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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心中的宝石

    站在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等待别人对自身命运的宣判。这样的时刻,究竟该紧张、不安,还是为无法把握自身而感觉羞耻呢?

    沉浸在仿佛不会冷却的炽热中,弥花心中只有一片燃烧而成的空白。就像拥有即使在这个舞台失败,也绝不向现实屈服的力量!

    “下面,本年度NHK可爱少女大赛的评议结果已经出来了。让我们恭喜这位今夜的宠儿——”司仪提起麦克风,“一号!金彩子!”

    雷动的掌声中,弥花与观众席上的景棋同时闭上了眼睛。是因结束而放松,还是因失败而失望呢……当景棋再次将视线投向舞台时,却并没有看到少女慌乱惶恐的目光。

    弥花只是昂首站立着,再也不是只要有些许慌乱便会向他投去求援视线的脆弱女孩儿。虽然这样才是正确的,但在最近的地方亲眼目睹她的改变,却让景棋产生无以名之的焦躁。

    “另外,我们要特别宣布,今晚的第二名,是仅以些微差距败出的十二号选手,千本弥花!她同时获得了最受评委期待奖!请大家给她鼓励!”

    随着主持人再次扬起麦克风说出的这番话语,被人们包围在最中心的彩子猛然抬起眼帘,冲身后的高挑少女投来敌意且阴郁的视线。观众席上再次爆响的热烈掌声,表示弥花也得到了观众们的认可。

    在失败时没有流下的眼泪,却意外在此刻闪烁眼底。这是只有先被爱才会产生想要回应的温暖心情,在这一晚的掌声中,成为弥花新的力量。

    在景棋的陪伴下,走出电视台门口。即使什么话都没有说,弥花也持续着感受到那股包裹全身的温暖余韵。

    “已经很厉害了,第二名呢。”少年轻快地说着。

    “嗯。”弥花真心地点头。她已经很意外很高兴了。

    被留在电视台接受专属胜利者战果的少女是彩子,可是弥花也得到了意外的礼物。望着弥花出神的侧脸,景棋没有说话。他知道以往这个节目是没有所谓第二名的,之所以会特别设立这一奖项,就已经证明了弥花的实力。

    望着天上清澈的星星,景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告诉弥花这点。把手放入衣袋,两个人默默行走。前面的道路竖立着间距相等的路灯,照亮越发幽微的前方。

    就像倒霉的时候事情总会接连发生,当被幸运眷顾之后,好事也会成双出现。

    有位广告商看到了弥花在电视上的表演。欣赏之余,向弥花递来了代言香水广告的橄榄枝。这对在模特界被叶久司近乎封杀而陷入绝境的弥花而言,不啻于迎来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少女所代言的这款香水,名为“贵族”。

    制造方表示,弥花所诠释的美女,就给人以这种香水的优雅氛围。

    清凉的香味,有着些许属于金盏草的忧悒与神秘。在白色聚光灯下,穿着古代西欧宫廷服的弥花,却在绽放美艳笑容的同时,嘲笑着飘渺的幽香。

    贵族是只有骄傲与自尊心高人一等的群体,却不懂得其他人内心深处的痛苦。总以为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样幸福,像孩子般天真而残酷的生活态度,让品尝到变迁的弥花不时泛起阵阵苦楚。

    冰冷美丽的微笑,却获得拍摄者的交口赞扬。接下来的新款香水发布会、酒会、展示会……一系列的活动,作为代言人的弥花也自然获得了出席邀请。

    生活陡然重新忙碌起来。从地球飞到了木星般的,她脱离了叶久司可以控制的领域。重新成为备受关注的新人模特。

    这也许要托那个夜晚,她与景棋遇到可爱少女摄制组的福。但如果没有弥花自己的努力,也是于事无补。有实力的人总会同时具备相应的运气。因为沸腾的鲜血,可以呼唤机遇……

    遗憾的是,景棋并没有分享到弥花的好运。从李社长那里断断续续地听说景棋的工作进行得并不如意。弥花很想帮上景棋的忙,但她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一连串的忙碌日子中,弥花辞去了咖啡馆的零工。与景棋碰面的机会,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少,可又自然得让弥花没有察觉到这样的改变……

    在终于拿到辛苦工作之后的丰厚报酬时,弥花想到的第一个人,只能是景棋。在这寒冷的冬东京,弥花所承认的唯一的亲人……

    她买下很早以前就已选定的羊绒围巾,作为送给景棋的情人节礼物妥善地包好。

    围巾是最最柔软的服饰,就像景棋给她的感觉,总是可以随着别人的需要改变自身的形状,传递暖暖的温度……

    为即将到来的情人节做准备,弥花和普通少女并没有任何区别。她快乐地想象着景棋接到礼物的一瞬,想象着少年脸上会飘荡起她所熟悉的清浅笑容。就这样沉浸在一个人想象的快乐里,弥花忽略了事情并不一定会按照她的想法进行。

    情人节当天,弥花按照往常的时间,穿着可爱的短靴,提着礼品袋,来到办公室。她没有想过,如果碰不到景棋应该怎么办的问题……

    面对少女笑容可掬地问着“小景还没来吗”的问题,李社长只能怃然苦笑。

    “弥花,景棋离开已经有一星期了……”

    “离开?”弥花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尖锐了起来,“景棋去打工了?那我去咖啡馆找他!”

    “弥花——”李社长在身后叫住了她,为难地开口,“景棋他……不想再当模特了……”

    “为什么?”弥花受伤地转身,“景棋他是有才华的!”

    中年男子回以弥花温柔的微笑,“怎样走接下来的路,要看景棋他自己怎么决定。”

    “为什么?”弥花无法控制瞬间涌出的泪水,“为什么社长不挽留他呢?!”眼泪直直落下,“是因为景棋接不到工作,所以社长也觉得最好还是放弃吗……”说着无礼的残酷话语,“为什么不告诉我……”心里有个地方开始变凉变冷,“连告别都没有……”最后,是对少年无情离开的埋怨。

    来到东京的第一天,第一个认识的少年,递给她第一杯热水,在她遭遇重大改变后第一个对她温柔的人。

    没有任何期待与希望获蓉报的温柔……

    好像那是可以对任何人都施予的温柔……

    有着淡茶色头发清爽笑脸的景棋……

    理所当然地认定他总会出现在固定的地点,不管任性的自己选择在何时回头,都一定可以看到那个回复自己的灿烂笑颜。

    那个告诉她说,如果一直悲伤痛苦就无法再次微笑的人……那个虽然温柔也会在意外之处对她严厉的人。那个她好喜欢好喜欢的人……

    就这样当着社长痛哭出声的弥花,第一次意识到她对景棋的感情不只是取代失去亲情的温暖与依赖……

    她喜欢景棋。

    说一千次、一万次也没有关系。

    她喜欢景棋。

    景棋是她心中最瑰丽的宝石。

    只有这块宝石,弥花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

    柔软得像围巾一样的少年,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

    就像很多曾经怀抱梦想却又被淘汰的人一样……成为渐渐暗淡消亡在夜空的星子。但他是弥花心中最特别的人,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总是挂着浅浅微笑的少年。

    弥花曾经去咖啡馆寻找景棋,但被告之景棋已辞工离开的消息。

    弥花恳求李社长告诉她景棋的住址,可是李社长却略感为难地笑着说,他那里没有这样的东西……连弥花这样仅仅依靠一张名片就没有多加过问便收下她的李,是不可能作出对景棋的身世多加盘问的事情吧。弥花因为有着这样的认知,除了哭泣,也无法去对社长的做法苛求质疑。

    好像冬日逸出口的呵气,转瞬之间融化在空气中。景棋就这样凭空消失在弥花的生活里……

    为什么在他还在身畔的时候,自己连一次也没有问过他的地址呢?弥花在伤痛之余,为自己竟然自我中心到了这种地步感到惊诧。

    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景棋的照顾,却没有给过那个少年丝毫的关心。认为别人对自己好是理所当然,那是否是大小姐时代的后遗症呢……把围巾礼盒压在柜子底层的弥花,期待着能与景棋有重逢的一日。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都不会放弃努力。她一定要有所成长,变成一个配得上景棋的坚强少女,然后才有资格对景棋说出、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然而就在弥花打起精神,准备一个人也要努力的同时,李社长的模特经纪公司却遇到了麻烦。长久闲散的人事政策、加上之前因叶久司造成的工作流失,这间小小的经纪公司,终于无法承受连续入不敷出的生涯,宣布解散了。

    “对不起,弥花。”这样道歉的男人脸上,有着与景棋相似的总是略感为难的笑容,让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只想着自己该怎么办的弥花,感到深深的愧疚。

    “是社长给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我,能够活下去的机会与工作。”弥花含着眼泪宣告,“如果我可以帮到社长就好了。都是因为社长总是收留像我这样任性的人,才会引来这么多麻烦。”

    “不不不,没有这样的事。你是有才华的,弥花。我虽然不擅长经营,但是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也好、景棋也好,都是非常有才华的孩子。能够在你们人生中的某一站,有幸帮到你们,是我的荣幸。”男人微微笑着,“只是无法继续照顾你们,真的很抱歉。”

    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似的,虽然想请社长不要这样说,但是弥花坐在那里,只能用全部的意志忍耐为何总是轻易淌下的泪水。付了最后一杯咖啡的钱后,社长温和地拍了拍弥花的肩。

    “加油啊。”

    听着系在门上的风铃传来“丁冬”的音色,弥花不敢回头。终于……在东京认识的这些亲密的人,全都离开了她。

    她又变成了孤单一个人。

    回到由公司支付房租的简陋房间,弥花知道如果这次自己不努力,也许真的要连这个住处也一并失去了。

    香水代言的工作已经结束,干这一行,你有可能在一段时间非常忙碌,却也同样可能在一段时间非常空闲。但是弥花没有经济基础,她不可能用悠哉的心态来面对眼前的空白。为了能够尽快接到工作,弥花拿着社长留给她的推荐书,一天之内拜访了数家潮流杂志。

    “对不起,我们不想和独立艺人发生关系。因为一旦出了问题,根本没有任何保障。”一直到最后一家,看起来相当利落的女强人型的主编,才给了弥花她之所以被拒绝的理由。

    “你的情形还是尽早找到新的经纪公司比较好。”

    面对女人强势的回答,弥花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没有保证人的她,连自己租房子都将是一个难题,想要进入新的经纪公司就更加困难了。

    “发生了什么吗?”

    说话的人拿着一份报纸,从邻近的房间里走出来。

    “没什么,是个小模特。”女人回头笑了笑,向弥花的方向挥了挥手。

    羞辱旋即染上弥花的面颊,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曾有过被人如此轻忽对待的经历。可这是一个能力决定一切的社会,处于被挑选位置的弥花,根本没有反驳的权力。

    “是你。”冷冽的声音带来更加不快的回忆。

    弥花抬头,就看到以随意的姿态坐在女人桌上的男子,虽然多了一副眼镜,无疑就是贵史隆一。确实听闻过他在时尚杂志界就职,但是为什么又要让他看到自己悲惨丢脸的样子呢?

    “你觉得很丢脸吧。”像是可以察觉她的想法,贵史说出令弥花大吃一惊的话。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被生活所迫,要来请求别人施舍工作给你。觉得难堪、丢人、受到侮辱。”贵史盯着弥花,薄薄的唇瓣接二连三地吐出寒冷的暴言,“其实根本没什么可丢脸的!比起过着衣来伸手的生活,为了活下去而努力,为什么要觉得这是受到侮辱呢?”

    就算他的话是正确的,对于此刻的弥花来说,也只能是更高级别的暴言而已。

    清冷得像水银制造的眼珠隔着剔透的镜片瞪视着她,黑发的青年露出讽刺的微笑。

    “小姐,你太过习惯理所当然的东西了。”

    这个人究竟看我哪里不顺眼,为什么要欺负我到这种地步才甘心——弥花在心底发出悲鸣的同时,却感觉双脚沉重到一步也无法转移。

    “你可曾认真地争取过什么吗?”

    注视着弥花的是一双冰冷刺骨的眼。

    “如果没有好心人照顾你的话。你可以做到哪种地步呢?不要天真了吧。小女孩。”

    悲惨、不甘心、最后通通转化为对于贵史隆一这个人的愤怒。然后,超越了极限的愤怒,解开了双脚僵硬的禁锢。

    “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弥花大声呐喊,“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会努力生活下去!让你哑口无言!”悲愤地喊着,弥花几乎感觉得到溅在脸上的眼泪,却又觉得那泪水是不甘心并火热的另一种不同于悲伤的物质。

    在愤愤而去的少女身后,看着一脸愕然的司上,女人愉快地抬眸,“贵史先生,你适才的话的正确意思,可以解读为——‘我这个好心人会帮你’吗?”

    “但是并没有被正确地解读啊。”叼着香烟的男人愕然了几秒钟后,揉着太阳穴发出叹息。

    “你的神经回路和语言回路在接壤的部分存在问题。”不再看他一眼,低头处理工作的女人快乐地说着,“我早就说过了。”

    “冷血的女人……”

    “啧,你才是少女眼中的恶魔人呦。”

    会产生“无论如何都不想被某个人小觑”的心情。

    会因为羞愤交加而产生“我一定要让你刮目相看”的想法。

    会有这种种心情的本身,是否可以解读成那个能够“刺激”到我们的人,已经成为生命里特别的专属对象……

    “才不是呢,才不是这样呢。”拂去脑中的想法,弥花无法认可这样的逻辑,她是不想被贵史那样的男人说中,但绝对不是为了向贵史证明什么才去努力。

    “我所做的一切,我所选择的每一条道路、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回应别人的期待这样浅薄的理由!”坐在房门口的玄关处,她恶狠狠地像要使尽全身力气般地系着鞋带。

    “是的,我只是想要变强而已!”

    为了能够成为更加坚强的人,为了能够再次和景棋见面时,微笑着说:你看,我一直都很努力呢。

    即使现在要承受小小的苦难与苛责,弥花也有一定可以安然渡过的自信。

    就像杂志社的女主编说的一样,弥花吃够了没有稳定的经纪公司的苦头。作为独立摄影模特,业余还说得过去,但若要以此为生,就没有那么简单。即使接到工作,也不一定可以顺利取得报酬。为了摆脱这样不利的处境,弥花拜访了一家家的模特经纪公司。

    “对不起,请看一下我的资料。我是千本弥花,希望能够加入贵公司旗下。”直视着对方,一次次捧起印有曾经工作经历的弥花,却不断遭遇态度冷淡的回绝。

    “想当模特的人太多了。”

    “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人手。”

    “你不是我们公司要的型。”

    ……

    挫折的次数比想象还要更多。有时弥花也会陷入“或许我真的不适合成为模特吧”这样恍惚的疑虑里,但是却有着某种她难以确定究竟是什么的物质,在辛苦的日子里支撑着她。

    是潜意识中把渴望见到景棋联系成为只要自己坚强努力就会见到景棋了吗,还是害怕落到更加凄惨的境地,被贵史嘲笑呢……就在这样每天都要向别人大声推荐自己的日子里,弥花也了解了贵史所说的话的定义。是的,她一直都太顺利了,所以才会觉得为什么要这样辛苦。

    也许在她所不知道的时间里,其他的人,每个人,都是要这样在不断碰撞的人生中获得成长。

    她一直都记着那个名为《星星王子》的童话故事,只要她能够像王子那样,终于了解所谓的苦难,拥有体谅他人的心情,就能够获得幸福了吧。即使这样的思考本身就像只是为了得到幸福才努力一样的狡猾,但是十七岁的弥花能够找到一个精神的支撑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小的经纪公司处于饱和状态,大的经纪公司又都难以进入。弥花只能在拭探与碰撞中不断尝试。终于有一家公司,在看过弥花的简历后,与她签了一季度的经纪约。

    “这家伙好像得罪过叶久哦。”在面试时听到这样的小声嘀咕,弥花已经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

    “算了吧。叶久也不会有兴趣这么久地缠着一个小丫头不放吧。”好像施恩般地叹息过后,她终于找到了愿意接纳她的地方。

    而相应地,弥花也了解到了,在这个行业中,华丽的外表、傲人的身高都不算什么,因为那几乎是全部模特都有的东西,真正打动对方的,是自己曾经代言过知名香水品牌的资历。是弥花过往的努力所积攒的经验值,在最危险的紧要关头拯救了弥花。

    “我不管你以前的公司是怎样的,你记住,”戴着眼镜的三十岁左右男子冷淡地说道,“在这个行当里,或者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你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你自己。没有任何人会平白无故给你好处。因此,想要得到,就要先学会令自己具备可以获取相应回报的价值。”

    拥有价值?

    弥花咬紧牙关听着,她不知道她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什么。唯一清楚的只是,新的公司,与以前有李社长和景棋所在的地方,绝对不一样。

    而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是在反复验证弥花的预感。

    工作顺利是应该的……一旦被对方的工作人员稍有微辞,模特就会受到公司管理者大声的训斥。

    工作迟到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行为,而在公司内部也要论资排辈。

    在面试一个女装杂志的拍摄时,弥花打败了同一公司的前辈。说是靠实力说话的世界,弥花却因此在公司内被前辈排挤欺负。

    “我不想听多余的事。”如果把这些向经纪人诉说,只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你该做好的,不是告状,而是努力让这种事情不要发生。”

    弥花一个人在房间里抱紧痛苦发涨的头颅。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既完成工作,又不得罪对手。

    弥花没有圆滑的交际手腕。在她有生以来的前十六年,都是在其他人精心照顾下度过的。察言观色那种事,根本被摒除在弥花的本能之外。然而她却能敏感地察知,自己是个不容易受欢迎的人。

    比如,经纪人总是对她特别严厉。

    比她后进公司的人,都能更好更快地与同业者打成一片。

    我所不足的地方究竟是什么,要怎样努力,才能让大家喜欢我呢。弥花苦闷地想着这些问题。可是即使发现问题的症结,也不可能轻易跨越。

    弥花不懂得撒娇,不懂得示弱,不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扭曲自己的本心接纳别人的意志。这是弥花身上与其他人不同,但并非错误的东西。

    可是这种不同却令弥花让周边人感觉格格不入,宁可敬而远之。

    “太清高了。”

    “总是板着面孔。”

    “她大概觉得和我们不是一种人吧。”

    “有什么了不起的。”

    每次听到这样的评语,弥花的内心都很苦闷,可是没有谁能够强迫别人来喜欢自己。因此,弥花也只能咬紧嘴唇,让自己学会一个人也可以坚强生活下去的方式。

    “千本弥花!”

    走在公司的走廊上,弥花被经纪人椿先生叫住了。

    “今天工作结束后,回公司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是的。”弥花从那个略微上扬的唇形中,察觉等待自己的并非什么不好的事。

    椿先生是个虽然冷酷严厉,却在工作上相当出色的精英型男子。即使不喜欢弥花,也不会在工作的问题上为难她。因为弥花清楚这一点,才能忍受冰冷的人际环境而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这一天的摄影是在M杂志。

    模特一共有五个人,除了与弥花同一公司的,还有其他公司的少女。

    M杂志是以化妆、发型、饰品为主题的彩页杂志。装扮得五颜六色的少女依偎在一起,作出亲密的表情,但这也只是维持在镜头里短暂的和睦罢了。每到“卡”声过后,大家便退回到各自的阵营。

    “今天收工早,我请各位喝酒吧。”

    摄影师是个意外爽朗的大叔,弥花很喜欢他亲切的笑容。那是在如今的生活中,很少看到的拥有亲和力微笑的对象。可是其他的模特们却对这位摄影师表现得很是冷淡。

    “不好意思……”弥花礼貌周全地欠了欠身,“我今天……”

    “不行啊,连弥花也要拒绝我吗?”摄影师露出可怜的眼色,“就陪大叔一下下嘛,大叔会请你吃好吃的东西呦。”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弥花的脸都红了。可还是在无人阻止的情况下,硬是被对方拖到了车里。

    “我今天真的有事。”弥花再三强调,却因为上一次得罪了知名摄影师的凄惨下彻保留在记忆里,因而不敢把拒绝的声音放得太大。

    “安啦安啦,只是吃一顿饭呦。”看起来脾气很好的男人,笑眯眯地关上了弥花那侧的车门。即使心急如焚,却还是被带到了看起来很高级的寿司店的包间。

    “大野先生,真的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想起经纪人对于时间的严苛观念,弥花后背的毛都紧张地竖了起来。

    “已经来了还说这些话。这里的寿司可是相当不错哦。”昏暗的灯光下,大野的脸不快了起来。

    考虑到如果快点吃完饭,再打车回公司应该来得及,弥花也只好勉强先坐下来。毕竟在这个时候才拂袖而去,无疑是更加得罪人的做法。

    没想到的是,才只是几杯酒下肚。亲切的大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把手不安分地伸进弥花的裙子。

    “弥花小姐的腿真的很美啊。虽然我拍过这么多模特,但真的是……”

    弥花听不下去地使出全力推开对方,气愤道:“大野先生你醉了!”她一向都不参加工作后的应酬,自然不知道大野的酒品之差与好色相当闻名。而那些知道的人,也并没有善意地提醒过她。回忆起自己被拉上车时,那些家伙流露出的看好戏似的神情,弥花愈加愤怒。

    借着服务员上酒菜的机会,她冲出纸拉门,连整理仪表与哭泣的时间都来不及,便匆匆地赶回公司。

    面对因错过时间,已经空无一人的公司,弥花连回家的力气都失去了,无力地跪倒在紧锁的铁门旁。

    华灯已上,夜火斑斓。跪倒在公司通道口处的弥花,在冷风的吹拂下,大脑阵阵发麻。只有被粗暴的对待过,才知道以往得到了怎样的爱护与珍惜。如果是在李社长的手下工作,就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旦遇到不幸的事,就会说“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虽然是人类的固疾,但以千本弥花的立场来说,她即使说了这样的话也毫不稀奇吧。

    可恶的是,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想起了贵史隆一。

    如果那个讨厌的家伙在,他会说什么呢?

    又是用那种轻视一切的眼神嘲讽她的笨拙吧。

    是啊。笨啊。

    这样的事,一定有很多。为什么别人可以顺利解决,她就只能这么狼狈呢?弥花茫然地跪在那里,她甚至想不出任何能为自己辩解和开脱的话语。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站在与她无关的其他人的立场,都可以给予轻易且轻松的批驳吧。

    没有谁有必要温柔地对待她……

    不是每个同事,都是景棋。

    不是每个上司,都是李社长。

    悲凄地流泪,却在这个时候,醒悟了贵史的话语。

    是的,如果不是一直遇到好人的话,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就算她承认这是她的笨拙,谁又能教给她要怎么才能,要到何时才能拥有生活的智慧呢?

    虚弱难过的夜晚过去。无视于在公司门口跪了整夜的少女的请罪,经纪人只是冷淡地耸耸肩膀,蹙起略嫌神经质的眉毛。

    “银月那间倒闭的公司培养的人全是些任性又没有能力的家伙。”就是这句话,终于引爆了少女一再压抑的临界点。

    也许她诚恳的道歉还可以获得椿的原谅,但是弥花已经不想再因为不是自己的错误,而道歉了。她可以忍耐自己被诋毁被伤害。但是像家人一样对待她的李社长和景棋,是弥花内心不可触犯的圣域。

    就算再也不能当模特也好。

    弥花还是握紧双拳,调头离开了那里。

    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不能原谅。

    而因为不能原谅这些随意伤害他人的人们,弥花就更加渴望能用自己所认可的方式获得可以站立的一席之地。

    高傲与自尊,就是弥花仅有的武器。

    尽管在其他人眼中这一文不值,可它们是所谓“坚强”的“增幅器”。

    “在所能忍受的程度里,就算吃苦头也无所谓。请把我变得聪明一点,坚强一点吧。”弥花坐在陌生的咖啡馆,捧着嵌有与景棋合照的大头贴的项链缀,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哭泣。

    “对不起,小景……”虽然你说,如果失去灿烂的微笑连心也会变得阴悒,可是我还是这样不成熟……

    “对不起……”虽然这样哭泣的脸映在玻璃上连自己都觉得难看。

    可是,这真的是她最后一次哭泣了。

    她向着景棋的照片发誓。

    为了能够与我最喜欢的你重逢,不管多么悲惨,我都可以坚持下去……

    寒冷的东京的天空,被灰色的树枝划分成若干份。景棋所在的地方,也一定是在这同样像被囚禁般的天空之下。只要这样想,就可以压抑下全部的不安。只要她不停歇地向前走,就一定会有一天,能与位于前方的少年相遇……

    想象着那时会有的场景,弥花在泪水中努力绽放笑容。这是脆弱却也顽强的少女的初恋。经过漫长的冬天,将会熊熊燃烧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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