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视神经炎，足球世界坍塌那一天
吕昂还记得自己足球世界坍塌的那一天。
安北城市中心医院。
安北城是中鞠省面积最大的城市，正因为这样，中鞠省的足校在这里，包括省青年队和踢青足联省青队的根据地也在这里，但是职业足球仿佛与这里无关，远离职业足球战火。这里，同样也是安西城的邻城。
......
这是什么情况？我还活着吗？吕昂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眼前一片模糊，他的头有些痛。
医生：“看来你醒了，能看得清吗？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
吕昂脑子里模糊的印象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声音的女生声音：“你还有意识吗？”
在她尝试摇动他的胳膊时，他自己拒绝将手拿开：“眼睛眼睛。”
“放心我已经打过120了，一会就到了。”
......
在向医生描述了具体的情况之后，吕昂发出了最大的疑问：“医生，为什么我的眼睛......”
医生：“看来脑震荡不算严重。对了，你的眼睛是急性的视神经炎，大概因为这样突然视力下降引起了车辆方向把握失控，撞到了树上。而昏迷，是因为轻微的脑震荡，还好记忆没有大的受损。”
吕昂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焦急：“那我的眼睛，还能好吗？”
医生：“现在看来你的视力损伤已经不可逆了，现在就是要缓解你的视力下降。”
护士：“等一会我们会给你做一个视力检测。”
果然，检测结果非常不乐观，吕昂的两个眼睛已经近视到1000多度了，这样的打击让他心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只有黑暗和空虚。
从来没有的感觉。
因为，这段时间是签约安东城的关键时期，冬窗快结束了。
但是这种情况下......
中鞠省足青队队医林静伊与魏新恒来到了医院，对于吕昂的眼睛非常心疼，一直以来林静伊都在青年队内把每个队员当作自己的孩子，不希望他们有任何的伤害。
但吕昂明显的情绪失控，虽然他一言不发。
魏新恒：“吕昂，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但是你一直以来都是坚强的，所以兄弟，挺过这一段时间，等观察结束大家都在球场等你。”
依旧是沉默。
林静伊：“我已经和医生商量过了，等观察结束期结束，你是可以上场的，最晚一个月，一个月你就可以恢复训练了。”
还是沉默，沉默之下吕昂心里想，对于自己来说，一个月真的什么，都要没有了吧。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有信念，都在赛场，但是现在。
大概是40多岁的林静伊也有一个和吕昂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她看出了他的顾虑：“你忘了吗还有运动眼镜，近视没有关系的。”
劝了许久，林静伊向魏新恒使了一个颜色，于是二人准备出去了。
吕昂：“阿恒，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外界。”
魏新恒愣了愣：“了解。”
林静伊：“唉，这个关头想必他因为眼睛很不好受，就让他一个人呆一段时间吧，外界是还不知道？”
魏新恒：“不知道，只有省青队教练知道，而且给我们安东城的说法也是吕昂训练伤了。吕昂一贯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这种事情，看来也是不想让人知道。”
林静伊：“那你们安东城那边的态度呢？”
沉默。
魏新恒也是半年前任职于安东城的职业球队，此前几年在中鞠省青足联队伍担任新闻官，所以对于两个队伍之间，他再了解不过：“态度不太乐观，张磊教练给的说法很含糊，只说在医院需要最少一个月，俱乐部觉得有点猫腻，怕影响竞技水平，可能会放弃签约他，不过现在还说不准，之后可能会开会讨论。”
林静伊叹了叹气，果然人生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自己虽然也是医生，但对于一些唯心观点却深有感触。
需要在医院呆一个月的吕昂心情非常急躁，在这期间，也有一些谣言。
《不服从队内规定被球队雪藏》、《因情感问题吕昂与教练起冲突》......
其实这些谣言，吕昂也都了解，他只是从来不说，也没有任何表面反应。
看着这些标题魏新恒非常同情吕昂，同时也有深深的自责。
在吕昂18岁开始被选入中鞠省足球青年队，从而踢青足联时，魏鑫恒是刚刚22岁大学毕业进入中鞠省青年足球队宣传部，虽然他们一个是球员，一个是工作人员，相差了四岁，但是二人的关系非常不错，因为他们两个在十几年前就是邻居。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吕昂，吕昂其实并不像外界偶有的流言所说：不服从队内规定，本人表面高冷背后油嘴滑舌，还喜欢耍大牌。
现实刚好是相反的。
为了打上首发，吕昂暂时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后卫位置；为了能静心训练，他没有任何公开的社交媒体账号；与教练的冲突，根本不可能，张教练把他当儿子一样对待，给了他很多上锄会；吕昂是一个非常内敛的人，不是表面那样。
外界有关于吕昂的消息有夸赞，但其中也偶有黑稿谣言。
很早之前他也劝过吕昂：“你自己适当的要学会为自己辩解。”
但得到吕昂更多的回应是：“球员最重要的是踢好球，自己不会在乎那些，也没有时间理会那些，更不会受到影响。”
但真的不会受到影响吗？魏鑫恒时常这样问自己。
毕竟，网络越来越发达，但真相却越来越难追寻。即便有时候不解释，事情可能也不会随着这种妥协而平息。就算是一篇黑稿，也能毁掉那些成千上百条褒奖的报道。
但即便是这样的受伤时刻，吕昂依然提醒魏新恒不要告知外界。
“你再一言不发，你的未来就完蛋了，你是想要所有人最后都后悔吗？”魏新恒后来的某天在病房对着吕昂发出这样的怒吼。
但迎来的还是他的沉默。
吕昂没有见过这样的魏新恒，因为此前和他关系好，10岁那年因为足球，他内心就认定了这个哥哥。可是，他依然也不了解自己。
病房内的吕昂，更多的是从最先开始的焦急，变为了之后的内心平静，他内心憋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父母还都在国外，他也没有通知他们。因为，他们从小也经常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已经成年，就更不太与他们联系。
护士：“对了，这个东西是你的吗？”
她将一个不大的东西放到吕昂的手中。
吕昂放到眼前看了看，是一个小的自制手办玩偶，串在钥匙环上。玩偶还穿着曼城的球衣，看看背面的“kompany”，他懂了，这是一个q版的孔帕尼。
在钥匙环上刻着：“只要人活着，一切有希望。”看到这句话，吕昂笑了，这是什么大白话。
这么多天了，护士终于看见吕昂脸上换了一个表情：“看来是你的东西了，那天掉在了急救车了，我都忘了给你了。”
这当然不是自己的东西了。吕昂把它攥在手中，因为孔帕尼也是他特别喜欢的球员，很早之前他就梦想着成为这样的后卫而努力的。
就把它当作从天而降的礼物吧。
......
吕昂住院20天后，林静伊给他送来了东西。
林静伊：“这是给你的三幅眼镜，白色盒子里的是普通的近视镜，你戴上之后，平时可以正常生活。黑色里的是带有度数的墨镜，材料特殊，可以在刺眼的地方保护你的眼睛。最后蓝色里面的是运动近视镜，是用的最好的材料，请来外国的工匠打造，根据你眼睛的情况所作，堪比戴维斯的运动眼镜，还有一副备用的还在制作中。”
吕昂接过了三个眼镜盒，虽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他知道特殊材料的眼镜价值不菲：“到时候把你的账户给我，我把钱打给你。”
林静伊：“没关系，暂时不用。”反正，这也是魏新恒送来的眼镜。
其实，吕昂的父母早已经得知了吕昂眼睛的问题。从吕昂10岁踢球开始，他们就私下了解了他身边相关重要人物的联系方式，他们也知道魏新恒的联系方式。父母早已经给了他银行卡，拜托她给儿子配最好的眼镜，还有医院如果需要额外费用就用。虽然，运动员本身都有保险。
看着运动眼镜，吕昂心里五味杂陈，他把它戴到眼睛上感受。虽然确实有点不习惯，但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再戴戴普通眼镜，确实能看清，但是戴上眼镜之后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1000多度的近视镜，果然看起来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
林静伊：“怎么样？还习惯吧。”
吕昂：“我再习惯习惯。”
林静伊：“对了，等你稳定出院之后，可以去安西城，那里的运动康复医院，有一个运动创伤康复科，虽然听起来奇怪，但是我的师姐在那里，她对于你这种情况应该有康复的方法，特别是她很善于中医的各种方法，或许你可以去试试，你的眼睛现在只能希望不要再恶化下去了。”
吕昂点点头，安西城，他去过几次，这不就是自己学校所在地。说起来自己此前也只是报名去过一次学校。
吕昂在出院前问魏新恒：“阿恒，我是不是与安东城签约没戏了。”
魏新恒：“不要这么悲观，还有希望啊。”
吕昂知道，肯定没戏了。先保持到出院，再想下一步的打算吧，吕昂看着手中第一次接触的运动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