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迟来的忏悔
陈矩回到西苑,将萧崧的“意外”同孝显帝秉明。
孝显帝微微叹息一声,想起英年早逝的皇长孙来。
若是那个孩子还在的话,他也无需担心江山后继无人。
慈母多败儿!
福王侧妃和太子继妃都是上不得大台面的小妇,连着教养的皇嗣亦是不成器。
他心知四年前,太子元妃郭氏死得冤枉,可逝者已矣,公道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毕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你说这是因果报应嘛?”孝显帝喃喃自语。
陈矩立在一旁,没有言语。
此刻,他将自己当做一个物件。
男人去势与美人毁容,将军迟暮,俱是等同的,总之都废了。
不过,皇家秘事可不是他这种身份能置喙的……
“哎……”孝显帝又是一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让陈矩拟旨,追封已故的皇长孙为清河郡王,萧模为阴平郡王,萧崧为阳平郡王。
陈矩的圣旨很快就拟好了,吩咐手下去东宫和福王府宣旨。
圣人只怕是又存了安抚的心思,寻思着再次将矛盾压下。
可孩子们都长大了,又哪里仍旧会如幼时,给了一匹小马驹,送一串糖葫芦,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和好如初?
东宫。
太子亲自接的圣旨。
一时间百感交集,说来可笑,身为储君的他,自四年前就再未收到过正式的圣旨,而大多都是孝显帝教训痛骂的口谕。
想不到啊,没了四年的长子还能被父皇惦念,连他都快忘了那个孩子的模样。
太子挥散众人,独自拿着圣旨去了香房。
那是东宫最荒芜的院落,杂草丛生。
因为里面供奉着太子元妃和皇长孙的灵位,惹得方康娘忌讳,所以就连打扫的仆人都没有。
吱呀一声,推开门。
神案上面盖着厚厚的一层尘埃,供奉的瓜果也都长了毛,尤其那鸡鸭鱼肉,俱是被老鼠啃噬得残缺不全。
这是太子四年里头一次来这里,视线扫过,蓦地看见麒麟镂空的香炉里,塞着一块手帕。
他疑惑的走过去,捏起打开,丝帕里包着一根打磨光滑的牡丹花白玉簪,顶端的几朵牡丹花雕刻得栩栩如生。
似是,有些眼熟。
陈旧的记忆稍稍回笼,这是当年郭氏的嫁妆之一,他曾见过几次。
帕子上残留这几块暗红色污渍,还有一缕淡淡的血腥味儿。
垂眸,瞧见香炉内燃烧的灰烬里,还剩下一角未烧尽的朱砂黄纸灵符。
太子望着郭氏的灵位,脑海中出现一抹骑在白马上飒爽英姿的倩影。
她同温柔贤惠的世家千金不同,乃是将猛虎女,提的起长枪,耍的好弯刀,连拳头都武得虎虎生风。
说起话来也不会慢声细语,处处管制着自己,举止彪悍。
且她天生神力,曾经在猎场上,他们遇见狼群,她提着自己的腰带一把拎了起来。
腾开的那只手也没闲着,一拳头就打死一头狼,生生将狼群给吓跑了。
长子那力气和武学天赋,也都随了她,同自己不亲,相处也是寡淡异常。
他以为她死了自己就少了枷锁,可事与愿违,在没有她鞭策自己的日子里,他彻底失了圣心。
此刻,想想她也并非全无优点,至少对长子的管教就不会只一味地疼宠。
他生来便是不得宠的皇长子,是皇弟们的拦路虎,活着就是他们的障碍。
他受到过无数次的暗杀,她三番两次的对自己舍命相救,还替他挡过刀,血染衣襟,却连痛都不说半句。
他也曾想过好好感谢她,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就只有她的短处?
最后,他为何会听了方康娘的挑唆,就罔顾了她的救命之恩?
可真是因果循环,糟了报应。
若是他们的长子还在,东宫也不会无子。
他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明知长子有性命之忧,仍旧无视,甚至在听了长子的死讯后,还松了一口气?
那可是自己的嫡长子,血亲骨肉!
他还记得他牙牙学语,第一句唤自己父王的画面,嗓音糯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