融合到了夜色中。
贺人龙是第二天早晨才到达的武关,范青给他留下的大石堆,让他吃尽了苦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道路通畅开。不过,现在武关已经成了空城,贺人龙和郑崇俭一商议,只在武关留下少量兵力,带着主力迅速南下,追着义军的队伍而去。
五天之后,义军到了汉水附近的山中。为了不被贺人龙追上,众人不管白天黑夜连续行军,饿了吃点干粮,渴了饮点山涧溪水。
但道路的难行超过了众人意料。本来以为三天就能到达的汉水,结果走了五天。一路上都是高山峻岭,有时候走一天都不见一处人烟。这几日行军很慢,在最难行的地方,所有的骑兵都得下马,小心翼翼的牵着马而行,有的地方甚至得临时砍树架桥才能通过。这样的连续行军对人的意志力是个考验,有时候,疲惫不堪的战士,在狭窄的山路上稍稍一滑,就跌下万丈深渊,而周围的战士也没法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摔落。
这一天傍晚,距离汉水已经不到五十里,站在山巅能看到汉水仿佛一条白色带子在群山中蜿蜒。李自成见将士们实在疲惫万分,决定在这里休息到二更天,然后赶夜路,明天早晨就能到达汉水边了,只要渡过汉水,就进入荒莽的郧阳大山,贺人龙就不敢追了。
将士们一听命令,立刻躺在草地上睡去,骑兵们都把马缰绳缠在自己的手臂上,让马儿在一旁吃草。不睡觉的只有少数的巡逻骑兵。李大嗓是最忙的,他带着一群火头军赶快打水,砍柴,埋锅做饭。将士们已经几天没吃一顿热乎饭了,明天渡汉水的时候,很可能又是一场恶战。
快到二更天的时候,斥候过来找李自成和范青等人报告,说敌人追上来了。
刘宗敏骂道:“这贺疯子,大半夜的也追,简直是一只嗅到了肉味的野狗。”
军官一般懒惰,这种没日没夜的追赶,估计也是在贺人龙的逼迫下。上次潼关之战,贺人龙表现不好,被朝廷申饬,这次他急着立功,所以才会如此卖力。
众人向北边山谷眺望,只见一条军队在蜿蜒的山路上行进,点着火把灯笼,如一条长龙一般,蜿蜒曲折,断断续续。这队伍据义军只有七八里的路程,是贺人龙的前锋,大概有一两千人的样子。
袁宗第霍的站起来道:“我带人下去,给他们一点教训。”
李自成犹豫不绝,这伙前锋人数不少,如果接战,很容易被拖住,如果贺人龙的大部队上来就糟了。
范青眺望官军,只见他们灯光凌乱,行进很慢,都是步兵,深夜行军,十分疲惫,而官军士兵向来不能吃苦。
范青想了想,道:“袁将军,不必主动进攻,咱们就在这里埋伏就行,袁将军和摇旗各自率领三百人,就藏在附近树林中,一会儿官军过来,必定会在此休息,到时候你们突然一起杀出来,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郝摇旗笑道:“军师这话好怪,官军难道听你的话,说在这里休息,就停下来不动啦?”
范青笑道:“我有妙计!”说完让人把两块树木扒皮,露出白森森的树干,让人用黑炭在树干上写下“前有伏兵,万勿追赶。”
然后道:“两位将军击溃了官军之后,千万不要恋战,也不要拾取官军辎重,尽快追赶队伍,我们必须尽快渡过汉水,才算安全。”
这时,二更天已经到了,李自成看看天色,便命令众将出发,只留下袁宗第和郝摇旗的六百伏兵。
郝摇旗藏在树林中,心中还不停嘀咕,这官军能这么听军师的话,乖乖的在此地休息。正想着,官军已经陆陆续续到到了这片平地上。他们很快发现了义军埋锅做饭的痕迹,其中灰烬已冷,想必义军已经走的远了,没法追上,登时没了劲头。
官军士兵连夜行军,此时十分疲惫,忽然见到这片平地十分平坦,又背风,很适合休息,且有义军留下的现成土灶,便纷纷坐下去,嚷嚷着反正也追不上了,就在此处宿营算了。这时候,又有人发现那两棵被扒了树皮的树干,看了那八个字,越发不愿意向前追了。
虽然还有军官不停驱赶,众官兵却都不愿意走了,有的干脆躺在地上,还有的开始生火,准备做饭。就在此时,袁宗第和郝摇旗忽然呐喊着,同时从两侧树林中杀出来。没有一点接战准备的官军几乎没有抵抗就开始逃跑。片刻功夫就溃散了。郝摇旗、袁宗第带着数百兵士追杀了一阵,想起军师的话,立刻收兵,很快就赶上了大部队。
郝摇旗竖着大拇指,对范青道:“军师,我老郝可服了你了,连官军都听你指挥,这也太厉害了!”
范青一笑,他只是从常情出发,揣摩官军的心意而已。不过这胜利的消息很快在闯营传遍了,众人士气高涨了许多,人人都想,只要军师和闯王在一起,就没有打不胜的仗。
第二天清晨,众人赶到汉水边上时,脸色都沉重起来。此处是汉水上游,按着以前的经验,步卒是可以泅渡的。但不知怎么今年雨水较大,只见汉水比往年宽阔了十几丈,足有三十丈宽,水流湍急,其中河心处,还打着漩涡。这种情况下,步卒根本没法渡过,只能寻找渡船了。
渡口这边一艘船都没有,原来守渡口的官军已经得到消息,把所有渡船都集中到了南岸,有一百多艘,还有二百多守渡口的士兵在防着他们渡河。这时,忽然北面山峰上,竖起一面大大的旗帜“贺”,士兵越来越多,另一面旗帜“郑”也出现了。这些人马聚集在山峰南面,黑压压一片,看人数接近两万。
前有大河,后有追兵,霎时间,义军就到了最糟糕的境地。每一名将士都脸色阴沉,他们知道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他们一起望向李自成和范青,此刻该怎么办?
此时,贺人龙和郑崇俭也已经在山坡上整兵列队,但贺人龙并没有下令进攻,这让郑崇俭有些奇怪。
“贺将军,咱们现在有两万人马,义军只有四千,他们还没渡河,此时,正好是咱们发动攻击,击败义军,生擒匪首,立功报效的好机会啊!”
贺人龙微笑摇头,“大人有所不知,李自成这伙流寇与别的流寇不同,他们人数虽少,战斗力却很强,去年潼关之战,我曾与他们交手,知道他们的凶悍。”
郑崇俭想起自己经历的麻涧之战,还有后来被义军骑兵击溃的一幕,心有同感,点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
贺人龙笑道:“所以我们要防止他们临死前的反扑,这四千人也不好对付。所以我要等他们渡河,到了一半的时候再发动攻击,这样,可以必保即溃他们一半人马,也许还能擒住几名将领,也是不小的功劳啊!”贺人龙与李自成多次交手,心中着实有点畏惧,此刻虽然人数五倍占优,也不敢大举进攻,只想着占点小便宜就行。
郑崇俭也不是什么勇武之人,听到此言,连连点头,“穷寇莫追,半渡之击,好办法啊!”
李自成看看山上的官军,转头对众将道:“原地列阵扎营。”然后对李过道:“对面有二百官军,我也给你二百骑兵,你泅渡过去,把船夺过来。”
李过接令去了,李过擅长骑兵作战,他率领的骑兵是闯营中最厉害了。他一声令下,二百骑兵毫不踌躇,跃入冰冷的河水中,策马南渡。
南岸的敌人是附近白水县的官军,不是什么正规军,他们接到命令是准备堵截溃败的义军的。原以为贺人龙会和流寇在河对岸大战一场,流寇被击溃,无路可逃,只好跳到冰冷湍急的水中,他们就可以在河对岸堵截,捡一个大便宜。他们知道闯营中有老营,老营中有许多妇女,便幻想着能抓获一两个漂亮女匪做老婆。
可万万没想到,对岸没有发生大战,而一群骑士竟然骑马泅渡过来。看到这种情况,先是吃了一惊,将领小旗一挥,敲起鼓来,于是这二百官军奔到水边,拉弓放箭,射向河心。
李过双手张开,示意众人分散,这群官军的箭法也不怎么准,射了半天,只有一二名骑士中箭。过了中流,李过拉开强弓,嗖的一箭,先撂倒了敌人的将领。官军登时混乱起来。
李过策马前行,第一个跃马上岸,后面的骑士纷纷跳出河水,挥舞刀剑一顿砍杀,这群官军并没有什么斗志,一见义军如此凶猛,要么跪地求饶,要么抛掉兵器,落荒而逃。李过命令不许追赶,派了一些识水性的兄弟,将大小船只陆续都撑到了北岸。
“先把老营和辎重送过去!”李自成沉声道。
于是安排人手,把老营的妇女老弱和辎重粮食,都给送到了河对岸。当船再次回来的时候,众将互相看看,谁先走?谁留下断后?现在情形很明显,敌人要半渡而击,先过河的能保命,断后的人会被围攻,基本上没有活命的希望。
生死关头,应该怎么选择?只见范青上前一步拱手道:“李哥,我说过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我愿意追随你,为你拼杀,助你建立大业。所以,请允许我带兵为全军断后。”
范青刚说完,刘宗敏哎了一声,按住范青肩膀,走到他的前面,道:“你是军师,这么多将领,哪有让军师断后的道理。再说你年轻,留着以后辅佐闯王,成就大业,这断后的任务交给我,我保证能给贺人龙这王八蛋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一辈子就记得我刘宗敏。”
田见秀也拱手向前道:“闯王,还是我来断后,我与贺人龙熟悉,能说的上话,也许可以延缓他的进攻。”
剩下诸将一一请战,都想留下来断后。
李自成目光在这些属下脸上扫过,一张张慷慨激昂,或沉静刚毅的面孔,让他心里流过一阵暖流,“你们都是好汉子,好兄弟,关键时刻,没一个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