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天天出去逛,逛回了无数鲜八卦,极大丰富了林仙草生活。
“……那个女人真是太可怜了,也怪她自己,我父亲就说过,虚名是害人要不得,瞧着那个女人挺好,就是太虚荣,这下好了,这个虚名她是拿到了,半条命,不是,看那样子,肯定是一条命了,搭进去了,孰轻孰重?傻吧?唉,看着真是可怜,抱着她那个旌表文书,头昂再高有什么用?连幅药也抓不起,看那样子活不了几天了,照我看,还不如改嫁来实惠,她长挺好看,干瘦成那样,看起来还是挺好看。”云秀今天八卦有点小伤感,林仙草听云里雾里:“你这话没头没尾,从头说。”
“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还没听明白?”云秀表示惊诧,林仙草气翻了个白眼:“你都说什么了?那女人为什么得旌表,为什么病成这样没钱抓药,没什么留落到京城,呃,对了,她是不是京城人,你倒是把事说全了啊!”
“好吧,就算我没说清楚,”云秀嘿笑了几声道:“其实吧,我也没怎么听明白,好象就是那个女人该得个什么旌表,地方上没给她,她就卖了地卖了房子,大老远跑到京城找礼部去了,还真是让她找着了,拿到了旌表说是钱也没余下多少了,没钱吧,她偏偏又病倒了,人家让她去济贫院她又不去,说什么不能失了先夫脸面,就只好死熬着了,听那个伙计说,她一天就吃了半个硬馒头,水倒喝了不少。”
林仙草心里微微一动,再一细想,又想不出个究竟,怔怔出了一会儿神,啪拍了下巴掌,把云秀吓一口茶呛进了喉咙里,狂咳不止,林仙草看着咳脸红脖子粗云秀吩咐道:“明天去仔仔细细打听清楚,她叫什么,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因为什么事得了旌表,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什么打算,还有,要紧,她病,到底病到什么样,找个好大夫给她把把脉!”
“姨娘要干什么?”云秀一脸狐疑看着林仙草,林仙草拍了拍巴掌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福至心灵,隐隐约约觉得吧,这事得管一管,说不定有大好处。”云秀连眨了十几下眼睛就放弃了思考,姨娘之高深非她所能明白,听话就行。
晦暗夜色中,一个婆子从清远院出来,绕了半个府进了赵姨娘院子,从袖子里取了只荷包塞给赵姨娘贴身大丫头金燕,也不多话,转身就出院门走了。
金燕捏着荷包进了上房,赵姨娘正端坐炕上闭目念经。金燕将荷包轻轻放到赵姨娘面前炕几上,赵姨娘念完了一卷经,放下念珠,捻起荷包慢慢抽松绳子,从里面倒出张折叠精致非常方胜来,赵姨娘嘴角撇出丝丝冷笑,举起方胜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又拿近闻了闻,这才冷笑着拆开方胜,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方胜上浓词艳句,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轻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笑了好一阵子,才用细白手指将方胜一点点撕粉碎,金燕上前收了碎屑,倒进了炭盆里。
金燕收拾好,重给赵姨娘沏了碗茶,侧身坐到炕沿上,看着赵姨娘,面带担忧低声道:“姨娘,我总觉得好些事太顺当了,您看,您想让孙嬷嬷去清远院当差,就跟顾嬷嬷说一声,隔天孙嬷嬷就去了清远院,还有上元节那天,也太巧了。”
“嗯,我知道。”赵姨娘面容淡然,端着杯子一点点抿着茶,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哪有什么巧事,所有巧事后头都有推手,没什么,不过是王妃想借我手摘掉让人厌恶人罢了,老夫人院子里看到大姐儿那天,我就想到了。”
“那咱们会不会……”金燕绞着手,很是忧虑,赵姨娘放下杯子,笑容里透着苦涩,看着她低低道:“成了替罪羊是吧?不会,象我现这样,”赵姨娘声音一下子哽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象我这样,爷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王妃何苦难为我?留着随手用用岂不好?清远院那个才是王妃腹心大患,一旦度过这关翻了身,王妃麻烦就大了。”
“那她怎么不自己动手?”金燕声音里透着不平,赵姨娘看着金燕,好一会儿才应道:“她是自小教导出来当家主母,若有人可借用,她绝不会脏了自己手,主子们都这样,咱们……”赵姨娘眼里闪过丝丝冷意:“也犯着脏手,你拿十两银子,再拿几匣子点心,去寻一趟孙嬷嬷,让她递话给那位,就说荷包送进了爷院里,只不过,爷院里如今可是林姨娘管着,爷现心里眼里只有林姨娘,那荷包爷能不能看得到,可就不知道了。”金燕眼睛亮了亮,忙答应一声,起身取了银子点心,出门寻孙嬷嬷去了。
秦王兴冲冲回府,大步溜星直冲进正院垂花门,弯进厢房一把揪出林仙草,边往上房进边笑道:“有好事儿跟你说!”
林仙草侍候秦王去了外面大衣服,秦王净了手脸,也不喝茶,拉着林仙草坐到炕上笑道:“你上回不是说想出去逛逛?还想到观音院瞧瞧是吧?你收拾收拾,后天我带你去!”林仙草惊讶万分,看着秦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又是抽什么风了?
“娘娘要做个祈福法会,点了相国寺、观音院等几处地方,我想起你想去观音院看看,就寻娘娘讨了这件差使,跟娘娘说你与佛有缘,咱们后天一早启程,法会要连做三天,咱们别院住两晚再回来。”秦王说眉飞色舞,林仙草听心花怒放,总算又放风了,真不容易。
隔天一早去请安时,林仙草兴奋之意还几乎按耐不住,离王妃院子还有几个弯,林仙草慢下步子,默念着淡定调出平时低眉顺目模样,这才继续往前走,刚转了个弯,小赵姨娘突然从斜刺里窜出来,吓正默念着淡定经林仙草差点一头跌到冬青丛里去。
“我就说,昨夜里灯芯一个劲结灯花,原来应这里,咱们姐妹这里碰到,真是巧呢!”小赵姨娘笑颜如春花,林仙草拍了拍胸口,她院子和这儿南辕北辙,这哪是巧,明明是专程这里等她呢!真是睁眼说瞎话!
“我也觉得,真是,巧。”林仙草干笑道,小赵姨娘早亲热无比上前挽住她,一幅天底下就咱俩亲神情笑道:“我想死妹妹了,就是没个机会好好说说话,要不等会儿散了,妹妹到我院里喝茶去?我家里刚捎了些团茶来,说是极南边用什么怪法子炒,也不知道味儿怎么样,妹妹品品看看?还有几件鲜样金钗,沉甸甸压手极了,我嫌它沉,妹妹看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就给妹妹了,也就妹妹配得上!”
听到沉甸甸金子,林仙草心里连跳了好几跳,继续干笑就是不接话,她又不傻,哪有天上掉金子好事?果然,小赵姨娘话渐渐转了:“……唉哟,就是我那个院子简陋,只怕委屈了妹妹,妹妹如今跟爷身边,这见识眼光可就不得了了,唉哟哟,这可难了,嗯,让我想想,要不这样吧,我去妹妹那里怎么样?就傍晚吧,我拿上赤金钗,还有团茶过去寻妹妹,妹妹说好不好?”
“要是那院子是我,姐姐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可那院子是爷,唉,我自己都天天提心吊胆。”林仙草手摆都能扇出风来,小赵姨娘脸色一沉,挽着林仙草手松了松又一把抓住,眼珠转了转笑道:“妹妹先别推这么,要不,妹妹跟爷说一说?妹妹就说闷气,满府里就咱们俩个说得来,让我常过去陪你说说话,爷是个体贴,哪会不答应呢?你说是不是?”小赵姨娘娇笑连连,林仙草斜着她,这是拿她当二傻子玩呢!
林仙草今天心情极其不错,懒得让小赵姨娘坏了心情,随口道:“你真聪明,这种好办法都能想出来,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试试。”小赵姨娘大喜,吊林仙草胳膊上由春花笑成了夏花。
离王妃院子还有一个弯,小赵姨娘不动声色松开林仙草,‘唉哟’了一声道:“我鞋子松了,妹妹先走,我紧一紧鞋子就跟上。”林仙草知道她不想跟自己一处进去,要是跟自己一起进去了,万一她这美好计划让人猜出来了呢?现这些姨娘,可是个个成了精。
林仙草‘噢’了一声,脚下停也没停进了王妃院子。
廊下站了片刻,上房帘子打起,诸姨娘鱼贯而入请了安,王妃目光复杂盯着林仙草,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赵姨娘,端庄笑道:“前头给死去阮姨娘做法事,都说林姨娘与佛有缘,公推了她去守着,如今看来……”王妃声音拖了拖,目光转向林仙草,神情微冷道:“林姨娘与佛有缘这事,连娘娘都知道了,真是难为你了。”
林仙草听心里突突乱跳,这什么意思?什么叫难为她了?赵姨娘目无表情扫了眼林仙草,温婉柔顺笑着,垂下眼帘没接话,屋里一时静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到。王妃接过茶啜了几口,林仙草清晰听着王妃极轻微啜茶声,一颗心高高提起落不下。
“既去了,就好好替娘娘祈福,记着,这是祈福大事,别乱了规矩!”王妃后一句话严厉异常,林仙草急忙曲膝答应,没等她反应过来,王妃已经冷冷打发了众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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