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医巫闾山藏虎豹 塞北幽州卧苍龙
1、大哥</p>
塞北幽州——北镇南门外，一条大道直通沟帮子，东南西北还有无数条马路便道，汇集于南门外大片的空闲地。近些年来，火车在沟帮子卸下的煤碳等物资，全部用马、牛、毛驴等车辆，络绎不绝地运到片空闲地，再由各种车辆，拉送到北镇城镇乡村。这里自然形成了被整物资的集散地，昼夜车水马龙，人声沸腾。</p>
在北镇城西门里杠房中，身材魁梧的关幽燕，分发完弟兄们一天辛苦所得，正要回家，突听一人大声说。</p>
“大家先不要走！我关大哥这样分工钱不满意！”身材矮小，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转冯秃子气哼哼地说。</p>
大家见小冯秃子今天的气色不对，竟敢指责关大哥，不知出了什么事儿，都静静地听者，谁也没走，又坐回原处。</p>
冯秃子又说：“按理说，你是大哥，我们一切应听你地安排和调动，我这个老三没有说话的份儿。可是在咱这杠房里，在分配劳动所得的事儿上，多少年来总是大哥一个人说了算，这对吗？”</p>
冯秃子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目无尊长？敢质问大哥？众兄弟都为他捏着一把汗。</p>
“哈哈，哈哈！真是晴天霹雳风云起，兄弟内部有纷争！”关幽燕哈哈一笑，宽容地说：“好！老三，过去对这劳动所得地分红，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没和兄弟商量过。那你认为怎么分合理，只要你拿出新办法，就按你说的办！”</p>
“大哥这话是你说的？虽然不是金口玉言，但你的话弟兄们都当圣旨一样言听计从。今天当着弟兄们的面，你说的话可不能反悔！”这小冯秃子往绝路上挤兑关大哥，大家更是莫名其妙，不满地盯着三哥小冯秃。</p>
“嘿！你把我当孬种了？说话不算话！老三你只要划出弟兄们满意的道儿，我关幽燕如不采纳，当乌龟爬回去！”关幽燕有些生气了。</p>
“好！大哥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老三冯秃子说着结束了对关幽燕的唇枪舌剑，转向屋中的兄弟们激动地说：“兄弟们！刚才我冲撞大哥，请大家理解我的苦衷，不这样不行啊！”他顿了一顿，又说：“过去，咱大哥家大业大，有万贯家财，领咱们挣钱一分不要分给大家，周济穷人，不够分，自己从家里拿，这兄弟们都知道。”</p>
大家点头，都敬佩地望着大哥泛红清瘦的脸庞，微微向下耷拉的大眼皮，从他那总带着微笑的俏皮的双唇，看不出他的喜怒。</p>
“可是！”冯秃子话峰突然一转：“如今大哥的境况不同了，这里没有外人，我不妨把话直说。关西宅一把大火，烧得片瓦无存，是闾山游击队救了大哥的命，他才死里逃生啊！”</p>
众人一听，想起关西宅大火，无不气忿，都对关幽燕投去同情的目光。</p>
“大哥见西宅的几百口人，已无存身之地，他又散尽家财，把房基、土地、果园分给穷人，自己带领全家落脚西门外。现在他家剩下老少六口，老的老小的小，全靠大姐一人缝补纺织怎能维持生计？而大哥成天跟我们拼命地干，却分文不拿。这样下去，还有他家中人的活路吗？”</p>
“啊——原来是这样！”全屋人松了一口气，有人问：“那三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p>
“让我说好办，以后的工钱大哥拿双份！今天已经分了，我想每人交回一元，也够大哥全家买米，给老太太治病了！”</p>
“好！就按三哥说的办！以后工钱大哥拿双份。”大家一听，都表示同意，纷纷把钱交给冯秃子，有的要多交，被冯三退了回去。</p>
“老三！你这是干啥？还有规矩没有？这工钱我不能要！”关幽燕忙站起来阻拦。</p>
“我说大哥！你就听小弟一回吧！兄弟们不忍心让你全家挨饿呀！”冯三央求着，便想把大家交回的钱塞到他手中，见他执意不要，便严肃地说：“大哥，大丈夫说话算话，事先咱已经把话说死了，你说我的办法只要兄弟们赞同，便按我的办。现在你问问兄弟们，同不同意我的办法？我可不想让大哥爬回去！”</p>
“啊——原来你小子把我逼上死路，在这儿等着我哪？这……这！”</p>
大家这才明白冯三哥开始那番话的用意，都佩服地看着他，心里说：不怪人们都称冯秃子是智多星小诸葛，办事儿还真不含糊。</p>
“啊哈！大家都在啊！什么事儿这么热闹？”正在大家与关幽燕争持不下的时候，赵二回来了。</p>
“二哥回来了，太好了，你给评评这个理。”冯秃见赵二来了，像遇到救星一样，将刚才说的一切，说给二哥听。</p>
“我说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身为大哥，遇为难事儿不向兄弟们说，这本身就没把我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你今天当着众兄弟的面答应了老三，又反悔，岂不成了反复无常？这让兄弟们怎么说你？”赵二瘦高的个子站得笔直，脸上充满了正气，样子对大哥非常恭敬，语言毫不留情，说得关幽燕无言以对。他又缓和了一下语气说：“大哥呀！咱‘在家里’的弟兄本是一家人，你一心为了弟兄，无人不佩服。你的老人和儿女在苦难中煎熬，难道我们不心疼吗？据情据理都应伸出援助之手。今天老三的主张我赞成，你就依他吧！啊？”</p>
话说到这儿，还说什么呢？关幽燕只好听从其便了。他想了想又说：“我同意老三和老二的意见，今后在工钱分配问题上，同兄弟们商量，但我只拿一份，不能特殊拿双份。至于老二刚才说的，我以后一定改掉，以前我有对不住弟兄们的地方，请原谅。”</p>
大家听了，都很高兴，但仍坚持让他拿双份，关幽燕说什么也不要双份，赵二见争持不下，便说：“我看别争了，大哥同意跟弟兄们一样领工钱，也就不容易了。金钱对咱们来说，能养家糊口就行，多了也没用，就让大哥和弟兄们一样吧！”</p>
听了赵二的话，兄弟们也就不说什么，都高高兴兴地走了。</p>
2、谋划</p>
关幽燕，赵二，冯三，见大家都走了，又谈起了大事儿。</p>
“老二呀！最近幽州城内怎样啊？能联系上吗？”关幽燕问赵二。</p>
“经过几天的暗号联系，城内‘在家里’似乎已经不存在了。联系上几个‘在家里’的弟兄，也都不是老大、老二，连个老三都找不到。看来，这原来的老大哥高大辉是个软蛋，当了警察署长以后，什么事儿都不管，城里的弟兄怕被他出卖，一个也不愿意露面，联系上的也是躲躲闪闪。”</p>
“这么说高大辉死心塌地当汉奸？如果真那样，这可是个祸害啊！”冯三耽心地说。</p>
“联系不上城里的，咱就联系四门的。现在是群龙无首，光咱城西的力量，难打掉敌人的气焰，必须取得各方的配合。”关幽燕沉思者说。</p>
“那我们抓紧时间联系，联系多少算多少吧。”赵二有些泄气地说。</p>
“不！光联系不行，自从小日本占了关屯，越来越嚣张，不但到处糟蹋老百姓，连进出闾山的道路都被封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有人的活路吗？我看你们夫妻的武功高，由你们二人挑选‘在家里’的弟兄、姐妹教练武功，哪怕不能对敌，能防身也好啊！”关幽燕说完又对冯三说道：“这联系的事儿，就交给你吧！”</p>
“好！”冯三足智多谋，主意也多。又说：“我看这小日本越来越找死，已经开始在村屯组织打狗队，不少村屯的狗都快被杀光了，已经引起八大屯的强烈不满，这倒是个好机会，趁反杀狗这股风，咱弄点儿响动出来。”</p>
“好ｚ不可失。不光依靠咱‘在家里’，让所有幽州的满汉兄弟姐妹，行动起来对付打狗队！老二，你们夫妻就发动青年，教他们对付敌人杀狗的办法。”</p>
“好！说干就干！我媳妇早就想动手了。”赵二兴奋地说。</p>
一提起赵二的媳妇赵二娘，关幽燕和冯秃都笑了，赵二脸一红，也笑了。</p>
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p>
当年关幽燕还不到二十岁。一天，他和冯秃等弟兄在南关卸煤回来，路过十字街，见十字街中央围了不少人，交通被堵塞了。他和兄弟们好奇，也挤进去看，原来是跑江湖卖艺的正在练武。</p>
只见场中央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瘦高个子，目光如烛，长挂脸，浓眉大眼，正光着膀子仰躺在一条春凳上。女的满身红装，拿起一根木棍，放在他肚皮上。又从地上拎起一把铡刀，“嘿——”一声砍了下去。人们惊叫，只见木棍断成两段，而肚皮丝毫无损。人们拍手叫好！</p>
这时，红衣女子端起堂锣，开始收钱。人们纷纷把钱扔在锣里，红衣女子点头称谢，男的也跟着作揖打拱，谁想走到一个伪军面前，这伪军不但不给钱，反而嬉皮笑脸的用手捏红衣女的脸蛋说：“丫头，别卖艺了，跟我去做三姨太，保你吃穿不愁！”说着竟拉她的手。</p>
“是吗？那太好啦！”红衣女笑脸迷人地说着，顺手在罗里抓了一把铜钱说：“你先把这钱收起来吧！”</p>
那个伪军见红衣女答应，还让他收钱，简直连魂儿都美丢了，正要伸手接钱，只见红衣女将手一张，突然手心里“呼”地一声响，只听伪军一声惨叫，双手捂着脸回头就跑，没等跑出人群，已倒地哭嚎起来。人们见从他的手指缝里，流出了鲜血……</p>
几个伪军见状，赶快救起，拉开他的手一看，满脸扎着碎铜钱。</p>
“哎呀哈——不是要我做你姨太太吗？怎么跑了？来呀！”红衣女娇笑着。</p>
人们都愣住了，这是什么功夫？眼见好好的铜钱，在她手心竟变成了碎块，而且飞起来伤人？</p>
关幽燕一见，心想不好，这二人会有麻烦。赶紧挤进人圈里，对男的说：“兄弟！快走，这家伙是伪军小队长，你妹妹惹祸了，晚了被包围就难办了。”说着拉起男的就走。跟关幽燕一起来的冯三等人连忙帮他收拾东西。</p>
“老弟，没关系。就这样我们俩谁也走不了，还得连累你们。你们在那儿住，告诉我，你们走你们的，我自有办法找你们。”</p>
“我们在西门里杠房，一起走吧！”</p>
“不行！伪军已经来了，快带你的兄弟们走开，我们随后就到！”说着轻轻地一推，关幽燕觉得一股力量使自己撞向人群，不由自主地被推出圈外。</p>
“别收拾了，赶紧跟他离开，晚了谁也走不了！”卖艺的男子向帮他收拾东西的人说。冯秃一看关幽燕走了，一挥手，紧追关幽燕。这时只听伪军驱赶人群，包围过来。卖艺的男人轻声说道：“咱快走，伪军包上来了！”说着穿起上衣，一提气飞起一丈多高，红衣女轻捷地紧跟上了天空，一黑一红两条人影转眼消失。人们惊叹，木呆呆地四处张望，直到伪军到来，才各自散去。</p>
关幽燕与冯秃等人回到杠房，刚坐下两个卖艺人已进来了。只见二人神态自然，笑态可鞠地打量了一眼屋中人。</p>
“这位大哥可是关幽燕先生？在下姓赵，同妻子晓红流落江湖，以卖艺为生。几天来闻关先生大名，特来拜访。”卖艺人简单的自我介绍。</p>
“原来是赵先生夫妇，快请坐，快请坐。我就是关幽燕，不知有何见教？”关幽燕笑着问。他知道在江湖中，人家不报名，一定有难言之事，所以也不多问。</p>
“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来幽州已大半年了，只因无生计，今天只好上街卖艺，挣俩钱好糊口，没想到刚上来便惹了事儿。久闻先生大名，今见关先生面，特来投奔。愿为关先生效力，讨口饭吃！”赵先生诚恳地说。</p>
“好！我的弟兄们正愁一点儿功夫没有，经常受人欺负，今天见二位是粪叉子挠痒痒——是把硬手。你们这一来，闲下来教弟兄们点防身招数，也免受人欺负。”关幽燕见姓赵的一脸正气，那徐也是机灵中带有忠厚，便有意让他们加入“在家里”。</p>
“行是行，可是我们这三脚猫功夫，恐怕有负众望啊！”赵先生谦虚地说。</p>
“哈哈，哈哈——三脚猫功夫不错，学会了这门武功，遇有人欺负一把挠他个满脸花也就行啦。”关幽燕故意装做没听懂他在谦虚，笑着说道。</p>
全屋人都笑了，见大哥让姓赵的教他们武功，都异常高兴。</p>
就这样，他们夫妇成了西门外“在家里”的武教头，经常在闾山下一个隐蔽的地方教练武功。关幽燕学得非常快，冯秃也是其中的姣姣者。后来他们夫妇加入了“在家里”，成了西门外“在家里”的二哥，人称赵二；妻子徐，也就被称为赵二娘。从那以后，西门外“在家里”由关幽燕掌舵，武有赵二，赵二娘；文有老三小冯秃，弟兄们一般不怕别人欺负了，日子过得很顺心。</p>
想到这些，关幽燕说：“二弟呀！这么多年了，你和弟妹无儿女，咋不要一个呀？”</p>
“大哥！别提这事儿。你弟妹为此经常和我闹别扭，逼得我无法啊！”赵二烦躁地说。</p>
“怎么弟妹不想要孩子？”</p>
“不是！她比我还想要。可是她自幼练一门绝世武功，伤了自身，已不能生育。她怕断了赵家后，逼我娶妾。我说什么也不干，她闹着要离开我。”赵二不得不说出真相。</p>
“啊—原来是这样！”关幽燕沉思良久，说道：“既然弟妹如此通情达理，那就再娶一房，以免老了孤独哇！”</p>
“大哥！这事万万使不得，我一个江湖人，日子有一天没一天，怎能娶妾拖累人家？再说二娘为我死里逃生，跟我浪荡江湖几十年，我怎能另娶新欢哪？”</p>
“这—这事以后再说吧！咱再商量商量怎样对付小日本。”</p>
“这在咱城西不成问题，关键是别处！”赵二说道：“城西的‘在家里’虽然武功不高，但对付打狗队不成问题，只要大哥说一声就行。关键是别处，他们不懂武功，只能动粗。”说到这，看看冯秃：“这就看老三的了。”</p>
冯秃一听，眼珠子滴溜溜一阵转，手摸索着稀疏的头顶。说：“咱不防来个狗命让他狗来还，顺便捞几个鬼子，杀杀他的威风。”</p>
“这……”关幽燕大眼皮一抹达，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三秃哇三秃！有你的。捣了狗圈之后，咱再让鬼子屎壳螂搬家——滚蛋。”</p>
“哈哈，哈哈！我的大哥，你的山村旮旯话又来了。怎么个‘滚蛋’法？你说说！”赵二笑这问道。</p>
关幽燕这才结合刚才三人议论的，说出了一个“杀狗——引鬼——歼鬼”的全盘计划。三人又商量了具体办法，分了工，这才各自回去，准备一场反打狗的戏鬼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