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千姿的消息发过来的时候,纪寒程正在办公室,他瞥见手机上屏幕一亮,唇角轻轻勾了下。
过了会儿，抬指回复。
一旁正在汇报的风控部总经理看见他们纪总拿起了手机,表情依然很淡，还以为是自己过于啰嗦让他没耐性听下去,连忙一个急刹，将准备好的内容精简再精简，挑简明扼要地说了。
说完之后,屏息等待纪寒程开口说话。
纪寒程并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上司,对工作上的事能要求极为严格。
他本人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自大学起就开始参与公司运营，有着多起重量级投资项目和并购案的经验,分析问题往往一针见血。
因此每次汇报,负责人都要做好十足的准备应对他的提问，过程可谓十分得提心吊胆。
不过……
风控部总经理想到刚才纪总看消息的时候,似乎笑了一下,虽然很淡,是不是说明他心情不错？
没来由的,风控部总经理有点想感谢那位发消息来的人。
结果他发现自己感谢早了。
他们纪总，在他汇报完毕之后,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慢条斯理地将方案里的漏洞一条一条地找了出来。
那淡漠的眼神丝毫看不出心情不错,反倒比任何开口说出的冷嘲热讽都让人心惊肉跳。似乎无论私事有多美好多让人心情愉悦,都没法影响他在公事上松懈半分。
跟心理预期的差了太多，风控部经理的冷汗都差点下来了。
——
纪寒程回过来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好看】
没标点也没表情，就这个干巴巴的两个字，让人觉得态度有点不够合格，好像是敷衍她才发的。
付千姿的作劲又上来了：【我感觉也就一般般好看】
不然你怎么这么平淡。
纪寒程读出潜台词，笑了一下，直接给她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两人之前偶尔互相发个微信，打个电话什么的，视频通话还是头一次。
付千姿没急着接，先走到光线良好的地方，摆出一个其实精心设计过但是看起来又特别随意的角度，还撩了撩头发，这才摁下“接受”。
画面出现的第一眼，当然自己的脸。
付千姿手指点了一下人像框，把自己放大。发现自己在视频里仍旧肤白貌美，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光不浓不浅，恰到好处地在脸上镀了一层柔光滤镜。
她很满意，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复原，这才去看纪寒程。
他应该是在办公室，一侧是窗，光线也挺好，反正那张脸看着很赏心悦目。
付千姿刚收了人家的礼，又承受住了这波美颜杀，即便对他的态度不满意，也不能翻脸，只嘀咕了一句：“干嘛打视频，我很忙的。”七八^:///
只可惜这句话配上她在家里这个闲适的状态，还有轻飘飘的语气，说服力就不怎么够。
纪寒程轻笑了下，也不跟她计较：“戒指呢？”
不是都给他发图片了吗？
付千姿这么想着，还是把手抬起来给他看，在镜头前面晃了一下：“戴着了。”
纪寒程看完之后，“嗯”了一声：“特别好看。”
就加了“特别”两个字，其实并没有达到付千姿心里预期的标准，但她听见他用低声带笑的语气说“特别好看”的时候，心情还是不受控制地变美丽，很没出息地被狗男人一哄就哄好了。
而且，纪寒程现在会给她打这个视频，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之前发过来的两个字没让她高兴，才当面挽救？
这么说来，求生欲还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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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付千姿余光扫了眼自己手指上的那只戒指，决定还是不计前嫌了，问他：“你要我一直戴着它啊？”
纪寒程：“重不重？”
“不重。”刚刚好。
“漂不漂亮？”
“漂亮。”还是给狗男人一个台阶下吧，顺便激发一下他送漂亮礼物的积极性。
“喜不喜欢？”
付千姿顿了一下才承认：“喜欢。”
好了，纪寒程这三连问下来，不用他开口，连她也觉得不戴简直天理不容了。
“可是，一直戴，再漂亮的东西也会看厌的。”
付千姿倒也不是想不戴，她就是觉得难得这样和纪寒程视频，让他多说点好话也好。
“厌了就换一个，你要天天不重样我也给你买，”纪寒程带着笑意的目光掠过来，似是征询，又带着隐隐的诱导，“好不好？”
付千姿跟他对视一秒，默默在心里举起了白旗。
帅气多金又温柔还要为她疯狂花钱？
这谁顶得住，你说什么都好。
——
再过几天，就是附中的九十周年校庆。
之前付千姿的高中同学赵绘西就打电话过来，两人约了校门口见。付千姿高中时期的塑料姐妹特别多，大家听说她要来，一个接一个地凑起了热闹，到校庆这天，附中门口就聚起了十几个人。
其实她们中的大多数，付千姿已经不怎么联系了。
她又不傻，真心交好和蓄意巴结，怎么会分辨不清，这会儿也只是客套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大家一起走进去，她跟赵绘西并肩，和其他几个人的距离慢慢拉开。
赵绘西大学在海城读，读完之后就留在了那边工作，也是难得才回来，两人平时就是个友状态。但一见面就能迅速找到高中那会儿“狼狈为奸”的熟悉感，毫无隔阂。
赵绘西一见面就问：“哎你老公呢？我都做好被虐狗的准备了，你老公怎么没来？”
付千姿哼了声：“他在临市。”
说起这个付千姿就生气。
她之前知道附中要校庆的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问一下纪寒程去不去，但又有点纠结。全 .cδм
既希望有他陪着，又不想和他一起直面高中时期的种种往事，主要还是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把身边的人暴打一顿。
付千姿反反复复、想法一变再变，自己跟自己作完了一通，终于做出决定佯装无意地跟纪寒程提了一嘴，又假装随意问他要不要参加，结果得来的却是他要出差临市的消息，而且校庆这天还不一定能回来。
白白害她纠结那么久，就很气。
“这样啊，今天何绡也要来诶，你们俩高中不是不对付嘛，我还想看你牵着你老公的手，狠狠的给她打打脸。”赵绘西说起来就一脸痛快。
“我们之前已经碰过面了。”对于这种已经被干掉的手下败将，付千姿不怎么有兴趣，伸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她来就来呗。”
她保证有一百种方法秀得何绡怀疑人生。
说到何绡，付千姿不由得想起那天。她一开始以为纪寒程不懂事，硬要拉她们两个打招呼，后来才知道他什么都清楚，是故意要在何绡面前秀上一秀。
这么想来，狗男人也挺婊的嘛，但是她喜欢。
——
附中学校建校多年，即便是新修的教学楼，为了配合校内古朴的建筑风格，也修成了大气富有古韵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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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和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悬铃木，几片落叶掉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得咔嚓轻响。
今天学校里各处拉着红色的横幅，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也有西装革履的男人，陌生又热闹。
沿路摆了展板，回溯了一下附中的前身，又展望一下未来什么的，付千姿走马观花地看了会儿，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赵绘西从刚才开始就接到了他们那个狗逼上司的电话，这会儿她正在用一种堪比杀人的目光，和咬牙切齿的表情，对着电话那头诚诚恳恳好声好气：“嗯，请问建模是对哪里不满意呢？哦哦，但是这个……”
完美展现了当代社畜的良好修养。
付千姿感觉她都快把自己整成精神分裂了，安慰式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去另一边看看。
她记得附中有个玻璃橱窗，专门张贴优秀学子的照片，还有事迹介绍。虽然优秀学子不一定长得多赏心悦目，比起枯燥的建校历程总是很多。
玻璃橱窗很显眼，就在大路的一侧。
付千姿走过去的时候，原先站在那里的女人也回过头来，视线相对，两个人都是一愣。
然后付千姿淡淡笑了一下算作打招呼，周沐迪则登时炸了毛，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她这女二剧本要拿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怎么来参加个校庆都能碰到曾经的情敌？
付千姿好整以暇，假装听不懂：“我来看优秀学子啊。”
简直是鸡同鸭讲，周沐迪不满地转身：“那你看，我走了！”
“你干脆别跟我呼吸同一片空气好了，幼不幼稚，”付千姿慢慢走到橱窗前，发表评价，“这个男孩子还挺好看的。”
她余光瞥见周沐迪还保持着转身的动作站在原地，笑了一声：“你不是要走？”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周沐迪还真的转身回来，不知道是为了较劲还是怎么的，还站到了她的身边，挑衅道，“怎么样？”
付千姿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无所谓地继续看。
她的目光在橱窗里看了一圈，发现长得好看的也就只有自己刚才说的那个男生，眉清目秀，眼神静谧。
其实跟高中时代的纪寒程长得不像，但那种清清冷冷的高岭之花气质却如出一辙。
幸好年龄不合适，不然付千姿肯定怀疑这是个纪寒程的私生子什么的。
再一看班级，高三（16）班，也是纪寒程以前读过的班级。
周沐迪显然也看到了，撇了撇嘴：“还挺巧。”
付千姿看了她一眼，还没说什么，周沐迪又抢白道：“我看一下这个男生也不行吗？又不是看你老公，醋劲这么大。而且我现在也不喜欢四哥了，你不要太敏感，怀疑来怀疑去的女人是不会有男人喜欢的。”
她虽然已经跟梁子安说过，要做一个安静如鸡的女二再也不和付千姿吵架了，但是说归说，做归做。
见到付千姿，她发现自己还是会不由自主和她较劲。
付千姿：“？”
她就是随意侧头看了周沐迪一眼，就被这人脑补出了这么多，到底是谁敏感？
不过……
“你不喜欢我老公了啊？”
她刻意咬重了“我老公”这三个字，语调甜甜蜜蜜的。
周沐迪：“……”
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只是知道自己和他没希望，慢慢地也就看开，没之前那么念念不忘了。
不过付千姿这说话方式也太气人了吧，周沐迪哼了一声，故意气回去：“你老公也没什么好的，会喜欢你，说明他只是一个看脸的肤浅男人，不值得本小姐喜欢。”
说完之后，周沐迪发现自己很有进步，已经学会一踩踩两个了。
付千姿露出标准的姐妹假笑：“谢谢你夸我好看，想不到沐迪也有嘴这么甜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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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沐迪：“……”
你清醒一点我是在夸你吗？？
看着她有火没处发的样子，付千姿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周沐迪小时候的性格也是这样，直来直去的，长大也没怎么变，只是学会了在外人面前草上一个优雅小仙女的人设而已。但水平不怎么稳定，一逗就露馅。
之前在老宅的时候，李珺华说小时候付千姿喜欢追在纪寒程后面跑。事实上那会儿付千姿根本不care纪寒程，她喜欢的是隔壁班一个嘴很甜的小正太，纪寒程这种清冷挂的逼王并不在她的欣赏范围内。
真正追着纪寒程跑的，是周沐迪。
所以要真正比起“暗恋”的年限，付千姿可以说完败。
说起来，周沐迪在追人这件事上一直走的是外放路线，小时候就能毫不含蓄地嚷嚷着要和纪寒程永远在一起，怎么长大了反而变含蓄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周沐迪愤愤地看了她一眼，“我跟四哥表白过，结果被他拒绝了。他还说如果我再跟着他，就要告诉我叔叔！”
周沐迪还记得那天男孩子清冷淡然的语气，虽然她知道以纪寒程的为人绝对不会干出打小报告这么low的事，但少女心还是瞬间碎了一地——纪寒程知道她最怕叔叔，拿这个来威胁，就说明他并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真正正地不喜欢她，希望她不要来找他。
付千姿愣了一下。
她之前一直以为只要自己缠着纪寒程，那人就拿自己没办法，所以不免有点沾沾自喜，还和他炫耀，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却忽略了一点——其实他完全可以告诉付家的长辈，光是李珺华一个人都有她受的。
可纪寒程从来没说过，甚至，连威胁都没威胁她一下。
这是不是说明……对他来说，她有那么一点小特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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