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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你不如她

    明若楠的娘亲,梁婉,确实并非平凡女子。

    想当年寒冰派不过是一个江湖的闲散门派,明识理空有一腔热血,门派却如一盘散沙。并非是人心涣散,而是大家冻了十多年,都没冻出个所以然,寒冰掌练的还是普普通通,并非所有人都有这天分。明识理的师兄,快四十了,寒冰掌才二重,早没心思研究了。

    甚至有人开始四处接别的活计,账房先生、大夫、泥瓦匠……门派衰败,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梁婉前来,这一情况才逐渐好转。当时的梁婉并没想到明识理所言的门派,会是此等景象。明识理那时候还是寒冰派的少主,少主夫人梁婉,当时一句话,便解了寒冰派的危机。

    “各执所长,何苦束之?”

    梁婉并非只讲空话,她来了不到一年,寒冰派便成立了六阁,这六阁的六位长老,各执所长,用了两三年,便将六阁发扬壮大。

    当时走的只剩下六七十人的寒冰派,在明若楠十岁时,便已涨到六七百。

    所以此刻,梁太师这一句话,让明若楠的心里登时五位杂陈。

    当年娘亲生她时,累坏了身子,她还没来及记住娘亲的模样,这位冰雪聪明的绝世女子,便撒手人寰了。

    “你娘,身上有反骨,她这一生,从不愿被任何人摆布,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度在何处。虽叛逆,但沉稳,虽不羁,但细腻。以此来讲,你不如你娘。”

    明若楠刚要点头,便听梁太师接着道:“但你娘空有玲珑心思,却无天下之胸怀,此等,你娘不如你。”

    明若楠眉头不禁蹙起,她望向梁太师,眼中尽是复杂。

    “孩子,我第一次见你,便知你非这林中鸟,而该是天上的彩凤。我本想让你辅佐公子,成大业,可你却自己折了自己的双翼。”

    明若楠和元靖刚想答话,便听着“嘭”得一声,明识理一旁的桌子,竟是被拍碎了。

    元靖倒吸一口冷气,心里的数番豪言壮语,都被这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岳丈大人!您这话的意思,小婿听明白了。您是嫌我们三丫头扔哈了京城的事噶?”

    明识理头一次当着梁太师的面如此大声,据理力争。

    “三丫头在我这里,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娃娃,你们梁家不心疼,元家不心疼,凌家也不心疼,但我明识理,不得不心疼!丫头十多岁便为了西南三郡的事忧心,嫁人了,又要为了全大宣黎民百姓忧心!你们这些庙堂之上的人,不是向来都最会算计嘛?何苦要为难我闺女一个女娃娃?何苦要将所有的压力,转到一个女子头上?”

    明若楠看着自己爹爹,头一回能将如此一长串标准的官话说出,鼻子不禁又有些发酸。

    “乱世纷纷,岂能独善其身?”梁太师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封锦帛来,“看看这个吧。”

    元靖忙上前接过,每看一行,脸色便深上一分。

    这其上列的,是各地进谏的折子摘要。

    自打这“万民书”的诏令下了,各地递到京城的折子,便像雪片般。

    有不少郡守,称大牢已住不下了,还有不少折子,是怀疑举报某某州郡,或某某守备有谋反之意。另外还有不少,是表功的……

    “琼州……州如其名,穷得叮当响……修金身的银子,哪儿来的?”明若楠看着这表功的话,有些不解,“又是从哪儿刮来的民脂民膏?”

    明若楠抄起桌上的扇子自己扇起来,可一想到上头是元泩的字,又气得把扇子摔在了桌上。

    元靖看完了这锦帛,面色铁青。他们在西南,安于一隅,竟已不知这天下已乱至此。

    梁太师叹气:“武帝七年,为扩北地工事,招徭役五万。北地酷寒,连兵士都吃不饱穿不暖,更何况徭役?武帝十年,东海戍边军招兵,二十万兵士,是从何而来?小的不过十二三,老的已有四五十,交不起银子,便必须派出家中男丁。”

    “武帝十六年,武帝为修缮新宫,提高江南三郡赋税,十九年,为修缮皇陵,黄州、惠州、凉州三地赋税翻了一番……”

    梁太师每说一句,元靖的心便寒凉一分。

    “庙堂之上的士族,何时见过万民的疾苦?大兴兵事,贪图享乐,任人不明……你们以为,百姓是如今才开始对朝廷有怨言的?”梁太师眼中满是悲愤,“此次不过是压垮百姓的最后一捧黄土,若再放任下去,大宣……气数怕是要尽了……”

    在场众人皆是不语,没想到梁太师带来的竟是如此严肃的消息。

    凌国舅揉着额头:“长此以往,不出一年,各地有异心者,必群起而叛……”

    “我一直以为,父皇应是当世豪杰……”

    “公子莫非以为武帝只是伤了平民百姓的心?”梁太师叹气,望着元靖,眼中情绪复杂,“虞城凌氏,三百多年的儒门大家,受世人尊崇,是天下人的表率,可你那父皇,为了一己私欲,说杀便杀,狡兔死,走狗烹,这天下士族的心,早寒了!”

    凌国舅冷笑着,眼中皆是愤慨:“我爹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元靖猛得抬眸,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

    “外祖父他……”

    “他早便料到了……”凌国舅仰着头,眼眶通红,“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出自己亲手教出来的人,会如此狠心,不仅要斩草,还要除根!”

    明若楠震撼得僵在原地,她不懂何为君,何为臣,也不懂为何凌太师明明知道武帝的想法,却甘愿赴死……

    明识理揉着额头,半晌说不出话来,道理他都懂,只是那是他的小女儿,他无论如何不能任女人涉险。

    “少主!少主!”

    冯垚慌忙跑来,边跑边大喊。

    “何事?”

    “老侯爷……老侯爷他……”冯垚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明若楠听着这话,登时心里一紧。

    “世伯他……他怎么了?”

    冯垚看着明若楠紧张的表情,忙摇摇头。

    明若楠心瞬间凉了大半。

    “不是……是老侯爷说……说他……”冯垚喘了半天,终于气顺了,“他有……”

    周文栢派冯垚先来报信,没承想冯垚因这几日没睡好,竟他本人都到了,冯垚气还没喘匀。

    “我有办法,治千蛇阵的毒。”

    明若楠大喜,慌忙起身迎过去。

    “您说真的?”

    周文柏刚走到堂中,正看着了坐在堂中之人。

    “梁太师?”周文柏有些疑惑,又看了看一旁的凌国舅,“您二位这是?”

    明若楠敷衍道:“这我外祖父,来不及细说了,咱们先救……”

    “你说啥子?”周文柏瞪圆了眼睛,手中的拐杖差点儿扔了出去,“他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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