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换上飘逸的衣裳，戴着小巧的耳环，略施脂粉，点上闪亮的唇蜜，祝柔昀发现女人真的会因为外表的改变，心情更加愉悦。而且，会因为恋爱的感觉，变得更有活力。

    她现在并不是恋爱进行式，至少她是这么认为，她谨守着界线尽可能不跨越，当然，也不会刻意抗拒。

    如果有个成熟稳重又风度翩翩的男人主动对自己示好，她又是自由之身，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他们的关系太不寻常了。

    早在了解彼此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非常「深入」的关系，赤裸的身体互相依偎，肌肤紧紧相贴，她只要轻轻闭上眼，就可以轻易勾勒出安柏崴结实的体魄，和令人脸红心跳的肌肉线条……过于亲密，是他们之间尴尬的原因之一。

    祝柔昀整理着头发，眼眸一垂，突然想到他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切，我一点都不想忘记。

    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是难忘缠绵的那一夜？还是难以忘怀她这个人？

    她值得被人记在心里吗？祝柔昀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或许她勉强还称得上漂亮，但这样就足以让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留恋吗？

    她没有信心，因为安柏崴不是一般男人，他身处上流社会，气质优雅成熟，不单单因为他的工作能力，她认为他必定也有一定的家世背景。

    那天陪他去逛街，他选择的都是精品名店，果然对高级品牌非常熟悉，也了解什么样的质料和颜色最适合自己，只是，不管要买什么，他几乎都会先询问她的意见。

    他会选她觉得好看的衣服，把她的喜好当作考虑因素，甚至连领带的花纹颜色都会问她。

    这让她不禁想起过去跟高成一起逛街的情况，永远都是他做主，当她挑了一件可能也不错的衣服时，他总是会用「你真没眼光」的态度对她嗤之以鼻，可她总会在几个星期后，发现衣柜底下藏有那件衣服。过去她总是猜想，可能高成一开始真的不认为他穿起来会好看，事后再去试穿才发现真的不错，因而买下来，现在想想，他只是又做了一件贬抑她的事罢了。

    甚至连她穿的衣服，也都是高成决定的，她几乎没有自主权。

    可是安柏崴完全不同，他明明品味卓越，却再三询问她的意见，而且几乎全盘接受，那天他买的衣服，百分之九十都是她挑的款式，她选的颜色。

    她曾不好意思的说她不大会挑衣服，他却说能设计出那支手表的人，不该过度自谦。

    她过度谦虚吗？不，那是因为她从未建立起足够的信心，而安柏崴正在强化她所缺乏的一切。

    踏着轻快的脚步，她在穿衣镜前再度确认自己装扮完美。今天要去DL珠宝一趟，下午安柏崴要带她去实体店面逛逛。

    她从好几天前就期待今天的约会，虽然重点是公事，可是她竟然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高成的影子与伤害，似乎在安柏崴的出现后，变得越来越小了。

    关上楼下的铁门，她的手立刻被人攫住。「嘿，小柔。」高成拉住她，亲昵的唤。

    「高成？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祝柔昀忍不住蹙紧眉。连他送的花她也不收了，难道他还不死心吗？

    「别这样，你最近好像很忙，几乎很少在家。」他不理会她的不耐，自顾自的深情看着她，关心的问：「你好像瘦了点，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的确有点忙。」高成没说错，她因为一直在赶设计图，几乎天天熬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至少可以来找你聊聊天、喝个茶。」他主动抚上她的脸庞，想要恢复两个人还在一起的甜蜜。「还是我煮顿饭给你吃？你再这样三餐不正常是不行的。」

    「煮饭？」她有点受宠若惊，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曾主动说要做饭给她吃，不过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不必了，我在外面吃就可以。」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拉下他的手，不想再回忆起和他的感情，她正在努力戒除他的存在，并且打算迎向更好的未来。迈开步伐，祝柔昀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可高成很轻松就追上她。

    「情人节有打算要去哪里玩吗？」

    「我想，我要怎么过你不需要知道。」她感到有点悲哀。去年情人节他们也没单独过，因为高成设计的饰品卖得非常好，所以菁品珠宝开了个宴会，他们是跟大家一起过的。

    「一起去玩玩而已，别想太多，我可是设计了一套小柔专属的情人节饰品要给你喔！」高成笑了起来，一脸神秘。

    这句话让祝柔昀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的瞥了他一眼。

    「你设计？」除了刚开始交往高成有为她做饰品外，后来几乎没有再为她做过任何东西了。

    「是啊，别忘了你也要给我个惊喜。」往年她总会亲自设计一套情人组合送给他，让两个人可以一起配戴。

    虽然最后都成了陈列在菁品珠宝里的情人节热卖商品。祝柔昀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而且在两、三个月前就已经制作完毕，今年她设计的是情人对表，两个多月前先完成男表，迫不及待想拿给他看，才会兴匆匆地冲回家，不料却正好撞见他跟别的女人在滚床单，所以属于她的女表还被冷落在角落，因为已经没有完成它的必要了。

    「我原本是有惊喜要给你……让我想想，好像就是撞见你跟模特儿在我床上做爱的那天吧？」祝柔昀挤出一抹冷笑，那天真的是她觉醒的时刻。

    「别这样，小柔！」高成看到她又再次向前走，赶忙伸手拉住她，拜托她别走那么快。「我跟那个女生没什么！真的就只是——」

    「你不必解释，我不在乎。」她淡淡打断他的话，再次申明，「我们分手了，现在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你的交友状况不需要跟我报告。」

    「五年的感情你说放就放得下？我们不是说好今年要去搭邮轮的？！」眼看情况对自己不利，高成开始动之以情。「我们从去年就开始存钱，你忘了吗？我们要在邮轮上共渡五天的假期……」

    存钱？！只有她一个人在存吧？他永无止境的物质欲望，让他根本没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

    「我去拉斯韦加斯时把钱都花光了。」祝柔昀知道自己不能再对他心软，但还是忍不住眼眶一阵酸楚。「你去找别人吧！」

    「小柔！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要我去找谁？」高成突然抱住她，一直对她灌迷汤。「我们不是说好明年就要结婚的？你是我唯一的新娘子啊！」

    她倒抽一口气，强装的狠心瞬间瓦解，眼泪登时滑了下来。

    结婚……那曾是她满心期待的美梦，但是已经破灭了！她的世界被他摧毁，她再也不要苦苦的等待了，而且，为什么要等待这个总是打击她信心的男人？

    可是，她怎么也推不开他的能一抱，只能静静等待他松手。

    「你不给我赎罪的机会，这不公平！」高成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语调哽咽，「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祝柔昀吸了吸鼻子，轻轻地摇头，无法给他任何响应。

    「我买好票了，情人节那一天我们去搭邮轮，之后你再决定我们之间的事，好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软好柔，撼动着她的心房，扬起沾着泪珠的长睫，她竟然说不出残忍的话。「我不知道……我再联络你好了。」她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强硬拒绝。

    「太好了！这表示我还有希望！」高成因为装可怜成功，喜出望外地笑起来，也稍微放松抱着她的力道。「喔，对了！你要不要先告诉我，你的情人节设计是什么？」

    「咦？」祝柔昀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感到困惑。

    「每年不都这样，万一不适合我不就糟了？」他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假意哄着她，「你就是没办法了解我的喜好，设计图先给我看一下。」

    是啊，每年都这样，不管设计什么都要先给高成「过目」，由他判定好坏，然后他会把她的设计批评得一文不值，说这儿缺了什么、那儿不足什么，最后由他改造后，莫名其妙就成了菁品珠宝的热卖商品。

    思及此，她忽然惊觉，距离情人节只剩下一个月，但是菁品珠宝好像还没推出任何饰品……

    「没有设计图。」像是想通什么，她冷冷看着他。「我直接做成成品了。」

    「真的吗？速度这么快？」高成双眼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催促道：「先给我看一下。」

    「我送人了。」她猛然向后退一大步，挣脱他的怀抱，扭头就走。

    送人？小柔能送给谁？那不是要送他的吗？高成急急忙忙再度追上去，他看得出来她神情冰冷，百分之百在生气。

    「怎么送人了？那我今年不就没礼物了？」他决定不要这么唐突，转而放低姿态。「好吧，那就由我送你好了，你喜欢手环吧？」

    祝柔昀心里现在充满着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一直以来，高成都不是真心想跟她在一起的……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再理他了，不过他怎么都甩不掉？她第一次觉得走往捷运站的路这么漫长。

    「我想设计一款手炼，不过还是要你喜欢才行……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呢？简约风如何？」高成心急如焚，一路跟着她，嘴巴没停过。「你干脆画个简图给我，让我知道你比较喜欢哪种……」

    「我不会再画设计图给你看了！」她在捷运站外倏地停下脚步，酸道：「情人节饰品还没推出吗？最近菁品要你设计手炼吗？高大设计师，你才华洋溢，自己一个人行的，别再来找我了。」

    「小柔，你别这样说话，干么说得好像我抢你的设计似的？！」紧拧着眉，高成忍住恼羞成怒的冲动，试图解释，「我是要为了你设计，担心你不喜欢才——」

    「你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我也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了！」紧握粉拳，祝柔昀压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低吼，「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她不想让他见到她懦弱的泪水，转身就朝着通往捷运月台的楼梯奔去。

    高成这次没有追上去，他已经追了一段路，没有必要再多花工夫。

    情人节迫在眉睫，他却想不出应景的饰品，这已经够苦恼了，再加上现在国际连锁百货MyStical进军台湾，菁品珠宝争着要设柜，百货的亚洲执行长开出条件，希望菁品能为开幕夜设计一款手炼，当作贵宾赠礼。

    怎么两个都这么难？以前有她的时候很方便，她很容易就可以设计出高水平的草图，他只要稍加修改，就能完成别具一格的饰品。

    祝柔昀拥有他嫉妒的才华，初识时，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怀抱梦想的天真女孩，但在看过她的设计图后，他就发现她拥有崭新的理念跟独到的设计观，甚至还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特别的设计。

    但是很遗憾她真的是个傻女孩，被恋爱冲昏头，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天分，所以他追求她只是为了彻底掌控她，以免让她的成就超越他。听话的她总是不停在设计领域力求精进，他只要等着修正她用来「练习」的草图，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这个圈子得到今天的地位。

    祝柔昀是个好女人，非常适合当老婆，她人长得美、身材也不差，对他百依百顺，只是日子久了，他觉得这种唯唯诺诺的女人真令人厌烦。

    那天被她发现他偷吃，他以为她最终还是会回到他身边，谁知道她竟然狠下心先是闹了个失踪记，后来还很坚决的要跟他分手，搞得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没有了她，两件设计品都想不出来，该怎么交差？

    没关系，他比谁都了解祝柔昀，只要拿他们五年的感情当作筹码，大不了当众下跪，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高成打定主意之后，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跟昨天在酒吧钓上的美女还有约会，先去赴约，其它的再说吧！

    祝柔昀摔下楼梯时痛得说不出话，还要靠路人帮忙扶她起来才有办法走路，手臂跟小腿全是擦伤跟瘀青，原本站务人员要叫救护车，可是她认为只是摔伤而已，坚持到椅子上休息即可。可当她拿出手机，瞪着手机发呆半晌，豆大的泪珠就突然往手机上掉，急得站务人员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她好不容易打了通电话，接着就只是抽抽噎噎的哭着，不再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