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该死的妾
一路上,我本能的想逃,可我知道我逃不了。
我被两个经验老到的老嬷嬷掐住了腰间软肉,身后头还有好几个丫鬟婆子。府里还有门丁、仆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以为你逃的掉吗?早晓得害怕,以前就该老老实实的做人!”
王嬷嬷看着我发慌冒虚汗的样子,似乎很是解恨。
“王妈妈,你真觉得周公子不会要我了吗?他不过是没来知县府,他若是来了,定会瞧上我的。”
我无计可施了,背上被冷汗打湿,秋风一吹,冷的身子发颤。
“王姐姐可别听她的,若让她喘息逃生了,以后受苦的是你家夫人。咱们郡守府这么大,吴大人任官十几年,没有一个良妾贵妾,后院里那些个都是抵卖了身契的贱籍。何知事才华横溢,未来不可限量,将来她要得了宠,可不得翻了天去。”
肖嬷嬷一个劲儿的给王嬷嬷灌迷魂汤,我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别人家贵妾乱宅,将正室熬死害死,抬正做妻的,可不是没有啊!”
啊,你个老妪婆!
我心中狂啸,可没有卵用。
宴厅摆设在花厅前头,顶上用鲜艳的绸布遮阳装饰,四周繁花似锦,芬芳宜人。花枝招展的女眷们立在一旁,而另一旁有几位男士,其中一位我认得,是周槐之身边的仆从赤八。
所有人惊愕又复杂的看着我被拖拽进花厅,我本想找赤八说上几句话,解下燃眉之急。
“赤八……”我刚唤了声,赤八眼神冷冷的一扫就立即移开,那轻蔑和鄙夷的态度,哪怕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仿佛瞧见了什么下作肮脏的东西。
完了,我命休矣。
我被扔在了中间,地上跪着几个府里的丫鬟,还有两位着桃红色衣裙的小姑娘拿着帕子咽咽哭泣,最惹眼的怕莫是梗着脖子的少年,浑身燃烧着愤怒、仇恨的气焰。
私会,是这个社会未婚女子的大忌。若不然秦氏也不能拿捏孜景州,让他以良妾身份抬原主进门。
闹的如此大阵仗,林氏比我想象的还要毒,我突然觉得李氏在她面前像个傻妞,至少原主、以及我在何府这段时间,没受过她什么算计迫害,都是原主自己作出来的罪孽。
“掀了她的冥离。”
正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喝声,
我跪坐在地上,眼前忽的一亮,视线豁然开朗起来。
厅中间有吴大人,旁边有个丰腴的娇面贵妇。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身穿缕金百蝶穿花裙,格外艳丽贵气。衬得李氏一袭顿时落了下乘。林氏五官虽长得柔美,但那双眼里透出的利光,叫人十分不舒服。
何景州立在吴大人身后,冰冷的目光像要凌迟我千百遍。
我暗暗吃苦,也不晓得见了他们这些人要怎么行礼问安,只能埋着头装害怕。
其实我是真的害怕,虽然死过一回,但这种赴死的感觉,真的太刺激了。
“你们瞧瞧,是不是她?”林氏怒喝,“瞧清楚了,这里的都是清白的闺秀,若你们敢看走了眼,损了哪位女郎的清誉,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
三个丫鬟应声后,同时朝我看来。当下也如林氏的愿,都指着我道:“是她,就是她!奴婢记得她裙尾上的桃瓣花纹,纱裙莹泽如玉,料子极为特别。”
“奴婢看见她额上的红色水莲花钿,是她不错了。”
一听指认出来了“罪魁祸首”,身旁两位被冤枉的姑娘大声委屈的哭起来,旁人也纷纷斥责,“吴大人,吴夫人,这两位女郎凭白穿了件同色衣裙,受如此屈辱,应该给个说法吧?这等子不知羞耻的,该剃发送去庙里,或是沉塘了事,省得祸害哪家!”
“各位稍安勿躁,待我问清首尾来历,再行定夺。”
林氏继续出声问道:“你是谁?”
明知故问啊!
我抬头看向林氏,勾唇冷笑,“吴夫人虽然不认得我,但好歹也知道我的出处吧N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用我来设计陷害他人。”
麻蛋,都要死了,还不许我爆发一次吗?
吴谨思闻声回头震愕的看向我,“你?”
“你……贱人,你胡说什么?”
林氏气的脸白了白,做状摇摇欲坠的,吴大人心疼娇妻,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吴大人自是晓得我是谁,朝何景州怒视而去,“何知事,这本是你的家事,但如今闹到了本官府中,你说该如何?”
闻言,众人开始惊讶的猜测议论我的身份。
何景州怨怒的瞪了我一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必我是个良籍,不好随意打杀了,若是贱籍,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立即处置了我。
吴大人也不急于何景州的答案,对吴谨思喝道:“孽子,还不快滚下去。幸而你今日没玷污了人家女郎名声,不然今日我定要打死你。”
吴谨思手撑着地爬起来,一直“嘿嘿”冷笑,“你们当真是可笑,这几名贱婢说看见了我和这位女郎,便也只是见我与她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成了你们口中的私会了?怎么就玷污清白了?”
“大少爷,翡玉阁是什么地方?那里别说外人,就是府中的人也极少去。你和她孤男寡女的,不是私会,是做什么?她一个外人,没人引路随同的,又去那里做什么?”肖嬷嬷故作惊疑道,
吴谨思被问的脸黑如墨,“老贼婆……”
“放肆!”吴大人一巴掌打得他歪倒一边,半边脸瞬间红肿了。
肖嬷嬷是林氏的贴己人,吴大人打他,应是吴谨思对继母的不敬。
而我自然不会指望吴谨思的几句辩驳,就能逃过生天。
我唯一的生路在何夫人李氏,她若不被嫉恨蒙蔽心眼,为周全何府脸面,谎言执意保下我,就算吴大人和林氏追究,那也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充其量不过是个污损名声的事情。
我随同来酒宴,都是避着人的,除了吴大人他们,谁都不晓得我是谁,因为谁也不会在意哪个府中的一个小妾,更不会想到主母会带着妾室出席宴会。
但……我看见王嬷嬷同李氏耳语了好一会,李氏惊慌的表情渐渐冷沉下来,再次看向我的眼神是蔑然的嘲讽和冷意。
我颓然的坐下去,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老爷,您说该如何吧,我、我……老爷即便再心疼她,您此时也应该晓得她的真面目。这样朝三暮四、不安于室的妾,你若敢再留下宠着,那您便当着吴大人和诸位的面直接休了我。”
“李氏?”何景州惊讶的看着她,
这是丑事,是不能外道言说的。
李氏掩面而泣,“按理说,这等府宅丑事,我不该如此当众闹。可若今日被她蒙混,下面二位孙女郎、刘女郎就要被她拖累名声,闹的严重了,她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您脱的干系吗?而我又有何颜面再面对世人?”
“呜呜……”两位被冤枉的姑娘继而大声恸哭起来。
“什么?这个女人是何知事的妾室?”
“先前是听闻何知事纳了房良妾入府,原来是这等子妖艳货啊!怎么还带着出宴上席面了?啧啧……”
“李氏下嫁何知事,着实可怜了哦!什么都不图,却遭了这样的东西添堵。”
……
没人追根究底的问我一个妾为何会出现在知县府,一致认为何知事宠妾宠到了如斯地步,十分鄙夷。
众宾客开始议论纷纷,整个宴会像是个菜市场一般。
这时,林氏却是一副姐妹深情的模样,转到李氏这边,握住她的手,“妹妹,你怎么这般傻?叔父、婶母若是晓得,定是要剜他们的心窝子啊!让一个妾爬到头上,你真真是……”
林氏“心疼”完李氏,又对何景州恨铁不成钢的怨道:“妹夫,你糊涂啊9不赶紧的处理了,想让人继续戳你脊梁骨笑话吗?”
何景州看着林氏的目光沉了又沉,我能察觉出他在愤怒,却猜他不会挑明当众闹翻,果然,他眸光一转,对我道:“夏氏,你不守妇道,不恪礼仪,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有何话说?”
虽然早已料到,但我还是感觉心凉,浑身都凉透了。
“夏氏,争宠嫉妒,此事可容。但你yin乱勾搭,此罪无可恕,沉塘或者白绫吊顶,你自选一样吧!”
我明白何景州是被她们姐妹二人左右夹击,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担了宠妾灭妻的罪,毕竟说出我是要送给周公子的,罪责更深。
但,他与原主相识相恋一场,还成了夫妾,就如此果断利索的舍弃了?
太凉薄了!
再如何是个卑贱的妾,也是你的女人吧!
我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我也不可能说出事实,那吴知县和何景州更加不会留我胡言损害他们的名誉。
“王妈妈,带她回府处置。”
我明白,出了知县府,只有死路一条,她们没给我留一点余地。
话音一落,我被人拖拽起来,往外走。我看见吴谨思惊讶的看着我,似乎在说“你原来是个妾?”
是啊,妾,该死的妾!
我嘲讽的冲他勾了勾唇角,比起对生命的枉顾,他们更在意身份之别!
然吴谨思却出乎意料的深深看了我几眼后,眸光一沉,似乎决定了什么,复又朝吴大人跪下去,“父亲,她并未勾搭我。即无事实,为何仅凭猜测就枉顾人性命?”
我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喜欢这个耿爽正直的少年。
林氏温声劝道:“思儿,你快起身退下去吧,你如此是要气煞你父亲吗?”
吴谨思抬头冷哼,“无需继母好心,我被父亲责罚,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