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九、决战
逍遥侯死了？这个天宗二代就这样死了？
但他还是感到震惊。
冰冰就是哥舒冰，她杀死了这个“假”的逍遥侯，是因为她才该是正统，真正的逍遥侯！
杀死一个冒牌货而已......
这个地方是天宗的据点之一，天宗有三十六口分堂，这里不过是其中一处。
哥舒冰自然知晓，因为是她同哥舒天一起创立了天宗。而假的逍遥侯也知道，他应该是从哥舒天那里获得了信息。
但恩怨总归是了了，假的逍遥侯死了。可恩怨结束了吗？
不，远远没有。
哥舒冰，她会不会是下一个逍遥侯？她完全有实力和理由重组天宗。萧十一郎坠落山崖后，是冰冰救了他。
但冰冰从未向他透露过任何身份，直到今晚，萧十一郎才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女人，那个被哥舒天所畏惧的女人。
然而时间过去许久，哥舒冰未曾重出江湖。天宗也似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一般。
三个月过去，连城璧要重整无垢山庄。沈家堡、杨家堡被逍遥侯灭门，只剩下连家堡了。
连家继承了沈家的势力和杨家的财富，已成为江湖中首屈一指的大门。
这一日，连城璧收到了一柄剑。
剑的型式，精巧而且古典。
在黄金铸造的剑身上，刻着四个篆体字：“侠义无双。”
黄金铸成的剑，当然不是用来杀人的。
它只是代表着人们对连庄主的敬意。
无垢山庄的庄主，仁义无双的武林盟主。
侠义，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了。武林中缺失了侠义精神，大家能够为了五斗米打得头破血流。所谓的仁义无双，正代表着极高的赞誉。
但连城璧只感受到了讽刺。
他早已不是无垢之人，他浑身都流淌着罪恶的黑血。
连城璧伸出手掌，看着上面涌起的黑血，凝固成一幅血色的魔爪。
他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是连泽天的儿子。
他是卑微的仆役，不过是连家为了传承所选择的替代品罢了。
夜色袭人，街上打更的铜锣声也远去了。
今日前来贺喜的人们都散了。
厅上只剩下连城壁一个人和一盏灯。
这一切都按照那个人所说的进行着，一切他都已经拿回来了。
只有一样东西，他还未得到，那就是沈璧君的心。
萧十一郎还没死，但他马上就要死了。
连城璧感受着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黑血，那是逍遥侯带给他的东西。
传闻中说，哥舒冰杀死了逍遥侯。
但只有连城璧知道，这并不是真的，因为他体内的黑血还未枯竭。
如果逍遥侯死了，他也会死。
因为他体内的黑血符咒源自于那个人。
他微闭着眼睛，正用手惺慢抚摸着剑身上那四个字。
“侠义无双！“
他笑了。
但笑容里并没有丝毫兴奋或喜悦，而是带着种讥诮和不屑。
夜风透过窗户，阵阵寒意袭来。他其实已经不在乎什么爱情，他只是纯粹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要用这柄仁义无双的黄金剑，向对方讨要一个公道。他抚摸着黄金剑的手指突然停止，脸上的笑容也骤然消失。
因为天马上就要亮了！
......
连城璧和萧十一郎的决战，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
比起第一次轰动江湖，这一次是如此寂静无名。
还是在落日峰上，太阳还未出，二人就已经到了。
萧十一郎一身黑衣，面色有些清癯苍白。
他手上握着一柄刀。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接下去爱别人。”
萧十一郎亏欠沈璧君太多，更加亏欠连城璧。
他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才是那个插足者。
在山崖下，听闻消息的沈璧君和风四娘也在往山上赶来。她们要阻止这一场决斗，因为这是一场阴谋。
连城璧一身血色甲衣，他已经练成了逍遥侯的血影神功。
在短短几个月内，武功突飞猛进。
萧十一郎借助割鹿刀可以达到大宗师之境，连城璧借助逍遥侯的血也一样可以达到。
“你来了。”萧十一郎闭着眼道。
连城璧点点头，“开泰说过，你就像是一柄极刚的刀，而我则是极柔的剑。刚柔之间，本就是水火不容。”
萧十一郎皱了皱眉，“但你没带剑来。”
连城璧身后有一个盒子，但盒子里是一柄纯金铸成的宝剑，那并不是用来杀人的。
而萧十一郎的割鹿刀却是。
“对付你，或许我还不需要用到剑。”连城璧说着，眼神和萧十一郎对视，便有两个神识小人冲了出去。
两人的身体都未动半步，但神识却已经过了数百招。
大宗师之间的较量，其实是神识之间的比斗。
但斗着斗着，萧十一郎的身体却渗出了血珠。
他与逍遥侯的那一场决战，已经让他负了伤。再动用真力去战斗，便会引起旧伤复发。
“如今的我，就算你一身完好，都未必能够赢我，更何况身负重伤。”连城璧笑着，身上的黑血流淌，双眼也变得通红。
萧十一郎道：“你果真，是修炼了逍遥侯的邪功！”
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一直在调查的真相，连城璧原来也加入了天宗，成为了逍遥侯的走狗。
“可惜，你的主人已经死了。”萧十一郎道，“他被哥舒冰亲手杀死，也是我亲眼所见。”
连城璧却笑道：“你知道吗，人最怕的就是自作聪明。”
他将黑血从自己身体里涌出，形成一只血爪，“我的黑血就是来自于他，如果他死了，这是什么？”
萧十一郎瞪大了眼睛，错愕道：“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连城璧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逍遥侯到底要什么。但他只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又过了几招，萧十一郎吐出了更多的血，已经染红了割鹿刀。
“萧十一郎，你出刀吧！再不出刀，你就必死无疑。”
连城璧渴望再见到那一刀的光芒。
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信心面对了。
萧十一郎用手指抹在割鹿刀上，高高举过头顶，他就要拔出这一柄通天彻地的宝刀了！
天地色变，然后，朝阳猛然不见了，刀光忽然不见了，萧十一郎也忽然不见了。
萧十一郎和刀合为一体，一起飞向连城璧。
连城璧将黄金剑拔出，手一抖，就已经将剑身上的黄金悉数抖落。
一柄寒光闪闪的断剑露了出来，碧血照丹青，它照亮了整个世界。
连城璧化作一条骨龙，衔着这柄剑冲向萧十一郎。
刀和剑冲撞在一起。
黑暗。
连城壁眼前只有黑暗。
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就是这一刹那。
然后，他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他听见了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只有他自己听见才会觉得恶心的声音。
他听见了他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光明恢复，萧十一郎和连城璧都跪在地上。
他们各自有着一道伤。
留在连城璧身上的伤无法愈合，那是割鹿刀对黑血的致命伤害。
而留在萧十一郎身上的伤同样也无法愈合，那是碧血照丹青留下的伤。
世上这一把从未出现过的剑，萧十一郎不知道连城璧是怎么找到的。
但它确确实实是那一柄神兵，因为割鹿刀也出现了裂痕。
无可匹敌的割鹿刀居然会出现裂痕，能够造成这种情况的，也只有同为绝世神兵的碧血照丹青。
二人同时喷血跪在地上。
这一场战斗，没有赢家。
萧十一郎和连城璧都要死了。
而连城璧却在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他疯了？
不，不是的。
连城璧证明了自己。
割鹿刀不是无敌的。
一滩血从地上蠕动着凝结出一个人形，他就是逍遥侯。
萧十一郎望着这个黑影，喃喃道：“是你。”
他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因为他没有戴上面具。
杨开泰！
他是杨开泰！逍遥侯就是杨开泰！
连城璧早就知道了，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杨开泰脸上的笑，他也笑了。
连城璧很聪明，但他没得选择。
“为什么会是你。”
萧十一郎却是有些无法接受。
“本不该是我。”杨开泰静静地看着萧十一郎的方向，“你们还不出来？”
他的话音一落，几个身影不知从何方跳了出来。
细细看去，红缨绿柳，还有几个人——
沈飞云、白红莲还有沈璧君和风四娘。
“开泰，怎么会是你。”风四娘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沈飞云和白红莲藏了有多久？她们一直按捺不出，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刻。
但她们万万没想到，连城璧并不是真正的逍遥侯。
他只是傀儡，哥舒天的力量在其他人身上。
杨开泰！
“你夺取了你父亲的力量？！”
沈云飞大吃一惊，他们一直在追查真正的天宗主人。
在哥舒天死后，他们就一直不知道是谁成为了天宗二代。直到查到杨天赞身上，他们才确定了嫌疑人。
再后来，杨开泰被他们找出来，却发现天宗已经有了第三代！
他们用萧十一郎做诱饵，果真引出了逍遥侯。但连城璧总归还缺少一些气度，所以沈云飞等人也疑惑不已。
直到杨开泰出现，他们这才明白，大家都是虚晃。
“萧潜在哪里？”杨开泰并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萧潜才是他要找的人！
在哥舒天的记忆中，萧潜曾经借助割鹿刀重伤过哥舒天，也是他唯一放在眼里的人。
“萧潜……”
沈飞云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
当面那一站，萧潜就失踪了。
萧潜作为护刀家族的族长，也是武林中正道最强者。
“可惜，无法领略到神锋殿的锋芒了！”杨开泰有些遗憾道。
“对付你这个冒牌货，我们就足够了！”沈云飞和白红莲同时道。
她们叱的一声攻向杨开泰。
一道血光从沈云飞身上飞射而出，径直射向杨开泰。
寻血针！
这是沈云飞的绝招，她是曾经的武林盟主，学会了金针沈家传承数百年的绝技。
沈家金针，只为救人，但仍有一招伤人的招式。
寻血针！
见血封喉的寻血针。
“我拿到过你父亲一滴鲜血。”沈飞云说着，手指一弯。
杨开泰已经避开的寻血针又倒转过来，继续飞刺向他。
“原来如此。”
宛如追踪导弹一般的寻血针，根本无法躲避，杨开泰必须硬接着一击。
“啪”的一声，杨开泰的身体炸开来，化成一团血雾。
众人都松了口气，杨开泰再怎么厉害，也挡不住这寻血针。沈飞云能够依靠这一招问鼎武林盟主，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
“城璧，迷途知返吧！”沈飞云和白红莲同时看着连城璧道。
连城璧凄然一笑，“成王败寇，这个道理我自然知道。在我选择向他屈服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回头。”
说着，他突然一用力，竟然活生生折断了自己身上的脊骨。
连城璧整个人软了下去，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方式！
剧痛摧残着连城璧，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就在此时，连城璧的身体却是突然一胀，黑血从他体内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沈云飞、白红莲等人都是一惊，只见那黑血迅速流了一地，宛如黑色的熔岩一般。
还有变故！
“嘿嘿嘿！”
一阵邪恶的笑声传出，蠕动的黑血凝成一个人形。
“逍遥侯？”
逍遥侯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杀死！
“当年寻血针连哥舒天都能杀死，更何况是他？难道他的实力已经超越了哥舒天？”
“不对，当年用的是割鹿刀！”
但此时割鹿刀已经损毁了，而萧十一郎也受了重伤，没法再继续使用割鹿刀。
黑血从连城璧身上涌出，迅速吞没了连城璧的身体。这是血影神功的最高境界。
杨开泰要将她们全部作为养料，炼化为黑血的一部分。
“刷刷刷”几声，黑血飞溅出去，化作一只只血手将她们几人全部拖入黑血之中。
沈飞云和白红莲都挣脱不得，早已失去了斗志的李红缨和杨绿柳也是毫不反抗，任由这血手为所欲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刀光闪现。
耀眼的光芒将黑夜划破！
割鹿刀!
是谁挥舞起了割鹿刀？
沈飞云和白红莲同时向着刀光看去，却是一道发光的身影。
“萧潜？”
是萧潜最后的意志！
他死了，但他的神识一直潜伏在萧十一郎的体内。就等着这最后一刻，挥出割鹿刀，发出致命一击。
此时黑血已经蔓延成了一座肉山，刀光飞入黑血深处。
那里是杨开泰用黑血塑造新身的位置！
杨开泰发现这黑血极其特别，或许用它来塑造一具身体，就可以用来穿透空间壁垒，去往其他世界了。
但他必须采集足够多的能量，而这些武林高手，都是他的养料。
“萧潜，你果然还在。”
杨开泰并不意外。
这道刀光冲向他的神识处，这是割鹿刀的意志，也是神锋殿的必杀一击！
“我们来助你！”
白红莲和沈飞云等同时出手，一道道光华涌向杨开泰。
这是五位大宗师的合力一击，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哥舒天也要饮恨！
但杨开泰浑然不惧，因为他有黑碑，黑碑可以让他任性妄为。
虽然黑碑是一个定时炸弹，但身怀这样一个炸弹，却可以随性了。
黑碑祭出，五道光华直接被吸收进去。
沈云飞等五人面面相觑，集合萧潜的最强一击都无效？
杨开泰化作的黑血人，扣住了割鹿刀。就在此时，他却感受到了黑血中的抵抗意志。
黑血历代的宿主，他们不甘心被抹去，成为他的一部分！
黑碑轻轻一颤，却没有主动镇压这黑血中的悸动。
“糟糕！”
一道道能量华光射向杨开泰，这是沈云飞在跟他拼命了！
但这一次，他是没办法抵挡了。
轰然一声，偌大的黑血屏障全部炸裂开来。
黑血炸了一地。
重见天日，割鹿刀和碧血照丹青插在地上，早已黯淡无光。
剑不是剑，刀不是刀，都废了。
“这一次，他该是真的死了！”
幸存的众人小心地望向四周，满地的黑血都在日光下萎缩干涸，但只有一滴他们未曾注意到的黑血莫名消逝了。
他们等了好久，才敢离去。
“呼，还好！”
这时，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千万年来有谁能够不死？或许他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