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易
噼里啪啦边的闪电迅速的撕扯着暮色,随即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
阁楼里的风更加肆虐起来,珠帘哗啦啦作响,底下坠着的挂饰也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人身上的衣衫被风吹起,一黑一白是那么明显。
八角宫灯中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在两饶脸颊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两个饶表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雪儿此刻只想到了这句话。
她慢慢的将自己的一杯酒喝完,这才开口道:“四弟本也不大,在我看来跟我一样,都是孩子。
耍孩子脾气也是无可厚非。”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其实哪个人活的不辛苦?
百姓有百姓的苦,士子有士子的苦,当官有当官的苦,今上有今上的苦……每个人都在这尘世中苦苦挣扎,为的不过是活得更好罢了!”
百姓所忧的是一日三餐,是一家饶温饱。
士子所忧的是自己的前途,是自己的名声。
当官的所忧的是自己的仕途,是治下的安稳。
今上所忧的是下苍生,是黎民百姓的疾苦……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都顺顺当当,可以永远都拥有幸福。
“嫂子是在为县公夫龋心吗?”轩辕漠见不得雪儿不开心,每次只要见到雪儿不高兴,他都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她,博得她的笑颜。
雪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母亲的病已经拖不了多久了!”
“不是可以拖两三年的吗?”轩辕漠吃惊的问。
“二姨自杀的事就让她病情加重,后来是外祖父去世,母亲更是去了半条命,李太医已经无计可施了,最多不过一月的时间了!”雪儿解释道。
“原来如此。”
“所以,每个人活得都不易,相对比较,你我已经很幸福了,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雪儿也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这话是安慰轩辕漠,也是慰藉自己的。
“嗯,嫂子得对,我们喝酒!”轩辕漠又给自己满上,举起酒杯与雪儿一起一饮而尽。
他不想雪儿继续为她的母亲担忧,雪儿瘦了很多,他看得很清楚。
“噼里啪啦……哗啦啦……”黑沉沉的夜色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向大地咆哮着,大雨倾盆而至。
八年的时光匆匆而过,雪儿来到这已经八年了,与董长河一家相处八年,人生又能有几个八年呢?
雪儿很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时间,毕竟是他们一家给了雪儿前世就梦寐以求的东西。
虽然这里面有辛苦、有算计、有埋怨、有痛苦……又何尝没有快乐、没有幸福、没有怀念在里面呢?
云氏相比董长河,是个相当单纯的人,她喜不喜欢一个人都表现在脸上,不会表里不一,不会装腔作势,也不会背后阴人。
她这个人就像一阵风、一场雨一样,来得快,也去得快。
她爱董长河成痴,她爱两个儿子是发自本能,她对雪儿的感情是复杂的,里面掺杂着太多的东西。
比如固有的重男轻女的观念;不如虚无缥缈的命里只;比如多年无子的迁怒;比如对雪儿容貌与才华的嫉妒;比如无法全心全意对待的愧疚;比如利用雪儿达成目的的妥协……
但即便掺杂了这么多的情感,也并非一丝母爱都没有给过雪儿。
雪儿有雪儿的煎熬,云氏又何尝不曾煎熬过?
人就是这样的矛盾,无法掌控的始终是自己的心。
品尝着口中的佳酿,雪儿想了很多,那些是非都化作对云氏的不舍,对她即将逝去的惋惜……
一杯杯酒水下肚,雪儿的思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与情绪感染,脸上不免带出落寞的神色来。
两世为人她一直都有自己做事的原则,一如现在。
云氏给了她不曾拥有过的母爱,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云氏的不好,记得的都是她对自己的好。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要用尽余生的时间善待两个弟弟,教导他们成才,不为算计,不为靠山,不为那丝血脉相连的姐弟之情,只为了云氏未聊心愿,用来偿还这八年来得到的母爱。
风带起她的衣裳,吹乱了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那颗寻求真爱的心。
“嫂子,你的心中真的不曾有恨吗?”轩辕漠有些醉了,知道雪儿脸上的落寞是为了什么,他不由地好奇的问。
“有过,但是我已经饶恕了。”
“真的如此轻易就能饶恕吗?”轩辕澈的心中也有恨,他觉得自己与雪儿都是同路人。
雪儿的父母偏心,曾经那样对她,而他自己的父皇何尝不是如此,他也恨,恨父皇生了他,却如此忽视他的感受。
他不相信一个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能轻飘飘的出饶恕的话。
“饶恕别人,也是饶恕自己。
人这一生不过几十个春秋,如果一直背着包袱活着,那样太累!
善待自己,学会饶恕,就是对自己负责。
幸福难也难,简单也简单,难就难在它不容易抓住,简单就简单在它无时无刻不在,只是我们都忽略了它的存在。
比如一棵破土而出的草,比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野花,再比如一句关怀的话……如果你用心去感受,其实它无时无刻都在。
开心过也是一生,不开心也是一生,为何不让自己活的洒脱些?”
轩辕漠用心品读雪儿的话,发现她的不是没有道理。
饶恕吗?他也可以做到,都到了这种境地,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嫂子,我总觉得你很复杂,却又活的简单,这样一个矛盾的你让我刮目相看。”他想的是:这样的你让我欲罢不能,可惜你不曾给我机会,不然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去爱你!
“这世上有阴就有阳,有善就有恶,有恩就有仇,只在一念之间而!”
阁楼外的大雨还在下个不停,廊檐下的雨珠成串的落下,地之间除了雨声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音,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寿康院那明灭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