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颜听言,垂首又是沉默,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掩不住的悲怆,屋内弥漫着哀默的气氛。
眼中突然就接连滴下泪滴,直接滴落在她的袖口上,隐入线条之间,她抿着嘴无声啜泣。
元决伸手拭去她眼底将欲滑落的泪,叹息轻声道:“他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伤心的,也一定舍不得,不要让他如今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这话她是听进去了,然后立刻就正坐好,抽出被元决裹着的手,胡乱的往脸上擦拭,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
元决欣慰:“这样才乖。”
叶欢颜扯了扯嘴角,又低着头闷不吭声了,如今的她,就算能忍住不哭出来,情绪也好不了,最多是不哭而已。
元决陪着她静坐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是做好决定好了么?”
他就这么一问,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可叶欢颜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并未看他,只是颔首:“嗯。”
手微微蜷缩着,其实心里不定,但是不是因为心志不坚定,而是因为他。
元决语调平和轻缓:“既然这样,那就去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是你想做的,都好。”
叶欢颜抬眸静静地看着她,隐有些波动。
“可是你知道,若是如此,前路……迷茫,你不怕么?”
元决道:“我们最难过的,便是你皇兄的那一关,如今最难的也都过了,其他的都是小事,何来迷茫之说?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最难的都过了……
而这个代价,就像剔骨抽筋一样,鲜血淋漓……
……
姬珩的尸身已经被仔细清理过一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发冠都被梳理佩戴整齐了,躺在那里,异常的安详。
叶欢颜缓缓走到床榻边坐下,她已经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衬得她脸色愈发憔悴失色,面若死灰一般,没有丝毫神采。
她就这么坐着,许久都没说话,也没看着姬珩,屋内安静的好似没有人,连她的呼吸,都清浅若无。
“哥哥。”
原本稀松平常的称呼,可是从她口中叫出来,莫名的就有些伤悲,饱怀遗憾。
这是他生前一直想听到的,临死前都心心念念的,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如今又是否真的有在天之灵可以听见。
想到这里,她鼻子酸酸的,低头静默了一会儿,才仰头长长吸了口气。
“我呢,就是想来跟你说说话,你会听见的吧。”
“我仔细想着,似乎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过话,每一次都吵吵嚷嚷的,几乎都是不欢而散,就像冤家一样。”
“你一定特别无奈吧,也一定很气,气我不肯听你的话,气我总是跟你作对,不懂你的一片苦心,可是不管怎么气,你也不会真的记在心上,你总是舍不得生我的气。”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知道你最在乎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总是当做看不到,自欺欺人的漠视,因为只有这样,只有恨你,我才能好受一点。”
“对不起啊。”
“你说你欠我一句对不起,只是一直不能说出口,其实不只是你,我也一样。”
“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可我不是一个好妹妹。”
“对不起啊,这么多年,明明你已经尽你所能的疼我,我却从来没有给过你一个好脸色,做我的哥哥,也苦了你了。”
“我答应你,我不恨你了,你也不要怪我不懂事不听话了,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你可是皇帝,答应的事情,可都是要作数的……”
屋内又是一阵寂静,隐约只有压抑紊乱的气息声,依稀在颤抖。
安静了一会儿,渐渐地,气息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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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先跟你说一声。”
“这一次,我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一个省心的妹妹,哪怕是你不在了,我都不能乖乖听你的话,就是改不了跟你作对的毛病,可能永远都改不了了。”
“可是我知道,就算我不省心不听话,你在天有灵,也一定会继续护佑我的,对不对?”
“哥哥……”
……
下午,上官铎就赶到了嘉陵。
因为逵叙是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传令,而不是传书去的,所以他昨日才得到诏令,收到急召后,猜到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安排了那边的事情便连夜赶来了。
来到这里,得知姬珩驾崩了,上官铎难以置信,有些承受不了。
因为死去的不只是他的君主,还是他的妹夫!
可是再无法承受难以置信,总还是要缓过来,之后听从逵叙所言的姬珩临终前的嘱咐,处理好这里的局势,安排好回郢都的事宜。
所以上官铎也就缓了一夜,第二日便顾不上悲怆了。
之后,郑鹏程被送去嘉陵城内门口凌迟处死,后悬首于城门之上,罪称其本为北靖暗探,多年前被安插于军中意图不轨,此次趁陛下亲临嘉陵,勾结北靖人谋害陛下。
之后,他又下令增派兵力,加重方圆数百里内所有城镇村落的封锁严查,地毯式搜寻,务必抓到郑鹏程的家眷和其他在逃的北靖暗探。
这么一来,谋害姬珩的事情,算是彻底先发制人的成了北靖的罪名,就算以后被捅出姬珩是和元决交手才重伤的,只怕也失了先机,而北靖居心叵测,先是假装要和大启联姻结盟,暗中挑拨大启和大胤的关系,引得两国不得不交战,又谋害姬珩嫁祸给胤国。
这些事情都是姬珩临终前部署安排的,原本叶欢颜都可以做,可是这是姬珩交代的是让上官铎出面,他明显是不想让她再卷入大启的纷争,所以她也就没插手,一切都让逵叙按照姬珩生前安排的执行。
本来她出面还是上官铎出面区别不大,她主要的战场也还不是这里。
“如今这边的局面已经铺好,臣已经命人安排了回銮车驾和护送的三千精锐,只消安排人易容假扮陛下藏于銮驾中,说是情况危急需要回郢都救治,便可混淆过去。”
“臣亲率回銮车驾启程后,公主殿下再带人从另一路走,假扮商户车队,暗中送陛下赶回郢都便可。”
听完上官铎的话,叶欢颜没有意见,她本来也是打算兵分两路回去,一明一暗。
因为嘉陵关在她来之前就封锁了一切消息,她在这里的消息其实还没泄露出去,或许不是密不透风,暗中策划和窥探的人是知道的,但是总算如今明面上还遮掩着,所以她不必公然随驾。
“既然世子都安排好了,就这样吧。”
上官铎低声应了一声是,随后欲言又止的。
叶欢颜见状,问他:“世子是有话想问么?”
上官铎垂眸疑惑道:“臣确实有一疑问,陛下驾崩,真的是北靖人所害么?臣得知胤太子此前在这里,陛下驾崩后才离开的,可胤太子和公主又为何会早早在这里,不像是闻讯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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