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难道是错觉？
炎炎夏日，头顶的太阳好似贴在脸前的火炉，奋力的烘烤着钟狄的脸庞。
成片的棉田一眼望不到头，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棉花叶片，发出沙沙的响声，也给钟狄带来了一阵短暂的清凉。
崇阳市做为一个刚刚升上来的县级市，整个经济发展，依旧要靠农业去支撑，其余的经济体系尚不成熟，多半还在摸索阶段。
在整个大西北地区，崇阳市作为棉花主产区，几乎占据了整个西北棉花产量的三分之一。
这一切，自然是要归功于现下的农业种植模式。
全年除去各别流程需要人工之外，几乎全程机械化、标准化，省下了大量人工，降低无数成本。
这也是为什么崇阳市能提升为县级市的重要原因之一。
正午的温度极高，让钟狄这个刚毕业的学生难以承受，脑袋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
拖拉机的巨大响声充斥在钟狄耳边，让本就难受的头变得更加昏沉起来。
“钟狄，发什么呆，跟上机子。”
不远处，一个头发有些略微发白的中年人大声吼着。
这是带他的师傅王陆，从事大田作业二十余年，有着充足的一线生产经验，这也是钟狄挑他当自己师傅的原因。
钟狄愣了愣神，脑袋依旧嗡嗡叫着，双眼看着面前有些模糊的打药拖拉机，感觉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一般。
钟狄定了定神，大声喊了一句：“是，师傅。”
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毕业后直接进入生产一线，希望自己能成为农业专家，到那时，种一小块地，做做研究，没事溜达溜达。
不说能像偶像袁老爷子那样出色，但也要小有成就，为大华夏贡献自己的一份微薄力量。
结果这才多久，就支撑不住这灼热的天气了？
前一周还好，太阳没那么大，还能顶住，但是今天，着实就有些扛不住了。
准备放弃的钟狄突然想到了袁老爷子，咱可是有偶像的人，不能给偶像丢人。
想到这，钟狄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凝聚注意力。
“注意观察你所看见的每一点细微差距，也许这一点细微差距，就能很大程度影响棉花当年产量。”
师傅王陆一边看着钟狄，一边给钟狄讲解着要点。
他很喜欢这个酗子，才会把他的一些经验说给这个酗子听。
现如今，已经很少有年轻人愿意踏入生产一线。
原因很简单，根本吃不了这个苦，大多数年轻人兴致高昂，可连一天都坚持不住。
当钟狄选上他的时候，他只是因为公司这边的安排，才没有拒绝。
本来打算什么都不教，让其自生自灭，想着最多三天，绝对滚蛋，可结果却是坚持了下来。
就是昨天，他才开始慢慢教这个酗子一些东西的。
看见钟狄一边跟着机子，一边认真观察着，王陆满意的点了点头。
“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跟机子么？”
“实际上，这一块本来是要用无人机打的，但是那样你就没有机会现场跟着，学习经验了。”
王陆语气平缓，将今天用拖拉机打药的原因说了出来。
现如今，除了培养一些新入职的农技师之外，其余打药的时候，都是能用无人机就尽可能的用无人机。
如今无人机技术还不是特别成熟，但也足以应付现下生产，并且能很好的起到节约成本的效果。
“谢谢师傅。”
对于这一点，钟狄知道，所以也明白，师傅这是为了能让自己学到东西，说些感谢的话，这是常规操作。
他的话很少，不是他不愿意说话，现在的他，只感觉脑袋快要炸了一样，实在是不愿意多说。
“今天的用药还记得么？”
王陆快速的问了一个专业性的问题，问完后，略带有一些期待的眼神看向钟狄。
“阿维菌素两千倍液，哒螨灵三千倍液，配合磷酸二铵一千倍液叶面喷施。”钟狄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王陆点了点头：“说说你的理解。”
钟狄看着不远处还没有打药的棉花，叶面微微有些耷拉，嫩叶有些泛黄，不是那种浓郁的绿色，心中判断着。
“近日温度较高，叶面表现出缺水的状态，同时出现缺氮症状。”
“阿维菌素和哒螨灵混合施用主要是为了防治红蜘蛛，磷酸二铵的使用是为了补充植物体内所缺的氮肥。”
钟狄刚说完，就感觉脑袋一片昏沉，忽然失去了意识。
仅仅只是一瞬间，意识又再次回归，恢复到原本的状态，甚至更好了一些。
“嗯，解释的基本正确，但是太笼统了，如果是一般的生产，这些就够了，但是...”
“针对于公司目前的这种生产规模，你这种水平，还不如闭嘴。”
王陆心中十分满意，但是其表面上肯定不能表现出来。
如果想要毁掉一个人，那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使劲夸他，但王陆可不想这么做。
回过神的钟狄有些发懵的看着面前的棉花，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看了起来。
此时的棉花，在他的眼中，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起来。
他能清晰地看见棉花诸多奇怪的特点，棉花似乎在跟他说话，在传达着什么意思。
这棉花，最大的原因，好像是缺水啊！
这种可笑的感觉充斥在钟狄的大脑，自己为什么能感觉到棉花在跟自己说话？
这是错觉，钟狄再次揉了揉眼睛，当睁开的一瞬间，带着些许期待、些许紧张的看向棉花。
那种奇特的感觉消失了，钟狄松了口气，幸亏感觉不到了，要不然还以为出现了什么幻觉。
“钟狄...钟狄...”
这时，师傅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钟狄耳边。
“啊...师傅。”
钟狄反应过来后，连忙回应了一声，同时脑袋里依旧在想着刚刚发生的那种奇怪感觉。
王陆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悦：“你这是干嘛呢？我刚刚问你的问题，有没有什么眉目了。”
钟狄摇了摇头，心道：这特么自己刚刚啥都没听见啊，能有什么眉目，只能像现在这样，装作不知道，不然师傅铁定生气啊！
“你要记得，我们做大田植保的，一定要有敏锐的观察力，时刻注意一些细微的区别。”
“有经验的农技师，只要往这里一站，就能看出这棉田现有的问题，以及这棉田的潜在问题。”
王陆一说起他的专业，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般了起来。
“师傅，我有点问题，阿维菌素加哒螨灵防治红蜘蛛先不说，我还能理解。”
“这缺氮，我觉得用尿素也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尿素的氮素含量还比磷酸二铵要高。”
钟狄肯定是不会什么都不说，这不是显得师傅的教导什么作用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在师傅手底下混。
一听钟狄问出了这个问题，王陆果然咧嘴笑了笑，这不枉他刚刚费这么多口舌啊！
一时间比较开心的王陆只是在脑海中酝酿了一下，就知道该给钟狄说什么了。
“好，我就给你解释一下，咱们农技师，当遇到问题的时候，所考虑的，不只是要把现下的问题解决，还要把将来的问题考虑上。”
“现在是几月？七月，你所考虑的，不仅仅是缺氮的问题，还有开花问题，尿素虽然能很好地补充氮素，但同时，它的主要作用是提苗。”
“如果这会还用尿素，那之后的开花期怎么控制，植株生长势怎么控制？所以，这也是用磷酸二铵的原因。”
“磷酸二铵不只是能温和的补充氮素，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提供磷肥，这也是促进开花的一种手段。”
“一次叶面喷施，解决的不仅仅是现下的问题。”
王陆快速的讲解着自己对于这一次施肥的理解。
钟狄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心中记下了师傅对于这一次喷施叶面肥的深层次见解。
如果是一般人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或许就会特别片面，没什么讲究的。
甚至连浓度都是随便、大概来那么一下就完事了。
师傅不一样，不愧是有着二十年一线生产经验的农技师。
随着王陆跟钟狄的交谈，拖拉机越开越远，他们之间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钟狄看向棉花，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不定起来，刚刚那种感觉，难道是错觉？还是真的？
“师傅，这一次使用阿维菌素跟哒螨灵，说的是防治红蜘蛛，这是没问题的，但是我怎么感觉，这一次棉株所体现的状态是缺水啊！”
“咱们就这么把阿维菌素跟哒螨灵打上，这也可以，但这样会导致成本大量增加。”
“更重要的是，没什么判断依据，就这么直接用，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刚刚棉花对自己流露的信息就是缺水，自己这么问，是有想要探一探究竟的意思。
要不然今天晚上自己干脆就不用睡了，光想这么一件事，就足够闹心了。
“哦？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这时，一道略微有些沧桑的声音出现在钟狄的身后。
只见师傅王陆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紧张，然后疯狂给钟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