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白清颜,不要走!
万儿蹑手蹑脚凑近了。窗子打开,一身盛装的新娘站在窗前。不知为何,万儿生出了些说不出的熟悉感。这时候,新娘慢慢掀开盖头,开口说话了,
"药怎么了?”
这沙哑的声音,这清隽的面容!万儿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一这是白忘啊!怪不得她觉得新娘熟悉,这竟然是白忘假扮!
他竟然扮成新娘潜入将军府!那真正的新娘哪去了?最重要的是,他想干什么?天,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他是蓄谋已久!难道,自己在今宵醉外救了他,也是他计划好的?!
他是不是想在新婚之夜行刺纪宁将军!
“你嗓音又这样了。”窗外那人叹息道,"急火攻心,果然,你心中还是牵挂他。”
“到了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万儿听到白忘声音冷漠,"你说的是什么药?”
“就是这个。原本给你的蒙汗药,药效恐怕不够。这种,你与之前那蒙汗药混在一起叫他暍下去,更
为保险。就算你拿刀割穿他的喉咙,他也绝不会醒来。”
“”
白忘接过药,在手里惦了惦。
“你将这药涂在他杯子的内壁上就好。到时候两种药混合起来,即刻起效。事成后我来接你,对外就只说是有人仇杀,新婚夫妇死在了一起一一新娘的尸身我也准备好了。”
万儿越听越是心惊。这是什么人,竟然想了这样狠辣的主意?可门内的白忘神情不变,只是凝视手中的药。
‘‘好。”
良久,他说。之后,他就在窗外那人的鼻尖前将窗子拉了下来。他一句都没有多说。
万儿见门外那人又站了一会,轻声笑了出来。但在安静的院落中,这轻笑反而叫人毛骨悚然。他慢慢走开,还在自言自语,
“果然,你还是心中不能忘情。看来这一步是对的。这鹤顶红,纪宁只要沾上一点,立刻就会身故,神仙也救不了了。”
鹤顶红?!白忘要给纪将军下毒药,将他毒死吗?若是纪将军真的暍下鹤顶红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缩在树荫后,唯恐发出一点声音。一直到这人走远了,她顾不得擦一擦冷汗,
就飞快跑去宴会现场 定要去提醒纪将军,白忘就在新房里,他要谋害将军啊!要是晚了,就来不及
了!
万儿一心要去给纪宁报信。她根本没想过跟着这男人去看一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更没有想到,此人见过白清颜后,竟然又去见了一个人。
将军府外,一个幽暗的小巷中。一顶官轿悄无声息地停在其中,隐没在黑影里。傅琰就站在轿子前,神态温和,带着几分恭敬。
一个不辨男女的尖利嗓音传来,
“你将药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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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琰声音平淡镇定,
“我将蒙汗药换成了鹤顶红。我怕他不能够下决心刺死纪宁__这就算是推了他一把了。”
“那个玉瑶国的太子,怎么可能不肯杀了纪宁?纪宁可是害他灭国破家的仇敌啊。”
“他们之间有一段情事纠葛。”
“是这样。”那人冷笑一声,"怨不得纪宁要瞒下他的存在。可既然曾经有过之事,他如今能够甘心刺杀纪宁吗?”
“所以我将他的蒙汗药换成了鹤顶红,免得他反悔。”
“那若是他突然反水,连蒙汗药也不肯下昵?”
"不会的。”傅琰十分肯定地说,“他已经被纪宁伤透了心。就算他心性再好,也是个凡人。他早就生了斩断情丝的心,哪怕走不到最后一步,但这,他必定会做。”</P>
“既然傅大人这样讲,我就相信你。也好,此乃一举双得一一借玉瑶太子的手将纪宁铲除,之后,你便将他送到宫中来。”
“陛下他真的对这玉瑶太子势在必得?”
“陛下他要用他做一件大事。只可恨纪宁从中作梗,在冰原上没能擒获他。现如今,这个纪宁风头正劲,民望又高,他才大捷归来,几年内陛下都不好公开惩治他。可要再多等上这几年,陛下的事情都要被耽误了。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成功一一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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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琰说完,那轿帘就刷地落了下来。他依旧站在原地,目送宫轿渐渐远去。他面上的恭顺也不见了,却显出几分凝重。
“玉瑶太子白清颜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身份。这下,事情可难办了。”
可很快,他微微一笑,
“怪不得是这样神仙人物,叫人一见倾心。陛下想要你,我也想要你一一都想要你,为何我就要将你恭恭敬敬,送到宫里去昵?”
纪宁坐在厅堂内,耳边是觥筹交错,面前是一片笑语欢声。可他的神魂根本不在此处。谁来敬酒他都来者不拒,人人都庆祝他双喜临门,谁又知道他心中,哪有半分喜悦?
白清颜,竟然真的没有来。
纪宁几乎在怀疑,一个月前,他在今宵醉遇到的那人,是否真的是白清颜?还是他思念成疾,产生了幻想?
"纪宁将军!”
一声呼唤将他惊醒。他猛地抬头:那个满脸惊恐、汗流侠背的,不就是万儿?
他突然站起来,大步迎上。万儿才要说话,被他用力按住万儿肩膀,拽到一边堂屋里。四周没人了,纪宁说话声音都带着抖一一
“是他吗?他来了吗?”
“是他,是白忘!新房里那个不是什么傅家小姐,那是白忘啊!我看见他与人密谋,要用鹤顶红谋害将军!”
可纪宁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后半句,口中只晡晡重复着,
“他真的来了好!好啊!”
说这话时,他腮边肌肉微颤,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竟不知道是喜是怒。万儿从未见过他这样,一时吓得说不出话。可纪宁看也没看他一眼,快步往外冲去。
"纪将军!他他要谋害将军呀!”
纪宁依旧大步向前,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万儿急了,三两步追上去,却被一把甩开。她一个踉跄,撞到地上。
“纪将军!”
可纪宁的背影都不见了。万儿一个人跪在这空无一人的堂屋里,不甘心地咬住嘴唇。这时候,一人将他扶起来。
"将军自有分寸。这件事你不必管了。”
万儿一抬头,看到了龙野。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办。这事情本来就与你无关。”
新房内。
白清颜站在桌边,面前是一个酒壸,两个酒杯。大红的瓷器上也用描金勾勒出吉祥图样,十分精致。可白清颜的眼睛却只盯着那光滑的白瓷内壁一一他几乎要将手中药包捏碎了。黄纸在他手中沙沙作晌,却不知为何迟迟下不了手。
只要将这东西涂抹在内壁,再斟酒给纪宁。让他昏迷倒下,然后一剑刺入他心脏
白清颜深吸一口气,慢慢展开纸包。他盯着那些粉末,又停住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像是有人拼了命地,狂奔而来!
是谁?白清颜手一抖,下意识地将药包攥在掌心。他才将盖头重新盖好,那人已经冲到门前。
大门被用力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白清颜听到那人走进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有千斤重。他知道在宽大的喜服和红盖头遮盖下,根本看不出自己身形。毕竟,从喜轿中下来后,纪宁与他完成了整个拜堂仪式,却不曾认出自己。没道理此刻,他就能够认出来了。</P>
那人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白清颜能够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他身上是熟悉的气息,却夹杂着浓重的药味__那是金疮药。被自己刺了那一刀,也不过一月。纪宁竟然能够撑了一日,又是骑马又是拜堂,只怕伤口早就不堪重负。
他这样拼命,就是为了迎娶那位傅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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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宁突然开口。他抬起手,按在红盖头上一一那手与他的声音一样抖得不成话。白清颜以为他要将盖头掀开,下意识地想躲。可纪宁的手却隔着盖头,抚在他脸上。
那样小心翼翼地,隔着盖头,在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腮边慢慢画过去,像是要用手指将他整个临摹下来。
白清颜一动也不能动了。纪宁的表现,几乎让他忘记自己正假扮他的新娘。不,正因为他在假扮那新娘,这份熟悉的珍重,更让他全身僵硬一一
突然,白清颜被用力勒进双臂,撞在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隔着红盖头,纪宁狠命吻上了他的嘴唇!
“晤唔!”
下一瞬,那红盖头被用力扯了下来,纪宁将白清颜整个人按在桌上,狂风暴雨一般亲吻着。
白清颜一脚踹在纪宁腰间,纪宁脸色瞬间惨白。白清颜立刻意识到,那里是纪宁的伤处。他怔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要挣脱。但纪宁突然用劲全身力气抱住了他。
"不要走清颜,不要走!”
剧痛叫纪宁脸上布满冷汗。但就算这样,白清颜依然无法挣脱他的怀抱。纪宁剧烈喘息着,他太疼了,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可他就像溺水的人狠命抱住一块浮木,绝不肯松手。白清颜用力挣扎,可纪宁绝不撒手,他死死咬着嘴唇,只有被撕扯到伤口时才发出一点模糊不清的呻吟。
到最后,白清颜还有力气,可纪宁这样绝望地坚持着,叫他也感到一阵绝望。他停了下来。他就这样被纪宁绞扭在怀中,一起滚在床上。
白清颜感觉,这份让他窒息的拥抱,仿佛此生也不可能挣脱了。
纪宁的喘息就在他耳侧。说不出是疼,还是什么。他就不断喘息着,一句话也不说。白清颜闻到一阵血腥气,在四周弥漫。是啊,这样用力,纪宁的伤口怎么可能不撕裂。或许,连喘息也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白清颜一动也不动。纪宁抱得太紧,他连呼吸都要使尽力气。就仿佛自己的一生,每走一步,都要比旁人费劲力气。
白清颜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一一自己不必继续呼吸了。
也不用继续刺杀他。
就这样,让他的伤口流尽最后一滴血。让自己呼出最后一口气。然后双双死在这里。
不想再挣扎下去。
人世间,太累了。
白清颜全身绷着的劲力,就这样慢慢松懈下来。他终于被纪宁牢牢地禁锢在怀中,双臂之间的囚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