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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2)

    晚上,“冲浪板”PUB。

    帅帅老板口里叼着戒烟含片,在摇滚音浪中待在角落擦拭他鲜黄色的全新冲浪板,直到看见那个熟悉高大英挺的身形推门而入,全身红灯警铃哔哔哔瞬间大作!

    “关门,加大锁!”帅帅老板跳了起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八七身高、浑身肌肉如铁、性感迷人却满脸阴沉不爽的翟恩已像摩西分过红海而来,闪电般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拖出PUB。

    遇人不淑……不,是交友不慎啊!

    “咳咳咳,”帅帅老板肺里的空气全被挤了出来,一被松开,立刻剧烈猛咳。“谋杀……”

    “徐帽跟你联络了没有?”翟恩字字如子弹自齿缝中迸出。

    “没有。”帅帅老板好不委屈。“老翟,我们是死党,我会骗你吗?”

    “要我一一列举吗?”翟恩冷笑,索性扳起指头数算起来,“国小二年级,A我的五百元便当费去讨隔壁班女生的欢心。国三那年,把校花写给我的情书偷去抄——”

    “够了够了够了。”帅帅老板满脸内疚,“好吧,小时候我是因为你长得太帅、功课太好,家里又太有钱而嫉妒过你,但长大后我人格已然发展完整。”

    “你要是人格完整,那我就是处男了。”他哼了声。

    “老翟,我们俩继续在这里自相残杀也不是个办法。”面对狠角色,帅帅老板也只能叹了好大一口气。“坦白讲,我是没资格说你啦,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你是没资格说我。”他不悦地抱臂瞪着死党,“是谁每天上床抱着的都是冲浪板的?”

    一拳K0倒地!

    帅帅老板半天说不出话来。“那、那是因为我又没有爱上谁……”

    这次换翟恩被当头重击,猛然缩了一下。“我才没有爱上徐帽!”

    “那你干嘛一副捉拿逃妻的凶狠架势?”帅帅老板得意洋洋地猛戳着他的死穴,“看起来很不自然喔!”

    “那是因为……她偷走了我们的孝!”他死鸭子嘴硬地吼道。

    “你们真的有宝宝了?”帅帅老板顿时兴奋得乐不可支。“男的女的?我可以当干爹吗?想好乳名了没有?如果我有儿子,我要把他的小名叫作‘疯狗浪’。”

    “提醒我以后绝对别让我女儿嫁给你儿子。”因为有其父必有其子。

    “是女儿吗?”帅帅老板眼睛一亮,“那我可以帮她取小名吗?”

    “除非我死!”翟恩吼完才发现不对劲,压着抽痛的太阳穴苦恼道:“妈的!我居然还在这边跟你鬼扯淡,我要走了。”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这边有一箩筐的名宇哦!”帅帅老板无比热心追问。

    “老姚,说正经的,”翟恩回过头,英俊脸庞浮起一抹同情,“东北角那些大浪真的把你的脑袋打坏了。”

    帅帅老板霎时哑口无言。

    “这家伙,临走还要捅人家一刀,活该找不到小光光。”

    “我听到了!”远处高大身影传来咆哮。

    帅帅老板忙捂住大嘴巴,噤若寒蝉。

    觉得全世界都跟自己作对的翟恩气冲冲回到家,愤慨地将钥匙甩到玄关名贵乌木鞋柜上,暴躁地将自己的身子狠狠抛入长沙发里。

    空空荡荡。

    他看着安静的四周,大得令人生厌的宽敞客厅,还有不管点亮多少高级水晶灯都无法驱除的一室冷冷清清。

    像被再嫁母亲抛弃的那一天。

    那年,他七岁。

    “恩恩,妈妈真的好爱你,但是欧文叔叔比你更需要妈妈。而且有爸爸照顾你,妈妈很放心,以后等你放暑假,妈妈再接你到英国玩好吗?”

    美丽柔弱而浪漫的母亲紧紧拥抱着他,泪如雨下,身上的粉红色缎质礼服摩擦着他的脸颊,不知怎的异常粗糙地弄痛了他。

    他八岁那年,美得像朵空谷幽兰的母亲与前往英国度假的美国船王坠入热恋,泪眼汪汪地和欧文叔叔离了婚,并立刻搬离心碎的欧文叔叔家,甚至遗忘了第二年前往英国过暑假的他。

    欧文叔叔红着眼睛将他送上返台的飞机,那副被抛弃了的凄惨模样看起来竟是那么熟悉。

    他十岁那年,美国船王也留不住浪漫奔放、爱情至上的娇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着义大利黑手党的教父私奔。

    十五岁那年,翟恩父亲过世了,当年的小男孩已逐渐长成一个高瘦漂亮的少年,母亲回来在父亲告别式上致意,身旁的丈夫已经换成某中东石油国家的国王。

    如果母亲的前半生是一部“有爱最美,男人相随”的偶像剧,恐怕读者才看到第二集就已经被搞得眼花了乱、火大到蛋洗电视台。

    不过多年来,他早已学会不再对母亲以及任何女人抱持任何期待,更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人敞开心房,再让人有机会去伤害、并粉碎他的世界。

    因为那些口口声声推祟爱情,实际上虚伪、肤浅、美丽却脑袋空空如也的女人要的其实很简单,她们只想得到他的热情、身体、金钱、权势。

    就是没有人想要真正的他。

    那个卸下性感、迷人、魅力、甜言蜜语之后,有血有肉、会痛会流泪的他。

    ——就连徐帽也迫不及待逃离的他。

    翟恩胸口灼热纠结,有一刹那,像是又该死地回到了当年七岁那个脆弱又无助的自己。

    他将脸埋进双手里,呼吸又开始变得异常艰难痛苦了起来。

    不。

    徐帽跟她们才不一样。

    和生性浪漫却自私的母亲不同,自他生命中逃开的徐帽并非只留给他满满的苦涩与怀恨。

    他永远记得她和他斗嘴时的伶牙俐齿,记得她心软的奶油烤吐司,明明对他说的笑话很有反应、却又拼命保持严肃的小脸,还有她的土城空心菜、地院炖牛肉、绿岛蛤蜊汤。

    翟恩抬起头来,脸庞掠过一丝希望火苗,赤着脚,起身冲向自她走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一步的客房。

    徐帽那一整个月都在缝些什么东西?

    客房顶灯光线乍亮,柔和地洒落在房间每一处。

    他心一抽,仿佛还能看见顶着一头刺猬短发,穿着丑到令人毙命的棉T和牛仔裤,坐在那儿专注地缝着东西的她。

    那个让他的心里充满了甜蜜、纠结、痛楚和渴望的惹祸精。

    翟恩在核桃木书桌前坐下,目光灼热地瞪着桌上的物事。

    上头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叠叠手工缱制精绣的表袋。

    他用颤抖的手开始数了起来……整整一百零二个。

    跟他收藏的一百零二支古董表相同数目。

    “原来不是逃生索。”他低声道,伸手拿起其中一只用黑色与金色丝线绣着品牌文字的表袋,喉头发紧。

    总算知道秘书说送来十尺的精梳棉布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嘴硬的,心肠却软得跟棉花糖的徐帽。

    看着这些表袋,他冰冷空虚的胸口又逐渐温暖充实起来。

    他终于又可以顺畅呼吸了,并且恢复成为一贯战斗力十足的翟大执行长。

    “徐帽,你这样还叫做没有爱上我?”翟恩露出自信满满的大野狼笑容,“我一个字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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