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凤舞九天

    话说赵翼被魏军设计殴打以后，一直在龙凤客栈里疗伤。休养一段时间以后，赵翼的身体恢复了健康，但是他的心灵还没有痊愈。无端受到恶人的毒打与陷害，他开始不相信人心。他开始对善恶感到迷惑，对世道感到迷茫。他变得生性多疑，他变得沉默寡言。

    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也有人说，人之初，性本恶。有的人前期黑化，后期从良；有的人前期善良，后期黑化。其实无论善良邪恶，人生本该追求心理平衡。人性的善恶只是人与人发生联系的一种直接表现，赵翼却没有意识到，他与魏军的本质联系是由于东方燕，出于魏军对赵翼的嫉妒，嫉妒赵翼得到了东方燕的喜爱。魏军是一个占有欲非常强烈的人，既然赵翼占有了他喜爱的女人东方燕，他就要让赵翼和东方燕明白，谁才是这场感情游戏中的强者。不论以什么样的手段和方式去与赵翼竞争，魏军都再所不惜，就算牺牲掉通常意义上的人性与良知也无所谓，只为得到东方燕的爱情，因为在小地痞魏军的眼里，感情从来都是只关心强弱，无关善恶。世俗的法典里往往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强者才配拥有更多的鲜花和掌声。

    有人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有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的人前期合群，后期离群；有的人前期内向，后期外向。其实无论得道失道，人生本该追求能量守恒。人心的向背只是人与社会发生联系的一种直接表现，赵翼却没有意识到，他与流言的本质联系是由于魏军，由于魏军的巧妙暗算，才让他蒙上了对社会解释不清的冤屈。他并没有偷拿韩霜的钱袋，却被别人以贼的身份当众暴打，并且当时人赃俱获，他想解释也解释不清。况且栽赃嫁祸的流言一旦产生，就算有朝一日能够真相大白，那时流言早已在人群中间以讹传讹，还不知道会流传成什么版本，但可以肯定，赵翼将会背负上莫须有的骂名，声誉也将遭受巨大损失。这就是世道，一个通过流言会对善恶进行多次放大的世道，可以让人声名鹊起，也可以让人名声扫地。

    赵翼目前虽然分不清善恶，看不清世道，可是他明白“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的道理。如今他身处在一个尔虞我诈的社会中，又遭人裁赃陷害，蒙受不白之怨，他一定要洗刷冤情，还自己一个公道。由于赵翼不常出远门，涉世未深，他恐怕还不明白另一个道理，公道的中心永远站的是一群有权有势的人，因为公道就是由他们所主持的。古往今来，尊者以理责卑，长者以理责幼，贵者以理责贱，富者以理责贫，虽失，谓之顺；而卑幼贫贱之人，以理争之，虽得，也为逆。传统社会几千年来，道理的解释权总归在强者手上，不过如此。赵翼虽然家业庞大，富甲一方，但来到白鹭洲，纵然他有钱，奈何人生地不熟，他仍然处于公道的边缘，所以他的洗白之路恐怕异常艰难。但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赵翼肯努力争取，相信总会有一个相对公平的结果。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僧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其实赵翼哪懂什么坚强，不过是全靠苦撑；其实赵翼哪懂什么善恶，不过是一个借口。当我们想干坏事的时候，无非打着集体荣誉、有钱任性或替天行道的幌子，可是干坏事终归是恶的，无论被说的多么冠冠冕堂皇。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害人终将害己，恶贯必然满盈。有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诚然这是一种非常真实的写照，也是一种非常无耻的现实，生存还是毁灭，似乎比分清善恶更重要，但人的一生应该像牛一样，勤奋去劳动，无私去奉献，而不是像乌龟一样，先打人，再救人，假仁假义，假公济私。因为人是一种主观的动物，公道自在人心。我国古代就有三教九流的说法，人们将儒释道称为三教，至于九流，人们将务农、打工、经商称为上流，将教书、学医、当官称为中流，将唱戏、卖-淫、赌-博称为下流。可见人们自古就崇尚劳动，因为劳动最光荣，而讨厌那些像寄生虫一样的乌龟和贱人；人们自古就渴望公道，而讨厌那些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的寡廉鲜耻之人。

    赵翼的心情非常苦闷，他经常会坐在龙凤客栈的顶楼之上，用白玉雕琢的荧光小盏，注满陈年老窖酿制的上等白酒，让酒的香气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淡淡的气味让人感到眩晕，让人产生出一种遇到久别重逢的老友的喜悦。然后赵翼端起酒杯猛然吸进一口，一股温润辛辣的感觉随即从喉间向大脑中发散开来，一时间让人湿暖，又让人神情恍惚，好像一个生病的人找不到灵魂的依靠，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不到救命的稻草。只有此时我们才会对人世中的烦恼感到释然，何必再对其耿耿于怀，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无能为力。然后赵翼的脑中逐渐空白，只感觉天旋地转，身不由己，人在天外，物我两忘，然后他可以去尽情体会这种远离了烦恼的病态的美好。人们常说借酒消愁，然而以消愁为目的的饮酒，不过是为了争取片刻的欢娱。赵翼坐在龙凤客栈高级订制的桌椅之上，桌上放的是特级厨师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酒壶里装的是能工巧匠亲自酿制的玉液琼浆，然而赵翼心中装的，却是无法言说的苦闷与孤独。

    赵翼手执酒壶，自斟自饮，赵翼心中愁肠百结，唯有借酒消愁。人生的痛苦，可以通过醉酒来逃避，可是酒醒以后，我们才会发现，原来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远离痛苦，正如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远离人生。人生容不得逃避，也容不得弄虚作假。当我们在人生中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人生才会给予我们诚实的回报；当我们在人生中三心二意，人生就会回馈我们一事无成；而当我们在人生中自欺欺人，人生就会回报我们黄梁一梦。人生容不得逃避，因而痛苦必须去面对。

    酗酒以后的赵翼感到心里很空虚，然而更让他难过的是酒醒以后，他感到虚度了一天的光阴，而且昨天除了喝酒，他什么也没有干。酒精的麻醉虽然曾让他脱离苦海，可是此时酒醒以后，他好像又回到了人间，并且此时他头痛欲裂，而且心中的痛也像是无尽的黑夜，漆黑的夜色从远处的窗外向赵翼的床边，赵翼的身上聚拢开来，蒙蔽住他的双眼，压迫着他的心脏，让他难过的无法呼吸。秋天来了以后，夜晚总显得格外漫长，然而再漫长的夜晚，也有黎明到来的时候。现在就是秋夜黎明的时候，不久将有阳光刺破黑暗，然后整个世界就变得亮堂了，我们又可以开始新的一天的耕耘。赵翼心中的夜色当然也不可能一直弥漫下去，因为不久以后，将有一束耀眼的阳光射入他的心中，驱散他心中的阴霾。而这束阳光的主人，是一个女人，是一个长得绝美的女人，她叫叶凤，她将让赵翼魂牵梦萦。

    十月中旬，赵翼感到心中苦闷，于是打算走出龙凤客栈，到外面去散散心，呼吸一些外面的新鲜空气。听说赵翼要出去游玩，东方燕感到非常高兴，于是打算让赵翼带她一起出去玩。

    东方燕问赵翼要到哪里去玩。其实不管到哪里，东方燕都愿意与赵翼同去。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好，就算是虎穴龙潭也好，就算是黄泉碧落也好，就算是天涯海角也好，只要有赵翼的陪伴，东方燕都会觉得死心蹋地，因为赵翼是他的未婚夫，是她一生中最挚爱的那个少年。当月老的红线将她和赵翼的人生连在一起，她对赵翼无怨无悔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她爱他，就像春风吹过八百里的风沙，她爱他，就像阳光照射三千年的夏花。人与人之间的喜爱，有时真是非常的微妙，不需要什么山盟海誓的诺言，不需要什么礼尚往来的交换，不需要什么趋炎附势的牵连，也不需要什么挑肥拣瘦的评选，东方燕对赵翼的爱，超越了世俗的界限，模糊了爱与回报的距离。赵翼就像是一棵伟岸的望天树，以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着东方燕对他的注意。他又像是一个猿臂善射的猎人，以他精准的箭法，无声无息地捕获了东方燕的芳心，东方燕从此沦陷在他温暖的臂弯里，再也无法自拔。

    赵翼听到东方燕打算与自己一起出去游玩，感到非常高兴。东方燕是东方城之女，长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幽居侯门之内，深入简出，享受着万千男人的景仰与崇拜。然而按照当时主流的妇道，她本该深藏在闺阁之中，当一名无忧无虑的大家闺秀，可是为了赵翼，她千里跋山涉水，万里奔波劳累，只身来到了江西白鹭洲一带。想到这里，赵翼的心中其实有一些触动。

    来到白鹭洲以后，东方燕住在了龙凤客栈的女宾区，虽然她很少外出走动，然而东方燕对赵翼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关注，她一直在派人不断打听赵翼的行动，赵翼只要有一些风吹草动，东方燕总能马上知晓。譬如上个月赵翼挨打受伤，东方燕马上过来端汤送药，这次赵翼向店里的伙计打听出去游玩的地方，东方燕马上过来积极参与。可见女人对男人的爱，有时很无私，有时也很自私，能被东方燕这种精明强干的女人喜爱，既是一种福分，有时也是一种磨难。试想一直以来性格上放浪不羁的赵翼，一旦知道这残酷的真相以后，怎能忍受一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对自己所进行的监视，又怎能忍受作为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操控于股掌之中的沮丧？然而人性的善恶总是让人琢磨不定，命运的轮转有时又是如此的飘忽善变，东方燕的心计使她能够隐藏的滴水不漏，身在局中的赵翼只好暂且去享用这份无辜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