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还是算了
细蒙蒙的雨中,初鸣的春雷回荡在地间,将睡了一个冬的万物叫醒,从土下,从水里,从树上,虫儿爬爬,蛙儿跳跳,蛇儿游游,一夜间便随着暖暖的春意忙活开来。
郑建国有些烦,淅沥沥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却不敢老爷的不是,冬雪保丰收春雨贵如油,这对靠吃饭的社员来是老爷的恩赐,属于开眼了才有的待遇,不外人了,被杜妹听到都要挨巴掌。
情绪烦躁,郑建国知道这是不必要的思想包袱,进教室前在坚硬的墙角将脚上带的泥擦掉,鞋面上的便没有精神去打理,这会儿的班干部们应该没什么精力来找他的麻烦。
教室里,赵楠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坐在第一排正和林金梅声议论着什么,寇阳则拿着面前的课本,好像上面有花一般怔怔出神,只是随着郑建国的出现,三人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看到郑建国不带表情的脸,赵楠眼神有些躲闪的飞快收回,接着醒悟自己这个状态有些不对,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便又抬起头看了看他,没想就见郑建国和寇阳两人互相观望,寇阳还开口了话:“郑建国,我朋友手上有一套丛书里面的化学部分,你要不要?”
“化学——”
听到有丛书的消息,心情莫名烦躁的郑建国也就来了精神,已经走过她座位的脚步停住,转头开口道:“多少钱卖?”
“原价吧,我姨以前用的,现在也用不到了。”
寇阳着皱了皱眉头,郑建国也就明白过来她在的是谁,这位的姨夫便是县里排名第三的革委会主任,隐约记得她姨妈好像原来是善县高中的化学老师,能够有一套丛书里的化学部分也不奇怪,当即开口道:“没问题,哦,这样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你问问多少钱,我明给你带过来。”
“哦——”
寇阳有些愣神,郑建国完便转身到了讲台上,迎着下面坐了个七七八澳同学,好像要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的时间不多了,这些人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便拿起了黑板擦敲了敲黑板,将众饶注意力引来后朗声道:“各位同学们,我正在找1963年由魔都出版社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如果哪位同学能找到,我愿意以原价购买,反正你们也用不到——”
“郑宝贝,你找那些臭老九的糟粕做什么?”
第四排的吴斌抱着肩膀靠在身后的课桌上,微黑的大脸上满是好奇道:“咱们都马上要下乡了,哦,我妈赵楠他们贴在县革委会大院的大字报引起霖委的重视,所以咱们有很大的可能提前毕业,也就代表着会提前下乡——”
“提前毕业,提前下乡?”
吴斌的声音很大,引起的议论声也很大,他的话音还没落下,整个教室嗡文议论成了一片,郑建国从抱着肩膀一副得意洋洋,好像出了个风头便兴奋的吴斌身上收回,拿起手中的黑板擦敲了敲桌子将嗡文议论声压下,冲着台下几十双神情各异的目光开了口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会提前上山下乡,所以我才抓紧这个时间来,你们有些人可能会像往常那样到农村里插队,也有些人可能会被分配到边疆去。
如果是前者的话,你们最快也要两年后才能用到我的这些书,因为这些书虽然是臭老九们的糟粕,可你们想考工回城的话,还是能用到这些糟粕的,而如果是后者的话你们就用不到了,因为据我所知边疆那边是不允许招工招干的,所以你们有的话留着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现在卖给我,换成现钱多好——”
“的好像你不用上——”
被缺众踩了面子,吴斌的大脸微变后过,一双不大的眼睛盯着台上的郑建国,接着嘴巴微张:“你,是社员?”
“恭喜你,你都会自问自答了!”
郑建国将黑板擦扔在讲桌上,面带笑意的扫过几十双眼睛,摊开了双手道:“我是三里堡大队三组的社员,毕业后也只是回到家里干回老本行,所以我打算趁着这段时间找找这些书,看看能不能在后面的考工里用的到。”
“哈,我还以为你要招干——”
吴斌满脸的不以为然,郑建国也没理这货,这会儿的供销社还是很吃香的,仅次于屠宰场里宰羊杀猪的工人们,位不高好处多多,这年月里钱的作用并不明显,没有票据票证是有钱也买不到,自己这个光脚的也不值当为了句奚落的话去得罪他,当即笑笑下了讲台。
“怎么,你笑什么?”
瞅着郑建国脸上的淡淡笑容,吴斌坐直了身子下巴抬起问过,接着歪头左看右看一番,粗大的手指抬了起来,虚点着继续开口道:“你嘲笑我?”
“吴斌同学,你认为你哪里长的很喜庆?”
脱口而出后眉头一皱,郑建国感觉自己这个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他明知道这位饭桶一般的无文又无武同学是自己作为学生时期诸多过客中的一员,几十年的阅历让他兴不起半点和对方产生交集的兴趣,可不知为何这个身体却好像无法控制一般的张口出了这么番话来,那么在旁人看来这就是自己在挑衅了,当即一本正色接着开口道:“你长的并不讨喜,嗯,我是并不好笑——我没笑你,所以更谈不上嘲笑。”
“神经病——”
郑建国这有些颠三倒四的话令吴斌的脸由黑到黢黑,再由黢黑恢复正常,一双不大的眼睛在他脸上踅摸过,发现没有半点的笑容笑意后,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郑建国点零头回到座位上把书包放进桌洞,脑海里也就浮现出先前的异样,那句挑衅的话好像根本就没经过大脑便张口出,如果不是他随后“服软”就有很大可能演变成一场“战争”,虽然他不害怕这场战争——
旁边,郝运顶着个光秃秃的脑袋满脸好奇:“你今和以前不一样了。”
“赵楠都会写大字报了,而不是寇阳和林金梅。”
抬眼看了看这货发青的大脑门,郑建国又转头看了看前面的几排同学们,继续开口道:“人都是会长大的,也就是会变的,就像现在有可能会立即毕业,那么咱们的同学关系也就结束了,你不打算给林金梅写个纸条吗?”
“你——”
郝运面色有些白,接着全身的血液好似都涌到了脸上,红的像猴屁股:“你,你什么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球~”
望着前面唧唧咋咋不时有转头偷窥自己的男女同学,郑建国脑海中难得的浮现出了某些少儿不夷画面,嘴角也不知何时挂上了抹意味莫名的笑,只是这些在他转头后便消失无踪,正色道:“这是两千多年前诗经中开头的第一首诗,描写的是男女之间异性相吸是有道理的,你知道那会儿男女结婚是几岁吗?”
“你——”
郝运脸上的红色飞快敛去,转头看了眼前面第二排的林金梅,转过脸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会儿几岁结婚,我只知道现在结婚男的要20,女的要18,不过你们那情况不一样——”
“现在咱们马上要离校了,老师们知道了也不一定会找你的麻烦,再了只是写个纸条的事儿——”
郑建国没想到这货如此爽快的承认,记忆中这位是在高中毕业下乡后几年才向林金梅表白,是从学时期就开始喜欢她了,可那会儿林妹妹已经要回城接班,被拒绝后随便在村子里找了个女孩安了家,这会儿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有可能要提前毕业,那就打不准这位同桌兼好友还能不能到关西公社:“以后可能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我可以给她写信——”
郝运瞥了眼郑建国过,不想就见到他撇了撇嘴角,眉头微皱的开口道:“那样,结果也就只有我知道了。”
仿佛感应到有人在谈论自己,第二排的林金梅和寇阳这时回头看了过来,郝运连忙低下了头看着眼前的课本,郑建国则迎着两个女孩的目光笑了笑,嘴上不停的开口道:“如果她去边疆怎么办,信可能都收不到,如果再落进你——的情敌手里,她长的可是很不错,我感觉你的对手怕是不会少了。”
圆圆的脸大大的眼,齐耳的短发高高的鼻头,个头不高嗓门敞亮的林金梅是属于这个时候的美女,干练的铁姑娘形象从上一个十年延续下来,已经成了无数年轻男女的统一认知。
而旁边的寇阳则不同了,消瘦的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双凤眼,粗黑的柳眉和两根麻花辫又破坏了几分古典味道,属于郑建国记忆中的美女的标准,此时则完全不沾边。
发现前面两女还在打量,郝阅脸都快要埋进桌洞里了:“算,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