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碎掉的盘子
已是深夜了,月光透过空空的木架子照进了破败的柴房,躺在床边C垛上的老人缓缓地睁开眼睛,苍老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等着黑漆漆的房子顶棚,一看就是很久,很久.
这里不是他的家,但是好像,他的一辈子也没什么家.
小时候他是跟着爹寄住在似锦楼里的,他一直以为雕梁画栋的似锦楼不是他们的家,在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错了.
那年,他二十岁.
那一天,似锦楼的J位叔伯死了,他爹没死,完完整整卑躬屈膝地活下来了.
其实那是一个死去可以英雄气概,活着却是彼此折磨的年代.
"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成了一笔还不清的债,毁了他们两代人的一生,可是此后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怨恨过他的父亲.俞师傅曾经说过,人G每件事儿的时候都是在心里放了无数个盘子,越重的那个越容易掉下来,然后把人的心肝肺搅在一起发疼,其实每一个都能让人疼,只是人们总是去护着最重的那一个.
在他爹的心里,X命和儿孙就是那个最重的盘子,看着沈大叔他们的尸T,那个属于家国义气的盘子砸下来了,疼到狠了,也是不能回头的.
可是不能回头,不代表那个盘子碎掉的疼能放过他爹,所以他爹就这样折磨了自己一辈子,在新生活即将到来之前,终于带着乱世不能归家的遗憾和生活赋予灵魂的卑微走了.
但是债是继续要还的,在别人都在拥抱新时代的那个秋天里,他抱着爹的牌位被徐家赶出来了,因为徐家不要一个给鬼子做过菜的厨子.那时的他还天真,他问别人,徐家的大白羊汤就摆在街边,他们知道自己卖给的是华夏人还是敌人么?还是徐家的每个人就有这样的底气,在刽子手的刀前可以说我就不能折腰?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在屠刀面前是否能够依然□,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是那些人更愿意以这种折磨罪人的方式来证明他们对正义的忠贞——用能想到的最严酷的方式来惩罚非正义,就是他们的"正义".
他爹在混迹在厩,流落到西南的时候都时刻惦念的徐家把他的牌位踩碎了,把他以为自己以后还能有家的点点小期盼也踩碎了.
到了省城,他开了一个汤头摊子,卖着自己的汤,可是没卖J年,他就连把汤端给别人的权利都没有了——还是因为那一场"活着".
十年里,他没了摊子,没了Q子,也没了健康的双腿,他只剩了一个儿子也没有教好.
那时,他总觉得自己该受这份罪,还活着就是要受罪的,把他爹欠下的,把他欠下的统统还清了,不管今生结束后有没有来世,他总能清清白白地挑一个属于自己的最重的盘子.
那个年代终于结束,他回到省城,瘸着腿给自己找了一份烧锅的营生,G了好J年之后,他又摆摊卖自己的羊汤,重新整治了一份家业.
真的没想到,奔波一生,到头来他还是没有家,他想要的家不是想找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屋子,不是想找一个能闲坐树下的院子,他就是想找一个能把他装进盘子里的人——可他还是找不到.
连他的亲生儿子都能趁着他病重的时候把他锁在这个小屋里B着他J出汤方,他这辈子心里的盘子终究一个又一个地全碎了.
全碎了……
屋子外面,他的儿子醉醺醺地进了这个破败的院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自己的房间,就站在他的屋子外面,这个儿子开始对着自己的爹住的破屋撒尿.
"老不死的,还不J方子,我钱都收了.你知道一共多少钱么?二十万!有了二十万我G什么不行,你个老不死的B了我一辈子,给我留二十万怎么了?个老不死的……"
骂骂咧咧地,徐宝树提着K子回了屋,任由他的亲生父亲在这个破败的柴房里粗重地呼吸着——也许三天,也许四天,这粗重的呼吸就要渐渐消弭了吧.
老人直直地看着屋顶,一直看着……看着……
小刀啊,我是真的看不到咱们兄弟重聚的那天了.
一大早沈何夕和苏仟就坐着车子往果林镇上奔去,镇子离省城不远,八点多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找到了那家麻将馆.
果林镇的地理位置其实说不上好,虽然靠近省城,但是离着它从属的县城有些远,又没有什么J通要道,镇子上有志气的年轻人都去省城打工去了,只剩下坑坑洼洼的街道,铁门都关不严实的供销社,还有这个看起来荒僻又隐蔽的麻将馆.
此时的麻将馆还没开门,歪斜斜的布帘子遮着灰尘厚重的窗子,门口还有一滩呕吐物在这样的高温下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
苏仟掩着鼻子退后了两步,J张大票子塞进了壮汉司机的手里:"先给我来五小时的."
"好嘞!"壮汉把五张大票塞进怀里,"您这钱加加减减能是七小时,还有俩小时您随时需要我随时再扮上."
听见这笔账,苏大nv神沉默了两秒,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前途,G完了这一票你可以考虑下.跟我混."
"成啊,到时候再说."
说着话,壮汉把狗屎金的链子和大蛤蟆镜从怀里掏了出来带上.
这般"专业"地穿戴上之后,说实话,还真有J分老P子里火拼的架势.
咣!咣!咣!
"开门!"壮汉吼了一嗓子,对这个木头门是连砸带踹.-->>
"谁啊?"
"开门!快开门!"壮汉瞅着空子小声问苏仟,"咱这是G嘛的?"
苏仟看了一眼旁边抱X而立的,对他说:"找人,叫徐宝树."
壮汉立刻很有职业C守地喊起来:"快开门!我找徐宝树!"
屋子里的人似乎都是从睡梦里被惊醒的,他们也气势十足地对吼:"我们这没这人,别地儿找去!"
"开门!"
"没这人!我们这儿没这人!"
这个麻将馆里的人大概是应付临检的老油子了,说什么就是不开门,也不开灯,两遍就是隔着一扇木门对峙着.
又踢又踹对方就是不肯开门,壮汉喘了两口粗气看着自己的雇主:"这,这……敌人这是坚守不出啊."
另一个一直沉默的nv孩儿轻轻挥了挥手,让他让开.
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您好,我问一下,你们知不知道最近有个从省城来的叫徐宝树,应该是个厨子?"
说到厨子两个字儿的时候,她的语气格外地"温柔可ai",惊起了苏仟一身的寒mao儿.
"没有!不知道!快滚!"
沈何夕回过头笑了笑:"讲理看来是没用."
壮汉看见她退后了两步,盯着门锁看了一会儿,猛地抬腿一个回旋踢就踹在了门锁的边上.
天气热,她穿的是一条膝盖上的牛仔短K,又细又长的大白腿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影,任谁看了都要觉得赏心悦目.
可是这一脚下去,木门在一声巨响中应声而开,就不让人觉得像刚刚那么轻松愉快了.
门里,两个光着膀子拿着棍子的男人看着高挑纤瘦的nv孩儿从上午的晨光中走了进来.
"我只想找一个人,叫徐宝树,今年大概四五十岁,从省城刚来了没J天."
屋子外面的壮汉很专业地对他漂亮的雇主说:"这份儿气势,要是G我这活儿,一小时至少拿五百."
苏仟扯了一下他X前的金链子,跟在沈何夕的后面走进了Y暗的麻将馆.
一觉睡到大天亮,徐宝树摇摇晃晃地从床上起来,胡乱套上了一个沾满了汗渍的背心,他的老婆总是心软,觉得对老头子不能这么苦着,被他直接撵走去外地看读书的儿子去了.
现在衣F也没人洗,他也不想再去做饭,每天就去那个麻将馆,一群人一起打个麻将喝个酒,日子也过得挺滋润的.
至于那个老头儿,他只要保证不死就行了,就看谁能扛过谁.
想起来,他又去砸了一下柴房的破门:"你今天说不说?"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透过没有玻璃的窗往里看了一眼,确认老头还在喘气儿,就踢踢踏踏地走去麻将馆了.
麻将馆的门口,今天意外地G净,就连窗框都擦洗了,破帘子也没有了,他瞪了两眼发现自己没走错地儿才去开门.
门没关,猝不及防之下他在门口生生被人拽了进去.
拽他的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麻将馆里意外地亮堂了不少,让他看见了自己的J个牌友正被人反绑着双手蹲在地上.
看见了他,他们一群人都激动了起来.
"他就是徐宝树!"
"他就是那个从省城来的!"
"就是他!"
"大姐,我们就是开个麻将馆,我们真的没G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们就是赌个钱,您就放了我们去找他吧."
徐宝树就看着自己这些天结识的酒R朋友全部都鼻青脸肿地指认自己,对着坐在凳子上的年轻nv孩儿痛哭流涕表决心,看向自己的眼神全都带了十成十的恨劲儿.-->>
他最近被打牌喝酒掏空了的身T根本挣不开背后那个壮汉的钳制,只能让他眼睁睁地两个nv孩儿都站起来看着走到他的跟前.
"你是徐宝树?"个子略高的nv孩儿盯着他,很温柔地问到.
这是来G嘛的?难道也是为了老不死手里的方子?
"不是……嗷!"
nv孩儿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肚子上,谁都想象不到,nv孩儿那么纤细的手臂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似乎一下子就打到了他的五脏六腑,疼的人只想把身子彻底地蜷缩起来.
"你是徐宝树?"一样的语气,她又问了一遍.
"不……是……"
又一拳,这次掏向了他的肋下,整根骨头顿时都是铺天盖地钻心的疼.
"你是徐宝树?"
"我不是……嗷!我是,我是徐宝树."
刚刚的这一下,.nv孩儿没用拳头,用的是膝盖,狠狠地撞向了他身T上最脆弱的部位.
nv孩儿看着他,轻轻笑了:"第二个问题,你父亲徐汉生在哪里?"
看着这个像是死狗一样的男人,沈何夕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他连自己都过得这么肮脏邋遢,徐老爷子经历了什么,她只要稍稍一想就觉得前所未有的怒气轰击着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