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终究不忍拔剑相向
剑身寒芒闪烁。
乔钰垂下头,一滴血珠自发梢滴落,溅在剑上。
她透着这把剑,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满脸污血,狼狈不堪。
她再抬头。
看向这把剑,要护的人。
那位少年安然无恙,就连衣袍,都纤尘不染,没半点血污。
“钰儿。”
牧挽之急忙收起剑,嗓音几乎颤抖。
刚才情急之下拔剑,根本没看清她的样子。
现在。
他面前,乔钰全身浴血,那滚烫粘稠的血顺着腹部的指缝滴在地在,烫化了霜雪。
他大脑空白,连忙上前一步,想扶她。
乔钰咽了一口血沫,踉跄的退后一步,一脸防备。
牧挽之的手僵在半空。
“掌门——”
远处的弟子瞬间围剿过来。
乔钰握剑的手瞬间紧了紧。
“都站住——”
牧挽之戾喝一声,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拳。
弟子们持剑对准乔钰,全体戒备。
寒风萧瑟,四面围剿,蓄势待发。
月色下。
少年看向牧挽之,身姿孤傲,背脊挺得笔直。
“掌门过来,是想抓我回去?”
她扫了一眼全场。
“只是,凭这些人,怕是不够,还是说,掌门要亲自动手?”
牧挽之不敢看她。
只是看了一眼同门弟子,嗓音清冷。
“小南山嫡传弟子乔钰,犯师门大过,自此逐出师门,永不准上山。”
“掌门!”
弟子们大惊。
就这样?
“让她走。”
乔钰苦笑。
果然。
所以从五年前。
师父就在骗自己。
这九年师徒。
不过换回一句逐出师门。
罢了。
她神色清明不少,看他们没为难她,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是剑都抬不起来了。
乔钰最后看了牧挽之一眼。
月色下。
一袭白衣,亦如当年。
乔钰双手抱拳,作揖一礼。
一滴泪顺着这个动作滴在雪地上。
“谢掌门这些年教导之恩。”
说完,强撑着一口气,落魄转身,一刻不留。
“钰儿!”
牧挽之拽住她。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
乔钰垂眸。
牧挽之的掌心里,放着几个窜天猴。
烟花纸上的美猴王憨态可掬,冲她笑了笑。
那是两人今日约定一起守岁的时候要放的炮竹。
乔钰伸出手,缓缓的抬起来。
然后一根根把他拽住自己的手掰下来。
“告辞——”
牧挽之身子踉跄一下,小炮竹跌落在雪地里,掉出一个小坑。
“师父,你干嘛要放了她,师兄们都为了她受伤了。”
少年脸色不满,凑了过来。
牧挽之一眼看到他手上的剑。
“这把剑,怎么在你这里。”
少年理所当然的收剑回鞘。
“太师伯说了,这把剑本来就是我的,我自然要拿回来,刚才那小子还为了这把剑要取我性命,要不是我......”
“啪——”
一声脆响炸在空气中。
牧挽之出手毫不留情,直接把少年打趴在地。
“师父,你干嘛打我!”
还当着这么多同门师兄的面。
牧挽之只觉得心口淤堵一口血,强制上涌。
“九霄青云虽是我小南山之物,但却要全门派的认可,你擅自抢了她的剑,还敢放肆!”
他哪里知道!
他握紧这把剑,向来不服输的性子开口就顶嘴一句。
“不就是认可,揍服他们就是了,这把剑总归是我的。”
牧挽之被气笑了。
他眼神清冷,扫了他一眼。
“那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再给我起来。”
“师父!”
牧挽之转身,再没看他。
......
山下。
文夙哆哆嗦嗦的裹着大氅,坐在最后一阶石阶上。
似乎是屁股坐的太冷。
站起来蹦了蹦。
手腕上孝头铜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击响。
只是下一刻,文夙眼眸一震。
月色下,小南山天梯上蜿蜿蜒蜒一地的血。
那是乔钰下山的脚印。
印在天梯上,染了一路。
“太子爷!”
文夙呼吸都吓的停了,赶紧奔了过去。
“太子爷,怎么回事!”
“不是说没事吗?不是说子鹤掌门会护着你么。”
“怎么伤这么重!”
焦急的嗓音闹哄哄的。
乔钰脸色苍白,皱了皱眉。
“先回家吧。”
文夙赶紧把她背了起来,不敢耽误。
寒风猎猎。
文夙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他什么也不问。
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
回乔家。
只要回了乔家,老爷子就会护着太子爷。
只是。
今天是除夕。
按照乔家的规矩,今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闭门谢客。
乔家四方门早早落了锁。
从大门口,甚至能听到院子里梨园唱戏的热闹声。
“开门!”
“开门!”
“有没有人!”
文夙敲门敲的砰砰响。
乔钰搂着他的脖子,被他大喊大叫声吵的头疼。
她睁开眼,虚弱说了一句。
“翻墙进去。”
文夙点点头。
绕到西角门的一颗大树下,准备翻墙到院子里。
乔钰看到乔家在眼前,力气回来不少。
看着文夙那瘦瘦弱弱努力爬树的样子,乔钰摇摇头,亲自蹬到树上。
“太子爷等等我。”
树枝摇摇欲坠。
乔钰翻墙的动作利落,踩着院墙就准备跳下去。
“砰——”
绚烂的烟花炸在长空。
乔钰抬头,从她这个角度,梨园尽收眼底。
她眼眸震了震,身子僵住。
院内,阖家灯火,其乐融融。
乔家子孙团聚一堂,脸上洋溢着喜气。
戏班子在台上咿呀呀的唱的小曲。
乔老爷子满脸红光,大声喝彩。
还有五位大伯,在桌子上互相劝酒,挣的面红耳赤。
嫡系子孙都在。
五个哥哥和林念在一个桌子上,手里拿着红包,往兜兜塞。
乔钰缓缓坐在院墙上,轻轻笑了笑。
家里,好热闹。
一大家子人,欢欢喜喜团团圆圆,谁都没有少。
她眼眶一热。
在知道自己不是乔家人的时候,没有哭。
在知道师门背弃,驱逐下山的时候,也没有哭。
只是现在。
当看到一家人团聚桌前,一同守岁的时候。
她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当初。
就算不是乔家人,她还有师门,还有云虚峰,还有一个家可以回。
如今,却是连最后一个家,都没有了。
周遭炮仗声冲天。
万家灯火下,乔钰孤零零的坐在院墙上。
遥遥看着他人团聚,泪流满面.......
一个大氅轻轻的披在乔钰肩膀上。
掩盖住风雪。
“太子爷,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