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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深的心脏在金三角落下病根,如今剥夺官位 , 显赫无存 , 自然不再受重视,一旦旧疾复发,只有强撑的份儿。
他身子骨再硬朗 , 年岁也不饶人。
她仰起头,隔着蒙蒙的雾气 , 看向百般心疼她的乔苍 , “能不能打点下,让他过得好些。药和补品 , 常托人送进去。”
乔苍掌心温柔擦拭着她汗涔涔的额头 , 他总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哪怕荒唐犯错,弥天大祸,他也舍不得说句重话。
她就像一碗掺了砒霜的美酒 , 喝过的人,毒性都会无声无息入骨三寸 , 被她惑乱心智。
“这样放心不下他?”
何笙哭着说都是我害了他。
他耐心抹掉她眼角的濡湿,“明早我安排。”
她死死抓住乔苍睡袍的束带,仍旧不放心 , 只是一时片刻又想不起还有什么要嘱咐。
乔苍将何笙放倒在床上,为她拉了拉被子盖到胸口 , 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别担心,有我在。”
他倚在床头 , 轻轻拍打着她 , 哄她睡去,她再度沉沉闭上眼,视线里最后一丝光亮,是树梢后悬挂的一弯半弦月。
像极了当年的庄园,她蹲在桂树下摘花,雨水噼里啪啦被树叶和风摇下,刮在她四周,周容深迈下车,看到她单薄的衣衫 , 从秘书手里夺过伞,为她撑在头顶,她毫无察觉,仍用力刨着泥土上沾了灰尘的花瓣,咯咯笑得欢喜,他语气严肃怒骂,“下雨天赤脚跑出来,不穿鞋的臭毛病怎么也改不了!”
她吓得甩掉了竹筐,慌张站起来,转身磕在他警服最硬的一枚纽扣,她捂着通红的鼻头,疼得湿了眼眶 , “你又骂我。”
他一点不怜惜,用力扯住她手腕 , 将她拽进了屋子,保姆看到他眉目间汹涌的盛怒 , 不敢吭声 , 低着头退下。
窗纱在风雨中飘荡,她委屈得要命,又不敢吵他 , 蜷缩在沙发角,他翻出一双干净袜子 , 蹲在她面前用热毛巾给她擦脚 , 还是怕她受寒,干脆用手握住放在唇边呵气取暖。
他不嫌弃 , 也什么都不说 , 不问,不哄,只是无比霸道,用他的方式疼爱呵护何笙。
原本胆颤心惊的啜泣 , 忽然变成放肆的嚎哭。
她扑到他怀里,搂着他脖子 , 抽噎问,“容深,你会不会一直对我这样好。”
他盯着雪白的毛巾上那一团污泥 , 指尖紧了紧,“你再不听话 , 我就把你送给别人,省得烦心。”
她嗤一声笑出来,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脖颈里蹭 , “你就是喜欢骗我 , 说的都是反话。”
他在她看不到的背后,不由自主扬起唇角,藏不住的温柔与宠溺,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年桂树,开了满枝桠的白花。
从没有过那样茂盛,那样好看。
飘落在时光深处的桂花雨,朦朦胧胧的,又一次入了何笙的梦。
春末时盛文的几单大项目合约相继到期,乔苍忙着续约事宜 , 实在抽不开身回,便让秘书将何笙接去公司,他一手办公,一手抱着她,她在他怀中安安静静睡着,有时候烦了,无缘无故挣扎闹腾起来,他也不管事情多重要,立刻丢下,求着她,捧着她 , 直到哄好了才罢休。
那些部下起初很看不惯,旁敲侧击提点了几句 , 乔苍置若罔闻,丝毫不收敛 , 谁说得没完没了 , 他干脆砸碎了杯子,吓得旁人再不敢多嘴。
世人都说,何笙真是好命 , 有周容深为她舍弃官位,有乔苍这样百般纵容 , 一刻都舍不得委屈她。
那些尘嚣而上的传言 , 被盛文出马一力压下,只知道曹家倒台后 , 这条船上的所有官员都遭难 , 连带着十几年前的旧恩怨也被翻案。曹家一夜之间垮了,垮得措手不及。曾经高不可攀,如今废墟一片,落井下石的 , 幸灾乐祸的,如雨后春笋冒出来 , 奋力撕扯围殴曹荆易,恨不得将他扒皮蚀骨,万箭穿心。
何笙那段日子 , 没日没夜的织毛衣,熬得眼睛猩红 , 指尖也不知扎出多少泡和疤,乔苍不舍得她这样辛苦,又不能制止她 , 只好陪着她不睡 , 在一旁灯火下守着。
她说京城的冬天冷,还会刮风结冰,隆冬大雪时,他一定受不住,要多织几件,让他勉强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