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怎……怎么办？”

    “咦……什么？再说一次！”温静一边擦着因刚洗过而湿淋淋的头发，一边竖起耳朵接收妹妹温柔的问话。

    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平常的温静早就已经休息了，要不是今天有两份紧急公文要处理，她才不会忙到现在，为了老板允诺的红包，放弃美容觉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温柔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办？”沙发彼端的人再一次重复着同样的话语，无力的声音透露出主人的不知所措。

    这可希奇了，温柔她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那么虚弱的声音，就连刚出生时也是哭声洪亮，让人不得安眠，听说还是爸妈轮流抱她才肯安然入睡，现在这是怎么了？有气无力的样子让她看了也心疼。

    “他生气了，真的生气了……我……”她不是白和他在一起那么久的，至少还分辨得出他是不是真的生气。

    咦，拼命压抑，但还是听得出来是哭腔，看来，事态严重了！

    “镇定点。”温静尽可能温和地说着，然后又粗鲁地用毛巾擦自己的头。

    让她想想……温柔所说的那个“他”，应该就是她发挥牛皮糖功夫黏上的叶知秋吧？难道说人家终于受不了她而开始反弹了？不对，真要有什么不满，早就该爆发了，哪会等到现在。

    “但是，他说够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还背对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都感觉到他快完全投降了，可现在却在她跟他说话时，他总是一句：“别吵我！”态度奇奇怪怪的。而且，他又不是二姐，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在医院的时候还好好的！

    语无伦次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的事情不像是简单地闹别扭。如果是吵架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我想他只是一时心情不佳而已，不会是特别针对你的，别想太多，也别太在意。”不知道前因后果，温静只好说些不着边际的空话来安慰温柔。

    “但是，如果我一不小心又惹他生气……”

    “温柔……”温静缓缓叫她的名字，很显然，她仍是惊慌着。一向都向前看往前冲，从不瞻前顾后的妹妹竟然也会有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看来，她对那人用情颇深，放下了真心。

    “没问题的，你要是不放心，就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谈谈，大不了吵上一架。老实说，你们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吵过架，那才叫不正常。”

    “好了，今天就乖乖去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

    哄着温柔去睡觉后，温静暗自思度：不彻底解决这件事，恐怕温柔会无心工作，那就意味着她会像从前一样在家当米虫，这可不行！再说，谁也不能欺负她的家人！

    为了让头发快点干，温静只好拿起了吹风机。无论如何，要做大事前，休养是重要的。明天就去找那个陆海，听说他和那个叶知秋是朋友。而且，他也说过为了证明他的诚意，他是随传随到决不推委，既然如此，如果不给他机会让他发挥一下作用，还就真对不起他呢！

    向他示好的女子多如繁星，不论是容貌、性格都是足以让其他男性坠入爱河，可他却没有动心。以他出众的外貌从来就没有主动追求过女朋友，可她为什么会不一样呢？让他像是被雷劈一样，一见到她就晕了头。

    哎！认识温静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幸运的是他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了自己真心所爱的人，不幸的是她与他之间是一场征战。所以，就算是最后，踏入婚姻的殿堂时，像军队一样会播放进行曲也不是没道理的，因为那意味着新的战争的开始。啊……扯远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会喜欢上她，即便她于他心目当中的理想女性——端庄贤淑的样子相差甚远，他也完全不以为意。不在乎她对他的冷嘲热讽，也不在乎她对自己的嫌弃，甚至于还认为与她斗嘴是一件乐此不疲的趣事。看来，爱上一个人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

    此次，难得佳人相托，他当然是义不容辞的，更何况，这件事多少也与他自己有关，毕竟他也不希望见到好友的爱的小舟触礁。

    虽然可以直接打电话过去，可那个人的嘴巴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开的。

    准备万全后，陆海才来到叶知秋的住处……

    客厅里端坐的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时间一久，陆海就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虽然他有点焦躁，但要打破沉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他知道，要叫叶知秋开口说明是非常非常麻烦的一件事。因为虽然他看起来也在为这件事烦心，但陆海明白一旦牵扯到那家伙的事，特别是感情方面的事，他向来是没什么自觉的。所以，即便有什么事，想必他也决不会自己说出来。

    为了不使气氛继续沉闷，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陆海还是打开了电视机。

    然后，一点时间也没浪费地将自己带来的酒拿出来，在玻璃杯中倒入琥珀色的液体，并故意倒多些给叶知秋。人都说酒后吐真言，让他早一点套出话来，大家都省心。

    但是，一切跟预想的差很多。

    夜深后，关掉电视的居然是叶知秋。

    “哎呀！怎么关掉了？”舌头有些打结的是陆海自己。他没料到平常不怎么喝酒的人居然深藏不露，酒量比他还好。

    “我有话跟你说。”

    搞了半天，原来他正苦于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倾诉啊！为什么不早点说，害他因为不知怎么开口而烦恼了半天。

    “什么？”尽量装作一副没事样，陆海将身子向前微倾，等着下文。

    “你来这里是因为温静吧？”

    “你怎么知道？”

    “你喜欢上她了，对吗？”要不然，以他的个性是不会轻易卷入他人的感情中的，就算他是他的好友也一样。他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他做事向来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自己。

    “是啊！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爱吧！”既然叶知秋知道，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爱吗？”

    “是的。”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她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你会怎么想？”

    在没遇到温柔之前，他是宁死也不会说的话，现在却轻易溜出了嘴。

    “你是在问我的事，还是你自己的烦恼？”

    “不知道……”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显得有些不确定。

    那天，他在心绪烦躁的时候对温柔胡乱叫嚣，话一出口他就已经后悔了，可直到她冲出他的家门，他也没有挽留。其实，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她的眼里似乎有泪。

    “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是在嫉妒谁？是她的同事还是其他什么人？其实，有时候眼睛也会欺骗人的，亲眼所见也未必属实！”

    看他一反常态的模样，陆海忍不住拿开他的酒杯。虽然酒是他带来的，可他还是不想看到叶知秋借酒消愁的沮丧样。可防不胜防，叶知秋抓起一旁的酒瓶，将那琥珀色的液体一口气倒进嘴里。

    “你不知道，自从我见到那一幕之后，又从她嘴里听到她对那个人的称赞，我就一直在想，她选择我是对的吗？她以后都不会后悔吗？我会是她最好的选择吗？为了她好，我是不是该放弃？”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应付这样的事。以前就知道的事实告诉他，没有东西可以持续到永远，没有人可以一生陪伴在身边的。

    虽然自己内心万般不愿，但想就此放手的这个念头确实出现在他的脑海过。

    “别说傻话，你不是那种会轻易放手的人。你可比我幸运多了，如果连你都这么说，那我该怎么办？你知道，我是没你幸运，我爱上的人至今对我还是存有戒心，要改变她根深蒂固的想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我还是一步一步地在做。而且，虽然没你那么严重，可我也是有嫉妒心的，一样不希望她垂青我以外的人，就算她不喜欢我也不希望她喜欢别人。你说，这是不是很自私的想法？”

    在爱情里的人，往往是只要见到一点点危机就会成为惊弓之鸟，再冷静的头脑也会变得不灵光，连向来不太在意的叶知秋都会如此。

    其实，陆海知道叶知秋到现在都还没摆脱心结，所以才在遇到温柔之后，患得患失的心态更加严重，把他本能的掠夺欲望都掩盖过去了。或者是因为他对她是真心关爱，所以舍得放手，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想她受到伤害，不管那伤害是自己造成的还是别人给予的。可是，真的那么做，就是对温柔好吗？！如果是他的话，就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是抢也要抢到手，因为他有自信，自己一定是最适合温静的人。

    “很痛苦吗？”

    “当然。”虽然有无比的信心，可一再被拒绝，就算是他也觉得不好受，更何况拒绝他的人是他所喜欢的人。

    回答问题的同时，他抽空点上一根烟。

    叶知秋有些诧异，因为他真的已经好久没看到陆海抽烟了，他身上带的香烟向来是做摆设用的。他也从没看到他这种表情，他向来是很会处理自己的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潇洒。没想到，他这次也陷入了爱情的深渊。看来，此次他是认真的。

    陆海自己虽也有些感伤，但却并未忘记此行的任务。

    “其实，你不用想太多。温柔她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你，就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她是爱你的，这一点也不该由我说，你自己最是清楚。那日你什么都没说就丢下她，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惹你生气，被你讨厌了。回去后向她姐姐求助时，听说是狠狠哭了一场的。”

    “那个傻瓜……”

    “哈，你也不必真的把她说成是傻瓜吧，她只是怕失去你，不安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害怕失去所爱的恐惧，你我都一样，她当然也不会例外的。”把烟蒂捻熄后，陆海继续说道：“你啊！恐怕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了，而且可能投入的感情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深很多，不然不会患得患失，担心自己失去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胡说八道！我才不会担心……”

    “不要自欺欺人，别等到事情变得无可挽回才后悔。其实你并不想失去她的。那么，就要像以前一样——喜欢的东西要牢牢抓住，拼命抓住，你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更何况，我想她也一定不希望你放手的。”

    “是吧……可能是我……是因为一直是她在付出而我只是被动接受，所以才会焦躁、不安。所以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她在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之后会选择离开，根本就忘了她当初一开始就已经选择了我的事实。只想着与其如此，还不如先放手的我还真是杞人忧天，平白无故让她受到了伤害。为了保护自己不再被随意抛下，而先伤害别人的我，是不是很可恶？”

    “你又想起你母亲了，是吗？可温柔她不是你的母亲，她跟她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他的母亲是身染重病才会离开他的，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而温柔与他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他怎么会想得那么多。

    “是啊！我是明知道她的心意的……”

    “这件事确实是你的错。为了弥补过失，你最好赶快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免得她还在误会你。”

    “我知道。”

    与活泼亮丽的温柔相较，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既没有特殊才能，也无可取之处，但性格上没有特别优于别人的地方。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甚至可算是一个较难相处的人。

    因为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有什么好，所以，叶知秋仍是有些不安。

    那之后，两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却把冰箱里的啤酒喝了个精光。

    陆海并没有告诉温静，那一夜他们到底谈了什么。无论她如何逼问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