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斗厨（一）
聂锦程判断完全正确，应小姐是误食甘叶草才导致失去味觉，尚不知是否可医治，但是引起失味症状的原因已经找到。
“令兄是否也尝试过此种草类？”
聂锦程怀疑应煋之死可能跟甘叶草有关，采薇回忆当初哥哥为了让她恢复味觉，只身尝过很多草药，他必定试吃过甘叶草，这很可能是跟药物结合引起中毒而丢掉性命。他也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依据，不想贸然提出应公子因为帮助妹妹殒命，必然会给她带来心理负担。
她也曾请大夫瞧过，大抵都是小乡医，名医不敢轻易叫，就是怕她失味这件事传出去，恐怕耽误前程，因此一直拖着没有好生医治。
再有就是，是药三分毒，做厨之人对于药品有忌口，尽可能少沾药品，这是为厨之道，舌头对厨师来说跟性命一样重要。
聂锦程在一旁深思，父亲曾经提到过食疗这种做厨，这样一定程度规避风险，也有治病功效，但他从未尝试过，所以对这种做法也不敢多想。
眼下斗厨终赛近在咫尺，还是先完成比赛再考虑帮应小姐治愈失味症。
终赛食材都由主办方提供，应采薇带着聂公子跟小妹轻装简从，去到集市参赛，村口偶遇扛着锄头上田间劳作的向三哥。
原本向三哥也晋级终赛，看他这样子没打算继续比赛，应采兰上前询问，这才知道靖安县城弄月亭掌柜柯蓝清突然宣布加入终赛。
柯掌柜一介女流之辈，几年前就荣膺厨尊称号，最近一直都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前两届斗厨比赛也没有出现，今年怎么突然又来参加终赛。
作为厨尊，她有权利随时进入终赛，这也是比赛规则，应采兰弄不清楚她为何突然出山，向三哥这才解释道：
“柯掌柜虽然没有亲自来，但是她的徒弟有来打探消息，据说是采兰妹子做的那道菜，鲜菌烩鲈鱼赢得评判一致好评。说实话，采兰妹子那道菜真是绝了。依我看，就算柯掌柜也未必能做出那种味道，我估计，她是憋着一口心气儿，冲你来了。”
向三哥如此说来，姐妹俩还真有点信心不足，她们家那位厨艺颇高的兄长应煋之前也跟柯掌柜有切磋，最后还是输了个体无完肤。
向三哥最后又补充一句，听说柯掌柜要来，邻村有两家也放弃比赛了。
“姐，那我们还比不比呀？”
应采薇也不知如何回应，但身旁聂锦程突然语出惊人，不管这位柯掌柜如何厉害，他都要试试，就算输掉比赛也不丢人。
他想起那道鲜菌烩鲈鱼获得那么多人赞叹，跟应家小姐比厨时赢过她那种满足感，有史以来第一次对食材烹饪如此上心。这么多年，他一直对庖厨之事有恨意，是因为努力始终得不到肯定，父亲一直都在不断打击他，让他心生厌恶，第一次体会到被夸赞原来如此心安理得。
“应小姐，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就算柯掌柜，也不一定赢得轻松，至少不会辱没你厨宾称号。”
听到应家要挑战柯掌柜，向三哥也不打算下地干活，锄头一扔，嚷嚷着为应家姐妹加油打气。
今天街头好不热闹，毕竟是斗厨终赛，市集上挤满来看热闹之人，加上柯掌柜复出参加比赛，更是吸引不少人气。
应家姐妹跟聂锦程正在挑选食材，柯掌柜带着小厮走过来。这位柯掌柜也是位貌美女子，二十四五上下，是靖安县为数不多的女掌勺，也是本县唯一一位女厨尊，厨艺在县城深受追捧。
“听说应家小妹那道鲜菌烩鲈鱼甚是美味，没能亲眼目睹还真是遗憾呢！”
“柯掌柜言重了，我们那般花拳绣腿，哪敢在您面前卖弄，那道鲜菌烩鲈鱼，其实是聂……”
“是应家二小姐指导做的，她因为前几日身体抱恙，未能亲自下厨，今日想着有机会与柯掌柜一较高下，也算三生有幸。”
聂锦程抢先一步说话，把功劳都推到采薇身上。
“这位是应小姐夫君吧？看着挺般配的。”
“柯掌柜误会了，我只是应家小厮而已，打打下手罢了。”
台上锣声响起，终赛正式开始，人人准备就绪，斗厨终赛一触即发。
柯掌柜本事真不是盖的，不管是刀功，还是对食材搭配都恰到好处，火候掌握更是分秒必争，很快第一道菜就大功告成，香味扑鼻而来。
所有围观群众注意力都在柯掌柜身上，好像她赢得比赛毫无悬念，其他几家人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算上柯掌柜，终赛只有四家人，其中一家人中途宣布退出比赛，加入到群众大军，评判们走下评判台，在三家后厨外踽踽独行，这也是评判一种方式，他们也算是县城中饮食界门面，单凭翻炒，刀功的声音也能评判一二。
聂锦程果然不按常理出牌，做法有些偏颇，两姐妹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是看过他真功夫，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能痛快答应跟柯掌柜比试，想必早就做好准备，对于比赛结果还是蛮期待。
柯掌柜出餐速度挺快，三道菜由徒弟们逐一端上来，不论是菜色还是味道，都赢得围观群众喝彩，其他两家人的菜上不了席面，光看色泽都知道味道一般，跟柯掌柜比起来，与寻常人家所做无异，评判吃在嘴里眉头紧锁，看样子第一名已经有归属了。
“应家怎么还不出菜？”
“八成是还在切菜吧！”
“跟柯掌柜比，太不自量力了吧！”
人群中有人在说风凉话，菜品迟迟没有端出来，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评判也派人去催促，那人刚准备掀门帘子，采薇端着第一道菜走出来。
应家第一道菜是荤食，成色看着还行，但是没有闻到香味，评判们尝了一口，立马脸色一沉。
“真酸！”
“这菜能吃吗？”
围观群众发出哄堂大笑，就这水平也能参加终赛，上一轮晋级是侥幸吧！评判们没有做出任何评价，立马宣布本届斗厨优胜者为弄月亭柯掌柜。
采薇称她还有两道菜没上，如何分出结果，她的菜品要三道菜一起吃才能品出味道，希望评判们能把接下来两道菜品尝过后再做定夺。
征得评判同意后，聂锦程跟采兰先后把两道菜端出来，要他们再次品尝，最好是三道菜分先后吃到嘴里，然后做出判断。
第一道菜味道偏酸，第二道菜味道浓郁，第三道菜口感清淡，但是三种菜吃完后，之前那种单独的味道瞬间消失，口中似乎有一种留香在唇齿间游荡，令人心旷神怡。
评判们一轮试吃后感觉意犹未尽，再次试吃，结果更是余味悠长，后味直冲脑门，令人欲罢不能。
“能不能说说你这菜怎么做的？”
评判突然间对这几道菜颇感兴趣，能做出这种菜品绝非偶然，三位老者担任评判数年，也自诩吃过天南海北，这种口味还是第一次遇见。
刚才在后厨，姐妹俩也不理解聂公子为何要做这种菜品，不是摆明了要输吗，况且对面是厨尊本尊，稍微出一点差池就极难补救，聂锦程早就知道如何应对。要想赢，单纯从烹饪方面可能并不出彩，用一种特殊方式赢得比赛，才能显得应家技高一招。
“相信我，一定没问题！”
采薇看着聂公子坚毅的眼神，按照他的套路，把刚才聂公子跟她说那些话原原本本说出来。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那可是柯掌柜，又不是别人。”
“我相信他！”
采薇眼神坚定看着聂公子，这几日来，她一直都跟聂公子接触，能感觉到他对做厨已经游刃有余，就算不愿意袒露真功夫，但是实力摆在那里，正如他先前所讲，就算输给柯掌柜也不丢人。
采兰看着信步走向评判的二姐，心里还是没底，按照姐姐要求，等评判们尝过第一道菜之后，再把剩下两道菜端出去。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补救。”
采兰盯着聂公子抱怨一句，他笑笑，不说话，只静静观察着台上评判们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