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从未了解过她
容静思却是摇了摇头,显然一副已经拿定主意的样子,“娘,二伯母,我真不是冲动之下做出这决定的,除非贺家取消这婚约,不然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你这傻孩子,怎么就说不听呢?”容李氏急切地道,还是自己不轴了呢,就她看还是没有吸取够教训,要不然怎么处处都跟父母对着干?
容金氏看了眼妯娌,示意她有话好好说,别又一时着急上火教训孩子,到时孩子钻牛角尖了该怎么办?
容李氏不说话了,她如今也是后怕的,如果女儿再跟人私奔一回,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妯娌是安静下来了,看到容静思还要再说话,容金氏却是拍了下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事不着急做决定,思丫头,你先想两天再做决定也不迟,无论何时,二伯母都站在你这一边。”
容静思这才不再表达意见,她是真不明白亲娘为何一时一个态度,让她嫁贺因的是她,现在不让嫁的也是她,她都被她的态度搞糊涂了,如今见二伯母这么说,她也就顺坡下驴,省得又把亲娘给气着了,“好,我听二伯母的。”
容金氏爱怜地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这个孩子虽然略有些骄纵,但尚算听话听教,比她的小女儿容静冬强多了,提起小女儿,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再和容李氏母女说了两句闲话,她这才告辞离开。
看到容金氏离开了,容李氏这才道,“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你二伯母娘家那边也有大把青年才俊,她现在愿意为你保媒,我们何不比较一番再做决定……”
“娘,我乏了。”
容静思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遂找了个借口逃避母亲的碎碎念。
容李氏这才不再拉着女儿说闲话,心里却是直叹息,女人最怕嫁错郎,为这个女儿她都不知道愁白了多少根头发。
翌日清晨,钟老当家拉着尤氏就要离开,他是一刻都不想待在容家的庄子里,更何况还有那个容澄在,就更是忌惮,生怕容澄后悔又来招惹尤氏,毕竟在他看来,尤氏可比容澄的妻子漂亮多了。
容静秋也没有留人,她是巴不得这俩烫手山芋能快点走,这样一来大家都能安心不少。
钟义去套好马车,他扶了亲娘尤氏上了马车,看到义父迫不及待地也跟着钻进马车里面,摇头笑了笑,这急切的态度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看来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想来还有几分不可思议,前一天他娘还爱容澄爱得痴狂,现在却又能很快接受义父的追求,女人的心事真是令人搞不懂。
“钟义,一路顺风。”容静秋前来相送,她爹娘是不会出面的,只能她来做这客套功夫,顺便还探头看进车厢里面,“钟老当家,您可得努力哦,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哼!”钟老当家被这么调侃了一句,老脸一红,面上有些挂不住。
尤氏却是面红耳赤,她对容静秋这个小姑娘没有什么恶感,而且这姑娘还是自家儿子同父异母的妹妹,遂也多了几分爱屋及乌的心思,遂轻掀起车窗帘子道,“改日请你到家里来玩。”
容静秋一直没与尤氏有过多的接触,毕竟尴尬啊,不过现在看到她主动亲近,于是笑道,“那我可却之不恭了。”
“人家可是公侯千金,我们请她到家里去玩,人家还觉得我们高攀了呢。”钟老当家故意唱反调,还斜了一眼容静秋。
容静秋柳眉一瞪,“钟老当家,您怎么说话的呢?尤姨,我唤您一声尤姨吧,我到时候去看您,可不管钟老当家,省得他又说三说四让人心里不痛快。”
话是这么说,但这一老一小看样子也不像是心生嫌隙的样子,反而倒像是忘年交。
钟义笑出声,他看得出来义父对容静秋是有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喜爱,虽然他嘴里老说容澄这歹竹能生出什么好儿女的话来,但气场相和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告辞了。”他翻身上马,朝容静秋拱了拱手。
容静秋回了一礼,看到他调转马头在前面给马车开路,遂挥了挥手中的帕子,总算把这一家子平安送走了。
尤氏从车窗处探出头来也朝容静秋挥了挥手中的帕子,看那笑容是真的放下了往事。
柳志轩看到这一幕觉得不可思议,容静秋这交友还真是广泛,“姑娘,您还真大度。”
容静秋看了他一眼,“不然呢?真跟他们家交恶?我们的生意还要靠人家保驾护航呢,于公于私,都得跟远威镖局打好关系。”
柳志轩跟了容静秋这么些年,哪会不知道她的禀性?
别听她说的冷酷充满了算计,其实她的心有时候柔软得要命,她这么做对于钟义母子来说,也是心灵上的安慰,对于化解仇恨是相当有好处的。
容静秋转到后院的正房,跟父母交代了钟家一家三口已经离去的消息。
容澄不说话,现在他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闭口不言最妥当。
容金氏看了眼丈夫,她对尤氏和钟义这对母子仍有芥蒂,是做不到像女儿这般坦然接受的,但也不想真的拉仇恨,所以顺口问了几句,见女儿处理得妥当,这才放下心来。
“待会儿我们就回去,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容澄吩咐妻子道,他还有公务在身,是不能在庄子里久待的。
容金氏回了一句,“知道了。”
容澄这才踱着步子到前院去,如今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他走路的步子都松快了许多。
容金氏自然把丈夫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别听丈夫说得好像很绝情,但她还是怕他真把一个昔日的花魁娘子给弄进府里当姨娘,如今看样子他是真没记挂这旧情人。
“娘,我打算再给庄子选个管事,您可有什么建议?”容静秋转了个话题,以前不请示是人没到这地界,她乐得装糊涂,现在亲娘就在这里,而这庄子说到底名义上还是容家公中的私产。
“你看着办便是。”容金氏不插手,当初收回管家权的时候,她就没有动这这里的管理层,“为娘想过了,将来你出阁后,这庄子就是你的嫁妆之一,如今你管着正合适。”
容静秋睁大了眼睛,上辈子这庄子可没给她当嫁妆,不过那时候是容叶氏当家,如今情况不同,她还想过如何开口让母亲把这庄子给她,没想到母亲早就想得那么长远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一个庄子而已,给你当嫁妆还不够呢,为娘岂会让你寒碜出嫁?我儿该有的排场一要也不能缺,十里红妆那是必须的。”容金氏道。
她就这俩个亲闺女,早早就给她俩置办了嫁妆,不过那时候还没有这中馈之权,有些东西还不能确定能不能给,现在不一样了,一个侯府之女,陪嫁两三个庄子那是常态,她自然都得拣好的来,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个儿的亲闺女。
容静秋笑着抱了抱容金氏,“娘,您真好。”
“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抱着亲娘,让人看见该笑话了。”容金氏其实很受用女儿对她的亲近,但仍旧有几分不好意思。
容静秋蹭了蹭亲娘,“娘,我不管,谁敢笑话,我先撕烂她的嘴。”
容金氏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享受这一刻亲密的亲子关系。
容静秋得了母亲的话,这才放开手去调配人手,最后提拔了一个话不多做事却颇为牢靠的胡管事。
这胡管事年龄三十上下,在庄子里上有老下有小,这样有牵挂的人不会容易坏事,而且性子上也能与柳志轩合得来。
胡管事再稳重当听到自己被提拔了也少不得欣喜若狂,当即向容静秋表示会好好干。
容静秋当下勉强了他几句,这才放他离开去做事,庄子里很多农活都需要人调配,这下子总算把柳志轩从这些琐事中解放出来。
容澄带着容金氏回城了,赵裕却没有走,他直接不客气地拉着容静秋去视察汇江岸边的情况。
容静秋也正有此意,倒是跟他一拍即合,两人带了不少随从开始爬山涉水,倒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容静秋也觉得奇怪,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赵裕对这些感兴趣?不过那时候她是他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能知道什么天下大事?
这日,天上的太阳很毒,容静秋哪怕带了帷帽也不顶热,手里的帕子湿了一条又一条,面上更是免不了通红一片。
“喝口水。”赵裕把水嚢递给她。
她接过来打开不客气地喝了几口,这才觉得散了些热气,伸手指着不远处河边的缺口,“看到没有,那边倒是可以直接开挖,把水引到附近的村庄……”
一边说,一边修改自己的图纸。
赵裕一边指一边跟她讨论,经过这段时间,容静秋也发现赵裕这方面的知识面在迅速地增长,举一反三的能力非常强,也对,赵裕可不是不学无术之辈,若不是她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奇怪思想,她也不可能比赵裕懂得更多。
两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轻唤,“容姑娘。”
容静秋一听这声音就认出了是薄景然,她突然欣喜地转身看过去,果然是薄景然,遂抛下脸黑的赵裕奔向了这准未婚夫,笑道:“薄公子,你怎么来了?”
“正好这段时间得闲,听说你在庄子里,就寻了过来。”薄景然道,他朝不远处的赵裕轻轻晗首,然后两眼又看向容静秋,“结果你庄子里的管事告诉我你跑到这里来了,我这才寻了个向导找了过来。”
容静秋自然是高兴见到薄景然的,那弯弯的笑眉就没有平整过。
倒是赵裕只是一瞬间黑了脸,很快就又恢复如常的表情,甚至还带了几分隐隐的讥诮之意。
在容静秋没有看到的地方,两个男人看着彼此,山风吹过两人的衣摆,把两人交谈的话语都给吹没了,至少沉迷于画图的容静秋什么也没有听到。
只是在回程的途中,薄景然的神色间略有些急躁,反倒是赵裕却是神色淡然,他也不管这两人,而是骑马先行一步。
“薄公子,你怎么了?”坐在马车里的容静秋有些担忧地让梅儿掀起车窗帘子,探头道。
“没什么……”薄景然刚这么说,就看到容静秋沉下来的眉眼,于是改口歉意道,“祖父那边的使者还没有到,我已经去信催促了,估计还要些日子才能抵达京城。”
他曾试图说服薄小叔同意先行下聘把婚事定下来,可薄小叔却是不同意,一定要见到薄老太爷的手信才能行事。
他不明白侄子在着急什么,当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桩好的婚事不在于早几天晚几天,这些道理不用小叔教你,你也是明白的,你也不希望将来你娶的妻子会被人诟病吧?”
这番话薄景然反驳不了,一切都要合乎礼教规范,这在当下是很有必要的,他也不想真委屈了容静秋,让两人的婚事摊上名不正言不顺的流言。
正因为这些烦心事困扰,他才离开京城直奔这庄子,在来的时候,他到了定远侯府一趟,直接跟容澄和容金氏禀明,容澄倒不迂腐,遂点头同意了他前来。
大家同为男人,他能看得出来那九皇子对容静秋的心思不单纯,而且两人的交谈并不愉快,他倒是不畏这皇权,但也不想自己的准未婚妻被人惦记。
容静秋一听是这个原因,其实心里也跟着略略沉重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前面的赵裕,他现在也在这庄子里,按理来说是没机会做什么的,而且他应该也看得出自己与薄景然已经确定了关系,身为皇子的骄傲他应该不会做出抢夺他人之妻的举动吧。
私心里分析得妥妥的,但她还是免不了担忧。
薄景然看出她的心情不如之前飞扬,颇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些烦心事,“你别担忧,事情很快就能解决的。”
大不了不顾薄小叔的反对,先行下聘,事后他再向祖父请罪。
他希望面前这个女孩永远都是神采飞扬的,而他也隐隐感觉到她想飞出京城这一片天地,虽然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却想助她一臂之力。
容静秋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关心,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对与他在一起的未来多了许多的期待,“好,那我等着。”
“容姑娘,我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夕阳西下的场景里,一个年轻儒雅的男子向一个姑娘许下了承诺。
这个场景让容静秋记了许多年,后来也曾感慨唏嘘过两人的有缘无份,直到后来的后来,她才恍然大悟,她大错特错,甚至是错得离谱。
但不妨碍她此时的感动,她朝他甜甜一笑,眉眼弯弯,也让薄景然记在了心里。
赵裕如幽灵般突然杀出来,重重一咳,把两人的注意力引到他的身上,他这才冷冷道,“到地方了。”
真杀风景。
容静秋瞥了眼赵裕想到,没要梅儿扶着她下马车,她不客气地手撑着马车壁跳了下来,这里是今天最后一处要视察的地方。
冯得保跟在自家殿下身后,目光却是隐隐地落在容静秋的身上,自家殿下写给太子殿下的信,他偷看了两眼,看来之前的感觉要成真了,太子殿下一向对自家殿下有求必应。
容静秋感觉到冯得保的注视,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老阉奴看她做甚?
冯得保朝容静秋友好地笑了笑,容静秋顿时头发一阵发麻,她好像看到一个假的冯得保,这老阉人何时对她这么友善过?
上辈子他老是嫌弃她拖赵裕的后腿,对她的笑容都假得很,这辈子转性了?
“冯公公这是怎么了?”她悄然地问向赵裕,“小女子怎么觉得他的脸出了问题,您看抽得厉害呢,要不安排个大夫给他看看?”
冯得保的耳力过人,自然能听到容静秋那并不高的声音,顿时脸抽了抽,这容姑娘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逆耳呢?
赵裕闻言,斜睨了一眼冯得保,冯得保的身子震了震,顿时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倒跟平常的样子无疑了。
容静秋这才觉得冯得保正常了,这才是冯公公平常该有的样子。
薄景然的目光却是落在容静秋跟赵裕的身上,这半天功夫让他看到这两人的默契,容静秋的面容虽然如常,但她的肌体是放松的,很显然赵裕于她不是一个陌生人,这是不自觉的流露,或许容静秋本人都没有发现这点点的不同。
这种放松的姿态是在他身边都没有的。
他沉默了下来,没有太过靠近两人,但也没有离得太远,仍能听到两人热烈的讨论声,初时他不太在意,后来似乎听出些端倪来,这才发觉容静秋这一面是他不认识的。
到底他所看到的容静秋又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似乎,他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她。
正在发散思维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容静秋唤他的声音。
他这才猛然回神,“容姑娘,你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