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二天,李玄池和玄心又风尘仆仆的上路,向着定阳进发。
定阳,古名顾,有顾望九州之意,盖因定阳位处南北要冲,扼守幽燕,实乃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康朝之前曾被北方拓山族占领,改名卢奴,意为应许之地,含义大概是就此南夺天下,应许于此地之意,然而拓山族的愿望被康朝开国皇帝打了个粉粹,康朝太祖将拓山族赶的一路向北逃亡,直至逃入了苦寒之地,至今三百年间不敢南望,也留下了“北狼夜哭,不见卢奴”的拓山族悲歌。康太祖一统天下之后,便定都于此,将卢奴城建造的恢弘雄伟,富丽堂皇,当时前来和亲的原依族王厅少狼主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从此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终于在他入主王厅金帐之后,尽起原依铁骑,意图顺青川河直下康朝腹地,抢夺这富饶的天下,自此拉开了原依与康朝数百年的征伐。至康朝中期,皇帝昏聩,朝政混乱,天下又起纷争,康朝皇帝为求吉利,将卢奴城改名安喜,以求上天垂顾,然而天下万民之意方为天意,区区一个名字怎能平息民愤。其时起义者接连不断,康朝岌岌可危,好在康朝气运未绝,一位杰出的皇子于此时挺身而出,先是设计夺回权臣的兵权,然后亲征南北,平定叛乱不下二十余处,随后整顿吏治,再肃朝纲,终于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从此康朝中兴,这位皇子也成了康朝的中兴明主。这位中兴明君十分不喜安喜这个名字,觉得讨好意味浓烈,他称天子理当代上天垂怜天下万物,当如阳光普照以求山河安定,故而将国都改名为定阳,这个名字也就一直沿用至今,如今也成为了宁朝的国都。
从小生长在西南山林中的李玄池,来到定阳城门外时,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玄心则比他好多了,只是念了不下百余句“阿弥陀佛”而已。半晌过后,玄心回过神来,自责的说到:“阿弥陀佛,是小僧着了色相了,尚未达到外物不介于心的境界,善哉善哉。”李玄池也回过神来,拍拍玄心肩膀表示非常理解,毕竟同样山林里放养长大的玄心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李玄池和玄心二人兴高采烈的进城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宁皇呢?皇帝平时自然是深居皇宫,轻易不会露面的,师父又没有给自己什么信物,这要是硬闯皇宫说自己是来帮师父沈陌送信的,谁会信呢?要是偷偷溜进去万一被人发现了当成刺客可就玩笑开大了!二人思前想后也没想到什么靠谱的法子,难不成要学戏文里找个高官当街拦轿才行?
面对这一难题,李玄池和玄心最后达成了一个一致的意见,那就是先填饱肚子再说。二人头一次进都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这不过是寻常的一天,既不是节日,也不是集市,然而街上仍然人山人海,每个人的步伐似乎都比别的地方的人快一些,整个街上看上去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两个人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挤出了一身汗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家小客栈,准备叫些吃食垫垫肚子。小店看着不大,然而里面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此时正值午饭时间,小店里都快要坐满了。李玄池找了一个偏僻的空桌,向店小二点了两个素菜,加几张油饼,然后连连催促店小二快点上吃的。店小二脾气甚好,周围一堆人催个不停,甚至还有嘴里蹦出脏字的,也不见他着恼,只见他笑眯眯的到后厨转了一圈,然后身上满是菜碟的出来了,手上端着,胳膊上托着,肩上放着,甚至头上也顶着一碟,走的稳稳当当的,还随走随放,居然不带放错的。李玄池看着媳,差点叫出好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叫好:“好!”就见一个衣衫华美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进来大家就闻到他满身的酒味,不知道喝了多少。那人眼看要撞到店小二了,店小二一个灵巧的转身,让了过去,还顺便伸出脚一带,将马上就要跌倒的华衫之人带直了,身上的碟子愣是汤都没洒出一滴,来人一愣,马上又大喊:“好!厉害!有意思!”这人舌头都伸不直了,还一个劲的夸人,店小二应承到:“这位客官见笑了,不过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雕虫小技,客官过奖了!”
看到来人的面孔,李玄池高兴了,大喊一声:“赵宁儿!你怎么在这里!”来人听到李玄池的声音,转过头来,正是赵宁儿!只见赵宁儿醉眼惺忪,眯着眼看了李玄池半天,方才痴痴一笑,自言自语道:“唉,看来今日真的是喝多了,怎么仿佛看到了玄池兄的样子?莫不是我也要去地府与玄池兄相会了?罢了罢了,先回去醉梦一场!”说完转身晃晃悠悠就要往外走。
李玄池哪里肯让他就此走掉,两三步来到他面前,凑到他脸前说:“我说赵宁儿,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醉着,怎么这次见你的时候你又醉着?你这是要当一辈子醉鬼吗?”赵宁儿盯了他半天,忽然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大了眼睛,盯着李玄池好半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是……你……你真是玄池兄!你不是葬身熊腹了吗?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魂归九泉了!哇……!”说完,抱着李玄池就哭,鼻涕眼泪都蹭在了李玄池身上。
李玄池拍拍赵宁儿后背:“我没去九泉,我看你倒是泡在酒泉里了!”“我以为你不在人世了,伤心啊!”李玄池十分感动:“多谢你如此牵挂我,此番我也是九死一生,经历了许多变故,如今能与你重逢,实在是多亏老天眷顾,来我们坐在那里慢慢说!”
李玄池拉着赵宁儿坐到自己桌子旁,赵宁儿再见到玄心也是欣喜万分,三人一时开心的不得了,赵宁儿心情大好之下,醉酒醒了一半,不免有些饥肠辘辘,也顾不上自己的吃相了,伸手拿过一张油饼,卷上些菜就往嘴里塞。赵宁儿衣着华美,偏偏举止如此粗俗,引得众人不停侧目,李玄池看了也是无奈,还好大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然下巴怕是要惊掉一地。赵宁儿可不管这些,一边往嘴里塞饼,一边口齿不清的问李玄池:“玄池兄,当日你是怎么脱险的啊?后面你又经历了什么?”
李玄池看着赵宁儿这个吃法,更加饿了,也顾不上别人侧目不侧目了,自己也卷了一张饼往嘴里塞,还乌鲁乌鲁的回答赵宁儿的问题:“嗯,这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我被师父的初恋救了,然后见到了师父的叔父,跟师父的叔父习武之时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师父,然后我的师父让我来京城送一份信给师父的好友。”
赵宁儿虽然酒醒了一半,终归头脑还不太清楚,被李玄池一通绕,觉得脑袋又有些晕得难受了,不过好在听清楚了“送信”俩字,追问道:“送信给谁啊?”李玄池环视一周,看到没人注意自己了,压低声音对赵宁儿说:“宁皇!”
“哦……。嗯?!”赵宁儿眼睛睁大了,也压低声音问道:“沈大侠给宁皇的信?!”看到李玄池点点头后,饼也不吃了,一手拉起李玄池,一手拉起玄心,飞快的跑出了小客栈:“别吃了,走,先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