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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留宿

    魏府的布局和江府大相径庭,江府喜以绿植、花朵缀饰,而魏府的装饰就要奇异的多。

    才进到外院,就被正午阳拍打大各类兵器上的射光耀的眯起了眼,好几个家中奴仆拿着布在仔细擦拭。

    江辞从旁边走过,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兵刃上沾染着早已凝固成褐色的血渍,这多看一眼,都会感到似有成千上万只蚂蚁窜进了身体,啃咬着骨头。

    越往里走,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便越近,原来是在一四方宽大的院中,府上侍卫在练武比试,虽说是比试,却耍的都是真家伙。

    矛锤弓弩铳,鞭简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杈。

    就连坐在一旁大碗饮水、沾湿武衣的歇息者讨论的都是沙场战敌之事。

    魏府上下,戏的是十八种兵器,聊的是行军攻敌,可他江辞只会吃喝玩乐。

    心中不免一阵感叹,这整日舞刀弄枪,他这小身板哪儿受得住9好自己出身在文儒书香门第,若是生长在这舞刀弄枪的将军府,恐怕自己现在也是那副大块头模样了。

    而走到居住的里院时,又是别一番景象。

    角角落落都摆满了各式玩具,断了线的彩绘薄翼纸鸢;静挂在游廊倚角,上绘不知是牛还是狗的八面花灯;几个杂色花纹的布老虎同捏的极丑的泥人躺在草编箩筐中。

    还有一木搭秋千,藤蔓缠绕住悬挂着的两股麻绳,醇香的葡萄架成为它的庇护伞,绿荟的叶已吐出串串乳白色楔,待到六、七月盛夏之时,正是葡萄成熟之际,想想荡秋千之时一抬头就能用嘴摘下一颗颗饱满多汁的果,就别提有多欢喜了。

    这将军府还真是,里里外外两幅模样。

    沿着各种弯曲的游廊、大小不一的月拱门走了一会,才走进了主厅内,这魏府的结构也真是复杂,都快赶上唐府的后花园了,魏未这笨丫头能走不丢,也算是件厉害的事。

    进屋后,江辞刚拉着衣摆打算坐下,这将军椅上的魏慎就重重一哼,吓的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侧卧在下座之上的艺琼红唇微扬,抬起玉笋红般的纤纤手,捻一兰花指拉起衣摆微遮唇,然然一笑。

    “大块头,那么凶作甚,吓着你的亲姑爷了。”

    江辞一看自己这胆怯的德行被抓个正着,窘窃涨满了脸。

    铁面冷脸的魏慎听后,只是稍微将飞起的眉毛压了压,却未有给江辞台架下的打算。

    江辞向魏未投去了求助的眼神,但这丫头自从入了座后,就拿起盘中精美的糕点吃个不停,视线从未往自己这瞟过一下,好似忘记了还带着个夫君回了娘家。

    “贤婿呀,你莫在意,我家这将军,不怎么爱说话,欢喜忧丧都是一副模样,别站着了,怪累的,快坐下吧。”

    屋中最靠得住的魏夫人发了话,他才将心放进肚子里,握着椅把坐了下去,可屁股还未做热乎呢,魏夫人又发了话。

    “托人让江丞相把你们叫来,一来是我这个当娘的思念自家闺女了,二来,也是想讨你一个说法。”

    台上的魏夫人神色突然大变,一双凤眼此时吊上眉梢,眉心红痣都在微微颤抖,江辞一看,本刚挂起的笑意又彻底灭了下去。

    “您听我解释!”他忙摆摆手,刚想解释,却被突来的“当!”一声惊的汗毛竖起,粒粒冷汗争先恐后地冒出皮表。

    只见一红木把玄铁身的菜刀狠狠扎入她左手旁的木案中,刀面上映出江辞瞪的极大的眼,风刀霜剑似要把他最后一根神经砍断。

    魏夫人只轻轻往桌上一插,这削铁无声的菜刀就快把木案劈断了,可见,若是这玩意朝自己飞来,那场面……简直不堪想!

    这是什么操作!哪有人随身携带那么锋利一把菜刀的啊!你们家风都如此“淳朴”的吗?

    江辞眼神望向魏未,可这家伙像个没事人一样,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看来这是家中常事,已经习惯入心了。

    喂!这都是什么神仙家族啊!看似最温和的人反而最凶残,这魏府之人可都是狠角色啊9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幸好幸好,肉脸包伤了脑袋,不然……岂不是家中娶了个母老虎!

    江辞还来不及安慰下自己受刺激的小心脏,魏夫人又动了动唇:“我这把爱刀呀,是我娘亲送我的嫁妆,本是想传给未儿的,却又怕她不小心伤了手,毕竟,它所触碰过的物,非死即伤。”

    说话时,眼角那抹寒光唰地朝他袭来,江辞都快感到自己成为那菜刀之下又一个亡灵了。

    虽说江辞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这双腿不听话啊!就算隔着衣袍,他那颤抖的像得了癫疾的腿也看到一清二楚。

    魏夫人咯咯一笑,又恢复到那副温柔模样,但却手劲极大地抽出菜刀,刀出木案之刻,只闻得“轰”一声,这可怜的木案顿时成两半倾斜倒下。

    “嫂嫂呀,这已经是这月你弄坏的第五张桌了。”

    艺琼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腿盘绕似蛇,无骨般地躺在椅上,默默淡然的说。

    魏夫人伸出手,翘起指尖整理了下发:“哎呀,真不好意思贤婿,失态了,我这人一高兴吧,就喜欢向他人展示这宝贝,没吓到你吧?”

    “没,没,岳母大人,这,这真是,一把上好宝刀啊。”

    没吓到就怪了!去问问谁家女婿头一次上门,丈母娘就以菜刀相待的!

    他虽心里这么想,可给他一千万个胆,也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努力迎合着。

    魏夫人轻摸着刀刃,眼神直盯着江辞,好似要把他活生生吃了般:“没吓这贤婿就好,不然可没法像江丞相江夫人交代呢,不过——”她稍微顿了顿,又言辞极为严肃:“不过,也希望贤婿日后好生待我家未儿,未儿愚钝,若有事冒犯了贤婿,还谅贤婿多担待。”

    果然,这就是要找自己讨个说法,看来,这魏家的女婿,不是谁都能当的,首先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得有一颗极为强大的内心。

    “岳母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未儿乃小婿心中挚爱,日后定更加疼爱,绝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定不负岳父、岳母、姑姑的嘱托,不让诸位尊长担忧。”

    江辞说谎的功夫倒是不懒,脸不红心不跳的,朝着魏未这三位不得了的长辈分别行了礼。

    此话一出,勉强算了灭了魏夫人心中之火,却惹的那雷公石板脸顿了一声。

    “哼!”

    魏慎像似看透江辞所言之假般,仰面下垮着嘴,言行皆是不悦之情。

    “臭老哥,你每次说话就那么一两个字,还那么吓人,真是猝不及防的,早有一天,你妹妹我这颗脆弱的小心脏都会被你吓碎!”刚才魏慎一番举动,惊扰了倚着头都快睡着的艺琼,她捂着胸口对着他高声抱怨着。

    “哥哥、嫂嫂,有你们这么吓唬新姑爷的吗,别把我家未儿的郎君吓瘦了,不然未儿可是会心痛的。”

    还没等她哥哥回话,她便摆了摆衣裙起身,边说边婀娜多姿地绕到江辞身边走了一圈,沁人的上好脂粉味都沾染上了他的袍,后又走到吃的脸颊鼓鼓的魏未身后,一只白如瓷的手环过她的脸。

    魏未哪知她这姑姑又在说些什么,只是抬起杏眼对上艺琼姣好的容颜。

    “我看呐,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就让未儿和这小郎君在魏府休息吧,明日再回,也不迟。”艺琼又踱步至魏夫人身边,搂住她的肩膀,爬到她肩头软绵绵地说。

    魏夫人握住她的手,似明白了何事般,会意一笑,忙接应道:“是啊,是啊,老爷,我看艺琼说的没错,这么晚回去怕路上不安全,一会托礼善去江府传个信儿,今晚呀,就让未儿他们留下。”

    魏未开心的蹦了起来,鼓动着双手:“好呀,好呀!魏未又可以睡自己的小床啦!”

    “这……会不会太给您们添麻烦。”

    这丫头是开心了,可江辞却乐呵不起来,有些怯怯的反驳道。

    特别是这个主意还是艺琼那个女人提出的,准是要做些什么坏事,况且这魏府呀,能早离开一秒都是大幸,让自己再待一晚,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嗯!”

    魏慎语气往上一扬,用最简单的一个语气词就把江辞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只得忙改口道:“那就麻烦岳父岳母大人了。”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麻烦不麻烦,喜儿,快去,把小姐的屋子收拾收拾。”

    魏夫人连忙吩咐着身边的贴身小丫鬟,脸上的喜色都快飞出了窗。

    看着这一屋子的“魑魅魍魉”,江辞欲哭无泪,还只得陪着他们笑脸,这笑的呀,可比哭难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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