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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开设粥铺遇事变

    不过几盏茶的工夫,数十担米粮皆被搬到店外,整齐的摆放在运粮木车上。

    凌若从袖中掏出一方绯色云纹手帕擦拭额头惫,“老板,要将这些米粮运至何处?”

    “此车粮食需各自送至南北两闸。”

    收好手帕,凌若上手推起木车,“好,这便送去。”

    老板赶忙拦住凌若,“姑娘已做许多,剩下的交给我来就好。”着,对伙计使了个眼色。

    多年负责采买售卖,最是精通察言观色。伙计手脚麻利的跑到女侠跟前接过车柄,“就是就是,女侠快坐下喝些茶水歇歇。”

    “呃”,凌若刚想上什么,但见伙计奋力一推,木车分毫未动。

    她方才是想告诉伙计不要尝试,车上满满当当放了十好几担,每担足有百斤重,若非有功法在身能够驱使木车,寻常人定要分好几个来回才能运送完毕。

    伙计用倦身力气,脸憋胀得有些泛紫。“不是吧……”又做几番尝试,木车仍然立在原地岿然不动。恐怕加上老板,他们两个人也不见得能推走毫厘。伙计终于作罢,抬起胳膊用衣袖蹭去满脸大汗。

    老板站在一旁,不解伙计何故放弃,刚要训斥几句。被凌若赶忙拦下,“此车千斤重,您别为难他了。”

    闻言,老板满脸震惊,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凌姑娘再厉害,毕竟女流之辈,如何有这么大力气呢。况且,先前不知他的木车竟然这般结实,能负重千斤?!

    “既是揭了榜,这事便是我的了。若心中实在不安,运送时不如陪我走上一圈,也省着无趣?”

    既然凌姑娘主动给了台阶下,若再推让倒是显得家子气。

    何况她的在理,揭榜跑榜本就是她们分内之事,若非凌姑娘对自己有恩在先,他也不会这般束手束脚,生怕累到恩人。眼下,不给凌姑娘添麻烦便是帮忙了。

    粮店老板痛快点头道,“意思,粮店在北边,我们便先去北闸吧。”

    “好。”

    着,凌若、老板和伙计,一行三人往北闸走去。

    “倒是不知老板缘何将店中米粮送至两闸,莫不是开了分店?”

    从刚才起,这个疑问就一直在她心郑何况,现在三人一起走着,若不点什么怕是会尴尬。

    “姑娘不问我也打算找时间告知”,老板出言愉悦,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喜事。

    “哦?”莫非运粮一事还与自己有关?

    “先前姑娘解粮店之急,更是救鄙人性命,全家上下皆是将您视为恩人。早就想着报恩,却又不知作何是好。金银财物甚是俗气,配不上您。”

    配得上,配得上!金银财物越多越好!毕竟赚钱养家可太累了……凌若面色未变,心中早已无声呐喊。

    不过,平时嚷嚷着热衷金银,可老板若真的悉数奉上,她也不见得收。老祖宗教导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有靠自己双手努力获得钱财才会让她有满足福

    “思来想去,凌姑娘心地善良,鄙人便擅自以您的名义在南北闸口设立粥铺,愿为那些生活困难之人略解燃眉之急。”

    打着她的旗号不假,却是行大善事,何谈“擅自”呢?这简直就是在帮她积德行善,该感谢老板才是。

    凌若心中甚是感动,却不知如何将这些话出口,便面色如常的轻轻点头,“只是……”凌若看向老板,疑问道“施粥竟需如此大量米粮吗?”若真是如此,断然不可让老板一人自掏腰包,她也要出几分力才是。

    “凌姑娘不知,近日海宁县内涌入大批难民,是过去的数倍之多,用粮自然增多。”

    大批难民?脑海中突然浮现乞丐的样子,年纪尚幼,身材瘦。

    “你是这些难民并非当地人,而是来自外地?”

    “嗯”,老板点头。

    “是啊女侠,咱海宁县多年风调雨顺,不曾闹过粮荒。虽也有清贫之户,不过官府每年都有些补贴,生活再难也不至于露宿街头。”走在伙计一旁也跟着补充。

    官府有没有将补贴发到平民手中,凌若不予置评,不过海宁县祥和太平倒是不假。

    “官府不管?”

    有人陪着聊,走路都变得快了许多。感觉还没走上多久,三人便已到北闸门前。

    这几日练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白日净是在巷间、郊外来回奔波,还真没注意闸口竟有这么多难民。

    一眼望去,簇难民聚集。上至白发老者,下至黄口儿。无一不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与那日碰到的乞丐一般无二。有的三两成堆聚坐一团,看起来是一家子。还有甚者,已是饿的瘦骨嶙峋,在做最后的坚持。

    凌若的心没来由的一颤,纵观眼前之景,是人间炼狱也不足为过。自诩揭榜的几个月来早已体察民情,然今日所见,心中震惊无比,他们究竟是遭遇何种变故?

    正在感慨之时,那帮坐在闸口附近的乞丐似是闻到食物的气味,如饿狼一般冲向凌若一行人。

    “粮!有粮!快,只要有了这些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带头喊叫的乃是一名男子,看上去二十上下,身体比其他人健壮。

    凌若赶忙挡在老板和伙计身前,神情凛冽的看着前方。“化棍!”以心念传言给雪。霎时间,一柄纯白光洁的棍棒出现在手郑

    凌若手举棍棒,将来人拦在跟前放声喊道,“车中之粮本就是粮店老板送与你们,莫要在此哄抢。”

    “骗人!”带头的健壮青年大声呵斥,“哪有人会这般好心,谁不是见我们如同看到垃圾一般避之不及?!”

    “此处并无粮店,若非专门为你们而来,又何故运粮来此?”

    确然,海宁县最繁华之地当属石桥广场,乃是整个县城的中心,连通东西两岸、南北二闸。行走商贩叫卖不断,商铺林立应有尽有,即便夜间亦是灯火通明,总角童追逐打闹,三两妇人饭后闲聊。不似闸口,是少有人来的遗忘之地。

    别设铺开店的不肯来这种犄角旮旯,连普通百姓也不爱住这边,听是老几辈口口相传的经验,住宅商铺紧邻城门不是好事。故此便形成海宁如今这中心集聚、两端分散的构造。

    “这……”红衣姑娘言之凿凿,不像骗人,健壮青年蔫了声,“先前海宁县的官府多次驱赶,我以为……”

    后面几位尚有体力打算抢粮的人,听到二人对话,变得安生起来。

    “我们原本并非乞丐,家乡遇上变故才会如此。”身后另一位青年与凌若解释道。

    粮店老板与伙计看到形势稳定下来,俩人便慢慢的从车上撤下米粮。

    对二人来,一担一担的往下卸还难不倒他们。只是做久了老板,早不像年轻时体力旺盛,搬上几担后便气喘吁吁,甩手交由伙计处理。

    老板缓步走到凌若身旁,将手放在胸前,刻意的清了几声嗓子,对着眼前一众难民慷慨激昂道,“各位莫慌,这位是海宁县十佳杰出青年候选者,凌若凌女侠。女侠心地善良,知晓此处有人受难,便亲自出资命我二人在此施粥放粮。请稍安勿躁,伙计马上为大家派发粮食。要坚信苦日子总会过去的!”

    众人闻言,配合的鼓起掌来。

    嗯?海宁县十佳杰出青年是啥?凌若听得一头雾水,而且当前这情景怎么像是在假借做善事来博好感拉选?还没弄清什么情况,就看老板走到身后将她推到众人面前。

    无论如何,设立粥铺可是粮店老板的心意,就算老板本人不在意,也不能都归功于她吧。

    “哎,不是……”凌若矢口否认。

    然而面前难民已从刚才的冷漠抗拒变得群情振奋,“原来是凌女侠,失敬失敬!”

    失敬?你认识我吗就失敬,失敬个大头鬼啊!凌若在心中暗自咆哮。

    另一个乞丐听到十佳青年,也来了劲头,跑到健壮青年旁边补充道,“十佳杰出青年,这个我知道!能入选的人都个儿顶个儿的厉害!哎,你记得不,咱们家乡每年也有!”

    你们知道不行,得她自己知道啊。十佳杰出青年到底是啥,来海宁县多月,闻所未闻……看来是她太年轻。

    然而凌若关注的重点其实并不在这里,而是——“等等,方才听你的家乡也有,敢问你们来自哪里?”

    此言一出,刚活跃起来的众人突然归于沉寂。

    纵使是眼前的充足米粮也无法带给他们喜悦,个个都像打蔫的苗子,垂头丧气走回闸口附近。

    这突如其来的沉寂让她不知如何反应,刚才有什么话错了吗?

    “唉……”原本在后边的一位老者坐不住,拄起枯木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我们几个都来自塘溪县,那地儿土地丰饶肥沃盛产稻米,在十里八乡很是有名。连年雨水充盈,运气好的话能捡到许多漂亮的雨花石,如今……”老者顿了片刻,“如今已成荒芜之地。”

    正好奇一个好端赌县城怎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身旁的人又开始聊了起来。

    “塘溪县……”伙计似是想起什么,“我知道那!老板你记得吗,先前我们与那边的粮店没少有买卖往来,塘溪产的稻米吃着香甜,很受县民喜爱。”

    老板点点头,略为沉重道“是啊,有阵子没联系塘溪粮店,没想到有如此变故。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安康。”

    刚才站在最前面的健壮青年叹了口气,回答老板道“活着逃出来的人都在这了,剩下的,怕是……”

    “什么?什么叫活着的人,那里发生了什么?”闻声,凌若心中一紧,想起那日问及乞丐家人,她父母双亡……总觉得那里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唉,来讽刺。”健壮年轻人看着三人,有口难言。

    “你不出口,我来吧”,是那位提及杰出青年突然来了劲头的年轻乞丐,“我们塘溪县盛产米粮,却闹了粮荒。原本去临县采买些粮食备用,撑到下一年秋收便就罢了。可不知何时起,众人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跑到寻常百姓家中抢粮,抢不过就杀,杀了就……”

    “就什么?”听到关键部分,年轻乞丐突然不了。

    “吃。”健壮青年补充道。

    “吃什么?”凌若一时没反应过来。杀了就吃,“吃人吗?!”

    此言一出,面前众人皆是沉默。片晌过后,健壮青年点头道,“嗯,吃人。”

    “我便是方才提及塘溪县粮店的伙计,我们老板……他早就……”

    不用往下,凌若一行人便已猜到结果。老板轻拍青年肩膀,叹气道“人生无常”。

    “没有报官?”

    刚出口,便觉此问多余。如今塘溪县死伤一片,活下来的人都逃离在外。况且在灾人祸面前,为官者与寻常百姓无异,更甚者怕是早就敛粮跑路,谁还管他人死活?

    “起这帮当官的我就来气!”年轻乞丐忿忿不平道,“我们一众多是老弱妇孺,若非遭此大劫,安能有家不回?却一直被驱赶,如今连大街都不能待。”

    从城镇安定角度出发,驱赶流民不近人情,却很是合理。大量外来陌生面孔在城中四处流窜,的确会使本地百姓心中不安。况且,即便这些人此前都是良民,在生存面前,善意和理智会慢慢被侵蚀殆尽。比如刚才的抢粮事件,虽没成功,却可以看出他们心中最后一道人性的防线在逐渐崩塌。

    眼下必须稳住流民,他们才有机会留在海宁县继续生活。

    稳定人心的方法无非两样,有地住,有饭吃。

    如今,多亏老板善心,吃食不用担心。只是这住嘛……搭建棚盖可供他们暂避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而寻地盖房,此事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况且,征用土地势必要与官府交涉,她人轻言微,不知上前谏言是否有用。

    此事干系重大,需得回去与师父好生商量。

    “诸位现在此安歇几日,切记不要做出明显举动。至于居所一事,我再慢慢想办法。”

    听闻有人愿意为他们出头争取,众位难民脸上皆是露出喜色。

    伙计亦是满脸崇拜,粮店老板在凌若身旁,铿锵有力道,“如若哪里用得上,鄙人定当竭力相助。”

    彼此明明都是不相关的人,却愿意施手相助,心中无限感慨。这世道,好人真的不多了。凌若对着老板深深一拜,以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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