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6
</p>
再让任何人伤你第二次。”</p>
顿了顿。</p>
“我不会忘你第二次。”</p>
红妆微微愣怔。</p>
半晌，她把手覆盖上他的头顶，像师姐每次安慰自己一样，笨拙地安慰他。</p>
“嗯。”她轻轻地说，“那就说好了。”</p>
……</p>
谢离忧的尸体被他们抬出来，季寒初熟悉季家地势，巧妙避开了探子和护卫。</p>
他们带上他，一路向河边奔去，找到一处开阔的地界，在他身边堆满了木枝和临时买的纸钱。雨天地湿，第一下的时候没点燃，季寒初握着火把去点第二下，勉强燃起火星。</p>
火星从一点点变成冲天大火，渐渐将谢离忧的尸体掩盖。</p>
灰烬飞舞，在将明不明的天幕下，带着点点猩红的火光，将谢离忧燃成齑粉。</p>
这个人的生平和他在尘世里的一切，也都随之消失殆尽。</p>
一把火，什么都没了。</p>
过了许久，久到东方出现微光，季寒初呆呆地看着一地灰，不知道该怎么办。</p>
红妆慢慢走过去，打开早就准备好的白瓷青花的骨灰坛，将骨灰敛进去，等盖好盖子，才抱着坛子走到季寒初面前，问：“接下来去哪儿？”</p>
季寒初静了很久，他似乎不敢看那个骨灰坛，恍惚了一会儿，又转头往身后来路看过去。</p>
他仿佛生了错觉，好像谢离忧并不在那个冰冷的坛子里，只要他一转头，他还是会挺着胖乎乎的肚子，抱着头滚过来，小声嗫嚅：“我就过来看看，别给我下毒，千万别给我下毒……”</p>
要不就是踩着欢快的步子，挤眉弄眼地到他身边，“老三，我最近听得一秘辛，看你是朋友才告诉你……”</p>
或者郁闷地躺在屋檐，斜眼看他，抱怨戚烬这个月又扣了他第二门多少多少钱，害得他这个门主当得好憋屈……</p>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p>
人死如灯灭。</p>
“先回客栈，安顿好他。”季寒初轻声说，终于抬起手摸了摸那个骨灰坛，手心微凉的触感传来，“再去季家。”</p>
去季家。必须去。</p>
天亮了。</p>
可有些人，再也见不到世上新的日出。</p>
有人觉得谢离忧并不重要，对他弃如敝屣，可他不觉得，他要为谢离忧讨个公道，他要亲口去问一问——</p>
为什么不让谢离忧看到新的一天，新的太阳？</p>
为什么要把他的罪孽惩罚到谢离忧的身上？</p>
为什么、凭什么谢离忧的黄泉路要一个人孤单单地走？</p>
凭、什、么。</p>
*</p>
姑苏季家，五扇门。</p>
春雨过后，清晨微冷，守门的两位侍卫握紧长刀，面色犹疑地看着面前的人。</p>
立在他们眼前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面容很眼熟，正是不久前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三公子，通身黑色，袖口紧束，面容冷然。而站在他身旁的红衣女人则有着一双邪气的眼睛，给人一股说不出的诱惑，只是眉目流转不知怎么隐隐约约泛着一股冷劲，瞧着就凉飕飕的，让人望而却步。</p>
他们平日虽然与三公子接触不多，但印象中他是个很和善的人，从不会持着这样的冷色，况且他早已与殷家小姐定亲，怎么身旁还带着个女人。</p>
是以，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再三确认：“三公子找二公子是要做什么？”</p>
“啧，问得真多。”女人不耐烦地呿声，她手里拿着把精绝的弯刀，把玩似的随意转悠，幽幽道：“去杀他呗。”</p>
“你……你你！”侍卫大概没见过这么猖狂的人，你了半天才想起来拔刀，只是手才按在刀柄上，就见自家三公子猛然出手，极快地在他们的手腕上点了点，登时整条手臂都麻得没了知觉。</p>
女人握着刀，将刀锋抵上他们的脖子，抬起风情近妖的面庞，问：“最后一次，季之远在哪里？”</p>
侍卫面色煞白如见鬼，哆嗦着抬手，指了指第四门的方向，颤抖着声音道：“在、那儿……”</p>
女人把刀更近了些，刀锋登时染血，她似想起什么，又问：“那什么弩，他都放在哪儿的？”</p>
“不、不知道。”侍卫不停往后挪着，斜眼去瞟季寒初，却见他根本无动于衷，只得哀求道：“我真不知道，但是，但是第四门的武器都在，在兵器库里……”</p>
回应他的，是一脚狠踢，正中二人心口，然后下巴被迫抬起，捏开嘴唇，有什么艰涩的东西塞进嘴里，顺着喉头滑下。</p>
女人眯起眼睛，笑容甜蜜，看着他们，话却是对着季寒初说的：“你看清楚了，我可没杀人。”</p>
侍卫一愣，“什么？”</p>
女人慢悠悠地说：“就一点好东西。”</p>
她指了指外头，“大家都睡了，你们也好好地睡吧。说不定醒来以后，还赶得及给你们二公子收尸。”</p>
说完之后，嗤笑一声，拉着季寒初头也不回地走了。</p>
*</p>
没有其他人。</p>
偌大的院落，开阔的高台，金光挥洒，却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轮椅上。</p>
他像是累极了，正在闭着眼小憩，又像是已经对漫长的生命感到厌烦，正准备坦然接受将死的局面，或者说更像一切已成竹在胸，所以他丝毫不惧。</p>
但无论哪一种，都和季寒初无关，他既然已经来了，那目的只有一个。</p>
“为什么？”</p>
季之远坐在轮椅上，慢慢睁开眼。</p>
他看着前方，重重叠叠的远山上，云雾缭绕，金光将它们划得支离破碎，半片山是金色，半片山是黑暗。</p>
阳光真好啊，人人都喜欢旭日，因为驱逐黑暗是人的本性。</p>
没有人在意那片黑，凡人的喜怒哀乐都这么直截了当，审判也这么不留情面。</p>
他们恨黑暗可能带来永夜，却没想过它也曾想让星河布满苍穹，照亮人间。</p>
他们厌他，天生残疾，罪孽之子。</p>
那干脆就真正弃掉善良，反正，他连血液都是肮脏。</p>
他罪该万死，他十恶不赦。</p>
那又怎么样。</p>
尽管来审判他好了。</p>
他的名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暗示了他不被重视又破败颓唐的人生。</p>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p>
该死的名字，该死的人生。</p>
长风猎猎，吹过耳畔，掀起一切未昭雪的冤仇。</p>
“没有为什么。”季之远抿着嘴，真心实意地笑了，他将手合在身前，往后倒在椅背上，面色甚至是淡然的，“因为我恨你，所以我杀了他，这个答案够了吗？三弟。”</p>
季之远嘴唇翕合，剧痛像利刃入一样在心口蔓延，眼前季之远云淡风轻的笑。</p>
天地浩荡，高台之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像纠缠在一起的两段不同的人生。</p>
可笑，都可笑。</p>
“我的好弟弟啊，你都想起来了吧？”</p>
季之远抬起手，触摸到了季寒初的发顶。</p>
他的人生从开始就是一场阴谋，活到现在，在苦海里挣扎沉浮，恐怕第一次笑得这样放肆。</p>
“你真好啊，从小所有人都疼你，长大了所有人都敬你。父亲拿你当亲儿子，二伯也拿你当亲儿子。你有亲人，有朋友，家主的位置是你的，小湮儿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p>
“可我呢？我只有那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