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搬起石头来砸脚
哗啦!
灵帝回到西园的书房,一把将书桌上的奏章书籍全部扫于桌下,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在书房中走来走去。
只不过这头雄狮似乎有些纵欲过度,面容里总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君王一怒,伏尸千里!
饶是如此,周边的宦官宫女们也吓得冷汗淋漓,跪在地上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触怒了暴怒中的灵帝。
“何进匹夫!端的可恶!”
竟敢在朝会之上公然谏言他立刘辩为太子!难道他何进不知道他那妹妹做了什么好事么?立刘辩为太子!那贱人岂不是敢将他后宫中所有女人赶尽杀绝?
然后呢?杀了刘协?杀了董太后?!
是不是还想杀了他灵帝?!
何进想干什么?!他是想当霍光么?还是想当王莽!?
“去!把赵忠、张让给朕叫来!”灵帝暴怒道。
地上一个衅门立即躬身说道:“诺!”
想不到灵帝居然更加暴怒,“诺个屁!朕叫你去你便去么?这种涉及皇家内事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们知道?!你长不长脑子?!拉出去!杖毙了!”
衅门都吓傻了,根本不知道灵帝再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一对执金吾羽林士兵早就起来架住他就往外拖,他早已吓得连求饶都忘了。
几声惨叫之后,门外再无任何声音,周围宫女宦官颤颤巍巍把头抵在地上,生怕暴怒中的灵帝再次迁怒道自己。
好在灵帝听见惨叫,心中怒火也平息了几分,挥手恶狠狠道:“全部滚出去!把门关上!”
宫女宦官如蒙大赦,双膝蹭地也不敢做任何停留,慌忙退出御书房。
就在最后一个宫女退出之际,只听灵帝道:“你!留下!”然后走上前去,一把揪住那宫女的头发,解下袍服腰带,就将宫女的脑袋按到自己胯下……
“何进匹夫,你想做霍光王莽?朕偏不让你如愿!”
灵帝一边摁着宫女的脑袋耸动腰肢,一边面容狰狞咬牙狠声说道。
平日间何进和十常侍互相争劝,互相暗害,他都不在意,这不过是他相互制衡的手段。谁处于下风,谁处于上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使一家独大,他才能够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立嗣乃国本,这是他的逆鳞,立刘辩为嗣,还是立刘协为嗣,这要他刘宏说的才算!他刘宏今年才31岁,正值壮年,正是身为帝王最好的年纪!
倘若灵帝是文景那般的明君,早立太子是有稳定朝堂的作用,倘若他像孝武、光武那般的强势之君,他立不立太子,何人敢管他?
可是他又自知之明,而且非常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他和先帝桓帝不分上下,论不理朝政玩乐昏庸,只怕桓帝也赶不上他……
倘若立了太子,无论是刘辩还是刘协,朝中诸臣的心中平衡杆自然都会向着太子那边倾斜,因为他昏庸无道,太子却还小,可以培养。
再等到朝中众臣们以太子之名诛杀十常侍,接下来倒霉的只怕是自己这个天子了,无论是废立天子,还是尊自己为太上皇,扶持太子登基,自己都会失去天下权柄,沦为一届废人!
历史上这种事不是没有。
特别是刘辩!刘辩成为太子,何进只怕迫不及待就会成为霍光!
何进的手伸的太长了,权力也太大了……
灵帝一抖身体,在宫女嘴里泄了身,然后着侍卫杖毙这名听着他喃喃自语的宫女,目光阴冷的看着何进进言的奏章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何进也是在自己府中大发雷霆,将酒杯狠狠掷到陈琳的脑袋上,铜制的酒樽将陈琳额角砸破,鲜血顺着眼眶染红了半边脸,陈琳也不去擦,直梗梗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陈孔璋!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谋害于我?”
陈琳不卑不亢的拱手问道:“请问将军,琳何时有谋害将军之心?”
何进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陈琳,半响说不出话。
就在今日朝会,他在灵帝宣布升任何苗未车骑将军后顺势出列,持奏章进言立刘辩为太子。
按照计划,本来司空袁隗和司徒杨彪应该出列复议的,两人确实也出列复议了,可是却是齐声道:“臣请陛下早立太子,以安天下!”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偏偏没有说立谁为太子。
意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两位位极人臣的老人意思很明显,早立太子,至于是立刘辩还是立刘协,陛下你自己说的算。
何进虽然是屠夫出身,见识计谋少了些,但他不是笨蛋,瞬间站在正位冷汗直冒。
他本以为是携大势力压天子已定大局,可就那么一会儿,他就成了以势逼人,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的逆臣!
果不其然,就在两位三公大臣发言完毕后,坐在上面矮几之后的灵帝隔着冕冠之上的玉珠旒都能看出来面色阴沉的如同要滴下水来了。
“何国舅,何大将军,就这么想当霍光么?”
灵帝冷冷的声音如同尖刀一般直插何进的耳中,一时间它也是如芒在背,吓得慌忙跪下,全身寒毛的竖了起来。
“朕还没死呢!”
灵帝将案几上的黄金镇纸狠狠掷于何进面前,冷哼一声甩袖子就离开了南宫,何进吓得连连磕头不已。
等何进反应过来,周边早已安静一片,诸位臣工早已走个干净,就连劝谏“盟友”袁隗、杨彪也走了,空荡荡的南宫大殿中就他一个人,宛如一头蠢驴一般趴在地上。
“你还敢说你没有谋害于我?昨日你劝我进谏天子立皇子辩为太子,说好袁隗杨彪两个老匹夫今日会相助于我,可结果呢?两个老匹夫摆了我一道,让我差点被天子杀于南宫之中!天子今日对我面露杀意了你知不知道!”
何进指着陈琳咆哮不已,想起今日灵帝反问他时候的目光,他到现在都不寒而栗。
陈琳满脸鲜血,平静道:“那袁司空和杨司徒是否复议了呢?”
何进怒道:“那种复议和捧杀有何区别?”
陈琳冷笑道:“若是捧杀,大将军此时早已横尸南宫,焉能再次与琳咆哮?”
何进闻言梗了一下,愣愣看着陈琳。
陈琳再次冷笑道:“昨日便告诉大将军,是携势劝谏,大将军莫不是以为天子会和颜悦色当场答应吧?”
什么叫携势劝谏,就是趁着何苗任车骑将军,加上何进大将军,兄弟二人掌天下兵马四分之三,张温未归,朝中只有十常侍的时候,威逼天子妥协。
何进气势一滞,这才缓缓坐下,闷闷不乐。
陈琳也不再冷言冷语,叉手鞠躬道:“大将军,你也知道,天子不喜皇子辩,此番本就是威逼于天子,倘若袁司空和杨司徒再劝谏力挺皇子辩,天子看朝臣统一反对他,只怕会当场处斩大将军。”
何进闷声道:“那此番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恶了天子?”
“非也。”陈琳温言道,“此番就是让天子知道天下欲立皇子辩的决心,而又不能过于刺激于他,若是事情顺利,天子明日之内就能做出决断。”
“若是天子还是不立太子又如何?”
陈琳哈哈一笑:“兵法有云,战时无完全之局,胜算三分则拼之,五分即全力付之。”
何进眉头这才渐渐松开,走下正厅,从袍子上撕下一条布条,亲自为陈琳包扎伤口,歉然说道:“是我心急了,刚才误会了孔璋,求孔璋不要厌我才是。”
陈琳心中冷笑,可是嘴上却是温言道:“大将军对琳有知遇之恩,琳万死不能报之,何言厌恶?且吾辈努力,也只不过求诛杀十常侍,还大汉清明,我陈琳万死不悔!”
何进闻言才松了一口气,细细为陈琳包扎完伤口,又与其攀谈片刻,才把陈琳送出将军府,目光复杂的看着陈琳离去。
袁氏!
安得何等心思?!
不过一天时间,宫中便有诏书下来,天子为巩固京畿防守,在西园招募兵士成立西园三军及助军,典军共八千人护卫西园,执金吾羽林军不再担任西园护卫,特设西园八校尉为其主官。
其中灵帝自认无上将军,任中常侍,衅门蹇硕为上军校尉;加袁绍袁本初为虎贲中郎将,任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大长秋赵忠族弟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前大长秋曹节女婿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原本京畿防卫包括左右羽林军都是大将军何进掌控,西园三军虽然只是护卫西园,可是谁人不知,天子久居西园?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天子突然增加西园三军,分明是在分何进的权啊!
而且原本闲居在家的袁绍,又是任虎贲中郎将,又是任西园中军校尉,一时间也是震惊洛阳,风头无两,坐实了袁氏年轻一代领袖的位置。
有人为此担忧,这些事十常侍的人。
也有人为此高兴,久经党锢困扰的袁绍再次复起入仕,是不是标志着党人大规模复起的时候到了,何进失势的同时,十常侍是否也开始失宠了?
天子不但没有向何进妥协,反而反击如此之快,如此之凌厉,如同一记撩阴脚狠狠正中何进痛处。
何进听到这条诏令,当真是欲哭无泪,本来他还想找陈琳的麻烦,可惜陈琳再出现时,身边面带笑容,谦逊施礼的赫然便是当今天子禁卫军西园中军校尉袁绍袁本初。
“明公,别来无恙?本初叨扰了。”
纵是何进对袁绍恨得牙根直痒,可是袁绍毕竟是天下仲姓的袁氏年轻领袖,又是党人领袖天下楷模,如今笑立于他门前,他能如何?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于是他只能压住心中的郁闷,阴阳怪气的将袁绍情境府内。
等袁绍再出大将军府时,两个鬼怀鬼胎的人居然是把臂同行,宛如兄弟,他们在何府之内谈了些什么,除了陈琳无人得知。
至于陈琳,依旧还是将军府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