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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黯淡下,她和他的脸孔模糊不清。
何笙坐在椅子上,曹荆易立于不远处,地上交缠的影子,刚好是她的头挨着他胸膛,他定定看了许久 , 直到警察推了推他,提醒他坐下 , 他才无比僵硬动了动身子。
“二十分钟,抓紧点。”
警察说完便从房间内退出去 , 透过窄窄的一块玻璃 , 观察着室内的情况。
何笙沉默半响,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朵新鲜的桃花,花期将至 , 颜色比初开时浓艳,盛绽在这白与黑的光影里 , 好看极了。
她掌心托着递到他面前 , “我想你什么也不缺,就从路边摘了一朵花 , 牢中暗无天日 , 你一定看不到。再过几天凋零了,只能等来年春季。”
曹荆易刚想伸手去拿,坚硬冰凉的手铐将他腕子箍得生疼,他隐隐蹙眉 , 手滞留在半空。
她看了一眼他泛红的皮肤,又靠近一些 , 将桃花主动放在他指尖。
他碰了碰,花瓣太软,她太炙热 , 他竟微不可察抖了抖,随即轻笑出声 , “我以为你不会来。”
“的确是不想来。”她毫不迟疑收回手,任由那花瓣掉落他袖绾,“可我最难那几年 , 如果没有你 , 也到不了现在。”
曹荆易倏地有些失神,凝视着脚下她飞扬颤动的裙摆,长久恍惚。
金三角那一战,他险些送命。
他昏迷前一刻,叮嘱医生不许告诉何笙,他不要她背负着愧疚,背负着沉重面对他,他要她笑得纯粹,笑得简单。他那一次断了六根肋骨 , 肺部被刺入的玻璃碴贯穿小叶,扎破紧挨心脏的一颗囊,全身都是淤血和伤。病危通知书就握在他的秘书手上,只等宣布噩耗,他却像有太多遗憾,撕扯他的不甘,咽不下这口气,硬生生从鬼门关扛了过来。
他在麻醉针快要失效,昏昏沉沉的割肉的剧痛中,含糊不清问了句,“她怎样。”
护士说那位小姐很好 , 她哭着在等您。
曹荆易想,他其实看到了阎王的样子 , 也看到了奈何桥的幽暗。
何笙在等他,仿佛一束强烈的阳光 , 充满蛊惑 , 充满魔力,他顺着阳光奋力爬出地狱。他仅仅是想亲手抹去她的眼泪,看她失而复得的欢喜。
为她那几秒钟的快乐 , 为她往后的岁月不必活在悔恨中,他苦苦挣扎了七个小时。
曹柏温到江南出访 , 绕路飞了一趟云南 , 在某个阴森寂静的凌晨,怒不可遏质问他 , 到底发什么疯。
他一言不发 , 紧抿苍白的嘴唇,任由那一巴掌狠狠打在脸上。
曹柏温看着自己被震麻的通红的手心,就是那一刻,他预料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失控了。
失控给他一向不放在眼里的风月 , 失控给任凭世间千娇百媚,也进不得他心 , 却命数轮回,到底还是出现的女人。
他站在床头,面如寒冰 , “我提醒过你,不要沾染黑道的事 , 留下把柄。”
曹荆易说是我违背了父亲。
“我也警告过你,你是曹家最后的根脉,是家族势力唯一继承人 , 你绝不能让自己脏一丝一毫。你怎样玩 , 玩什么,如何荒唐都没有关系,唯独你这颗心,我要你麻木不仁。”
曹荆易侧过头,注视一滴滴输入自己体内的液体,没有温度的凉,令他手背刺疼,“是我辜负您的厚望。”
“你最好给我撤手,否则我会亲自出马 , 解决掉让你不安分的人。”
曹柏温转身拂袖而去,在抵达病房门口的一刻,他听到曹荆易在身后说,“父亲年迈,曹家的重担在我肩上,您不要忘记这一点。”
苍老的男人脊背一挺,片刻后消失在走廊。
曹荆易的前半生,拜何笙所赐,不得已搅入金三角的毒枭恶斗中。
他接到暗报,得知她落入泰国毒枭的暗算,恐怕要命丧西双版纳 , 他风平浪静的脸孔,出现一丝难得一见的皲裂 , 那一刹间,他后背便被汗水打湿。
如果她死了。
他不敢想他会怎样不惜全部摧毁这片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