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离开了夫家，乔思凌并没有回娘家，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母亲，竟然说那种谎来当借口，其实母亲的身体非常健康，希望老天爷能原谅她这个坏女儿。
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独处，跟林品轩在一起时，她无法冷静思考，因为他的言语、他的触碰、他的眼神，都会让她彻底变成一个傻瓜。
她住进了台北一家饭店，躺在陌生的床上，望着陌生的房间，希望她乱糟糟的脑子能理出个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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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一个比自己优秀太多的男人，然后发现对方演技太强、心机太重，在这种时候，一个笨女人应该继续作梦还是清醒过来？如果他跟他那个前女友能复合，才是天造地设、平分秋色。
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方便又理想的妻子，她的天真无知成了优点，因为他根本不能爱人，他最爱的是他自己，世界以他为中心运转。
她还能撑多久？就这么过完一辈子吗？还是该放弃眼前的一切，回到平凡却平静的生活？
第一天下午，周筱云就抱着女儿来探班，忧心忡忡问：“思凌你还好吧？我看你一定都没睡，黑眼圈都跑出来了。”
乔思凌揉揉眼睛说：“我整晚都睡不着，想来想去就是没答案。”
在两人先前的电话中，周筱云已得知大概情况，安慰道：“别担心，除了我还有我大嫂，她的脑筋转得比较快，等晚上我大嫂下班后，我们再一起来想办法。”
“谢谢。”乔思凌决定听听旁观者的意见，周筱云和吴璧如都是她的前辈，她很幸运能有她们支持。
“你窝在房间里也是闷，我们先去吃下午茶，振奋一下心情吧！”
“嗯，走！”甜点总是女人的救星，无论在多么低潮的时候。
当天晚上六点，吴璧如赶到饭店和她们会合，三个女人坐在套房沙发上，桌上摆着许多佳肴，今晚她们都不打算回家了，小女娃小雪一脸甜笑，不知大人脸色在沉重什么。
“思凌，你要不要喝点酒？或许可以帮你放松心情。”吴璧如建议道。
“谢谢，但我想保持清醒，我的脑袋已经够乱了。”
“慢慢来，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周筱云拍拍她的手说。
乔思凌对她们投以感激的微笑，开始说明整个故事，从认识、约会、恋爱到结婚，所有的心路历程以及最后发现的真相。
听到最后，周筱云和吴璧如都同仇敌忾，只有女人最明白女人，爱情的骗子绝对不可原谅！
小雪小姑娘则是吃饱了就睡，偶尔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完全不懂身旁三个女人的心情。
“希望小雪长大以后，不会跟我一样老是被骗，她看起来一副聪明相，应该很有看人的眼光。”乔思凌摸摸小女娃的脸颊，仿佛已看到这孩子亭亭玉立的模样。
周筱云双手握拳，气呼呼地说：“原来我老公也知道内幕，居然没告诉我＼好，我也不会让他知道我们的秘密，男人只会帮男人，女人也只会挺女人！”
“那天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差点就哭出来，但我不想让品轩发现，只好一直忍耐，现在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乔思凌无法过着表面和平、内心挣扎的生活，她没有那种本事。
周筱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辛苦你了，我没想到阿轩的演技这么厉害，我原本只觉得他能言善道，对谁都很有一套，但是连谈恋爱也可以当成演戏，太可怕了！他是不是人格分裂啊？”
见多识广的吴璧如试着分析：“看起来林品轩也是传统大男人，只是戴上亲和的面具，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要什么，就是一个爱他又不会闹离婚的老婆，就算用骗的、哄的也要达到目的。”
“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从来没对我大声说话过，也很关心我的感受。”乔思凌不想否定过去的美好，在梦醒之前她确实作了场美梦。
吴璧如点个头。“没错，他表现得可圈可点，这叫怀柔政策，让你心悦诚服，完全归顺于他，但在他心里还是把你当成一个征服的对象，一个听话乖巧的妻子。”
周筱云也提出自己的意见。“其实阿轩不是坏男人，没偷吃，没虐待，就是心机太重了。虽然我老公以前也很自以为是，至少他是直来直往，不会给我浪漫的错觉，这样我还比较能接受呢！”
乔思凌明白她们都有道理，林品轩并非罪不可赦，只是她想要的他给不起。
吴璧如继续她的分析。“刚开始他应该是出于好意，把你从那个色胚手中救出来，后来他对你做了调查，确定你符合他的理想，就出现在你上班的诊所，约你吃饭还说是一见钟情，用温柔的情网把你套牢，他一直表现得很完美，结婚后也没改变太多，如果不是被你偷听到那些话，我想你永远不会发现真相。”
乔思凌苦笑几声。“是啊，他说过喜欢我个性单纯，没有心机，现在我才明白，就是因为我太笨了，他才会看上我。”
“你不是笨，你是真诚，有些人根本就做不到。”吴璧如握住乔思凌的手轻捏了一下。“他想找个理想对象并没有错，重点在于态度，他从出发点就错了，他不应该用骗的，骗到别人的真心，自己却不肯交心，还觉得洋洋得意！”
周筱云试着设身处地去想。“会不会是他们老爸娶了三个老婆的关系？在我看来，他们三兄弟其实都有问题，个性也有点扭曲，可能有什么心理阴影之类的，毕竟他们都因为爸妈的婚姻吃过苦。”
乔思凌颇有同感。“我想这就是品轩的个性，或许他自己也无法控制，就像他遇到他前女友的时候，一开始就先用哄的，不肯坦白拒绝，总是表里不一。”
“现在我们大概都了解情况了，思凌，你有什么打算？”吴璧如问。
“每天看到他，我就觉得痛苦，我想离开他……如果我办得到的话。”她不知自己是否有那么坚强，毕竟他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
周筱云皱起眉头。“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们都会支挣你，可是离开他以后，你不会更痛苦吗？”
“爱一个人却得不到他的爱，还要每天相处在一起，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很平凡也很自私，既然他不爱我，又有那么优秀的前女友，干脆成全他们好了。”乔思凌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掉下泪。“尤其当他口口声声说爱我，我每听一次就要心痛一次……如果我现在不走，等我们有了孩子就更走不开了。”
周筱云以同情的语气说：“唉，如果我老公说爱我，心里却不这么想，我可能也会想要离婚，就算有孩子我都撑不下去。”
吴璧如双手抱在胸前，感慨道：“林品轩这个大笨蛋，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是林家的男人不可能随便离婚，他们超爱面子的，尤其有我跟我老公的案例在先，你必须找到很严重的理由，阿轩才有可能放你走。”周筱云提出自己的经验谈，当初她也是一番波折才离婚成功。
“对了，我有一次也差点离婚，大家都是过来人。”吴璧如忽然想到这一点。“现在好像在开离婚讲座一样，现场只有小雪没经验。”
三个女人同时爆出大笑，甚至笑到流眼泪，因为这情况太可笑了，这年头要找到没离婚的人还真难。原本熟睡的小雪睁大眼，不知她母亲、婶婶和舅妈在笑什么？笑意是会传染的，小雪很快也跟着笑了。
“这样吧！我有个点子，你参考看看。”吴璧如转了转眼珠子，表情也转为正经。“但最后还是要由你自己做决定，毕竟这是你的婚姻和你的人生。”
“我知道。”乔思凌比谁都明白，眼前正是她生命的转折点，向左向右就在她转念间。
“他不是对那个色狼堂弟很反感吗？不如就……”
乔思凌越听越不可思议，这个点子非常有创意，但林品轩有可能吃这一套吗？像他那么聪明冷静的男人，有可能会失去判断力，甚至主动放她走吗？
看来精湛的演技是重点所在，既然他连“我爱你”都能当成台词，她更应该发挥自己的潜力，把他唬得一愣一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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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两夜没有老婆的林品轩，成了一个苦闷至极的男人，睡觉没有老婆可抱，下班没有老婆迎接，每天只有一通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她再不快点回来，他就要直奔她娘家去讨人了。
前女友骆秋君打了几次电话给他，当然他都找借口推掉了，奇怪，骆秋君向来冰雪聪明，为什么现在会听不懂他的婉拒？难道要他直接说他没兴趣？
或许思凌是对的，他不该给别人希望又让对方失望，为了让老婆安心也让自己清静，下次当真要断然拒绝，他一点都不想搞外遇，有他老婆就够满足了。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乔思凌提着行李回来了，他听到开门声立刻奔上前。“老婆，你回来啦！”
“嗯。”乔思凌走进房里放下行李，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他愣在当场，不懂这怎么回事？上次在厨房她不是说了爱他？难道她跟他一样只是说说而已？
“这几天你不在，我都快闷死了。”他赶紧走到她身后，双手将她抱进怀中。“怎么样？你妈的身体还好吧？”
乔思凌没回答，只是轻缓而坚定地推开他，这动作再次让他愣住，她竟然拒绝他的拥抱？瞧她双手环在胸前，像在保护自己，眼神则是左右游移，这下大有问题！
“其实我没有回鹿港，这几天我都住在台北的饭店。”
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垮掉了。“为、为什么骗我？”
“我需要时间思考一些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他就知道有问题，可恶！
“我跟你之间的问题。”
“我们这么相爱，哪有问题？”事情真的很不对劲，他的背脊忽然发凉、胃部忽然纠结，仿佛有某种惨案就要发生。
她终于抬起头，从进门后第一次正视他，但眼中毫无感情，只有一片空洞，什么都没有，没有爱也没有恨，然后她平静的开了口：“我们离婚吧！”
他闭上眼，希望这只是个恶梦，然而当他睁开眼，她仍是那空洞的表情，他摇摇头问：“思凌，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何必绑着彼此？”
“我当然爱你，我说过多少次了，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很抱歉，我就是不相信你，还有……我已经爱上别人了。”她垂下视线，不敢看他的反应。
“你别胡闹了好不好？”他们才三天没见面，她就有办法搞外遇？等等，她说她这三天都住饭店，该不会是去讨客兄吧？不，他不相信，她不可能这样对他的！
她抬起下巴，用挑衅的语气说：“是真的！对方你也认识，就是你堂弟阿弘。”
“阿弘？你跟他还有联络？”林品轩作梦也想不到，那个混蛋居然还会有戏分，就算他们之间当真有第三者，也不该是那么低级的家伙！
“阿弘一直有跟我联络，他比你好玩多了，又有时间陪我。”
“那小子成天就游手好闲，当然有时间玩女人，你不是第一次被他骗，为什么又上当？”仿佛一把刀刺进了胸口，叫他痛苦得无法呼吸，她怎能如此背叛他？
她只是耸耸肩，像吃错药一样说：“或许当初你不应该救我，如果你让我跟他在一起，我们就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那家伙对你下药，他一次劈腿好几个女人，你还要跟这种坏男人在一起？”一想到老婆居然让阿弘那混帐碰她，林品轩体内有如开水沸腾，整个人气得快冒烟了！思凌是他的女人，她的美丽、她的温暖、她的呻吟都是属于他的！
她安静了片刻，居然给他一个微笑，一个神秘而性感的微笑。“或许我就是喜欢坏男人。”
“你……你真的是蠢到了极点！比我想象中还严重，你无药可救了！”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如此刺激已超出他的极限。“我给你名分，我对你负责，而且我从来没外遇过，你现在是脑袋烧坏了还是怎样？难道你就这么自暴自弃，一点都不懂得自爱？”
她的肩膀略微颤抖，仍抬头挺胸道：“我想怎样就怎样，不关你的事，反正我要跟你离婚。”
“好，离婚就离婚！你以为我找不到更好的女人？告诉你，我受够了！”最近她老是忽冷忽热，这种情绪化的女人他要不起，他娶她就是因为她很简单，现在她变得太复杂了，他可没力气伺候她！尤其她自己要往火坑跳，他才懒得一再拯救她，随便她要怎样都不关他的事！
她松了口气，点头说：“太好了，谢谢你愿意放我走，我相信我们各自会有更好的发展。”
“你选了那个混蛋就不要后悔，等你回头来求我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接受你的！”
“放心吧，我不会回头的。”说着她走进浴室，很快传来冲水声，而他没有跟进去，这种女人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愚蠢、自私、不要脸！
当晚，林品轩选择睡在客房，又是没有老婆可抱的一个夜晚，他翻来覆去无法成眠，事情发展太出乎意料，之前他的心血都白费了，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但他不可能容忍老婆外遇，男人就像公狗，地盘都被占了还能要吗？
他实在不懂，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怎能说变就变、翻脸无情？女人心海底针，这回算他看走眼了，下次绝对不能犯同样的错。
想到离婚会带来的诸多影响，还要面对老爸那张狂怒的脸，林品轩忍不住在心底咒骂。
乔思凌你这个愚蠢的坏女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到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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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乔思凌起床做了早餐，虽然吩咐厨师做也可以，但今天她想为丈夫做最后一件事，即使他们已决定结束婚姻关系。
昨晚对她是个艰巨挑战，明明还爱他却要离开，只因她已无法再信任他，谁知他何时是真心、何时是演戏？她不够聪明也不能分辨，继续下去她会崩溃的。
为此，她选了一个最离谱的理由，因为两位前辈都说，大男人最难忍受的就是戴绿帽，尤其对方还是认识的人，更会激起他的愤怒，影响他的判断力。
当林品轩从书房走出来，神情相当疲倦，看得出他没睡多少，就像她一样。
他瞪着她好一会儿，终于坐到餐桌前，冷冷的说：“关于离婚，你有什么条件？”
“我只想离开你，其它什么都不要。”
“我对你真有那么坏、那么糟？”他脸色原本就沉重，现在更是快气炸了。
“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照顾，但我的心情已经改变了，抱歉。”
“很好，那就这样吧，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就回去过你原本的生活。”
“放心，有别人会照顾我。”她继续说谎，暗自佩服自己的功力，或许是耳濡目染的影响吧，想到他的甜言蜜语、温柔体贴都是作戏，她只觉得一阵想吐。
两人默默用餐，都没什么胃口，她偷瞄了他好几眼，在这最后一顿早餐，她希望能深刻记得他，留做日后回味，她再也不会这样深爱一个人，即使他不是对的那个人，爱错了仍是爱。
忽然他放下碗筷，说了一句让她措手不及的话。“思凌，我收回我说过的话，我不会跟你离婚。”
“为什么突然反悔？”这男人怎能出尔反尔？就像变色龙一样，让人无法捉摸。
“你只是一时迷惑，我原谅你，只要你跟那混蛋断绝往来，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做夫妻，我保证不会追究你犯的错。”
多么宽宏大量的丈夫，她应该叩谢他的大恩大德。“如果我不想觉醒呢？只想继续迷惑呢？”
“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已经很容忍了，你要搞清楚，是你背叛了我！”
他的大吼让她一阵打颤，但她还是故作轻松道：“你不想离婚也无所谓，反正我会继续做我想做的事，别说我没有先警告你，毕竟戴绿帽的人是你。”
“乔思凌，你变了！原本你不是这种人，那个单纯可爱的你跑去哪里了？”他摇摇头，盯着她仿佛她是陌生人。
“过去的我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你不肯离婚，我们就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打死我都不可能！”他咬牙切齿道。
“那就放我走，让彼此自由，反正你想要怎样的女人都有。”
他喘了几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好，我先去住饭店，这几天我不想见到你。”她不能软弱更不能动摇，为了离开这场骗局，她必须把彼此逼到绝境。
“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非要这样对待我？”
他的眼神中流露悲哀，她看得出他对她多少是有感情的，他们曾有过接近幸福的时光，即使是他也会有所不舍吧？
“爱是有生死的，我对你的爱已经死了，就这么简单。”
“死在什么时候？什么理由？”
“死在你跟你前女友拥抱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是强词夺理，但她就是得无理取闹，才能让他放弃这样讨人厌的她。
果然，他拍桌站起。“我跟她早就结束了，她是有打电话给我，但我拒绝了，你不能因此怪在我头上！比起你跟阿弘做的好事，你根本是双重标准！”
“谁知道你私底下会怎么样？我没办法相信你，反正我也不在乎了，因为我会做得比你更彻底，告诉你，这几天我在饭店都没时间睡觉，因为阿弘他……”
“闭嘴！”他及时打断她的话，一双眼狂乱得像要爆炸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以为他要揍人，或许她刺激他的程度太超过了？
“我收好行李就走，等你决定办离婚手续，请给我一通电话，谢谢。”
他用力瞪了她一眼，结果比她更先离开，重重甩上大门，像是无法忍耐跟她共处一室。
就这么简单，她亲手结束了他们的婚姻，她彻底伤害了他的尊严，正如同他彻底粉碎了她的爱情。
当那脚步声远去，眼泪不用再撑着，哽咽不用再憋着，她终于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