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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2)

    门铃响,季英鹏到了。

    郑文雯握宗子的手,带她下楼,同时跟庄凯文致歉:“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下礼拜继续,谢谢你。”

    庄凯文恭敬地一鞠躬,“没问题,老师再见。”他真是尊师重道。“老师放心,我会帮你打扫这里。”

    郑文雯带黑子离开了。

    “好。”庄凯文挽起袖子,“我从刚刚就一直在忍耐了。”

    “忍耐什么?”蒋怡华一脸莫名。

    “忍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跟这个。”庄凯文指了指桌面一角的咖啡渍,指了指阳台的纱窗,又指了指一直热着的咖啡壶,接着又指了指蒋怡华的身子,他说:“身为大编剧的助理,你怎么能让老师喝这种冷掉的咖啡?你不知道这样很伤身体,会毁了老师的味觉吗?还有这个咖啡渍,这么明显,你从刚刚到现在都没发现吗?是不是眼力不太好啊?还有这个纱窗,看起来很久没擦了,这样空气品质会很糟糕,你无所谓吗?最重要的一点!”

    庄凯文将蒋怡华从头打量到脚。

    “一位助理,就等于是雇主的门面,啧啧啧,你几公斤?超过标准体重起码有十公斤吧?头发多久没去修剪了?穿这种紧身上衣跟马裤,把你壮硕的身材彻底的彰显出来,你不觉得很恐怖吗?专业助理怎么这么邋遢?”

    蒋怡华张大嘴巴。“你……你……你说什么?”就连伶牙俐齿的老师都没刻薄地羞辱过她,这位同学竟然敢这样嚣张?而且他不知道老师赶本时比她邋遢一百倍不止好吗?老师根本不CARE这种事。

    刘子骐听到这里,大笑,拍手鼓掌。“痛快啊痛快,同学。”他拍拍庄凯文肩膀。“我早就看这位大婶不顺眼了,你说得好极了。”

    “大婶?你这个淫荡的臭男人,你说谁是大婶啊?”蒋怡华揪住刘子骐的头发,喷着气骂。“我也会掷铁饼知道吗?”

    “唉呦,好痛,放手。”刘子骐推开她,走向郑文雯房间。“我警告你,我只是跟文雯有误会,你等着瞧,我们会照原订计划,年底前我一定会把她娶回家,我累了,我去睡一下,不要吵我。”他当自己还是老师的情人。

    “你——”蒋怡华正要制止,但有人动作更快。

    庄凯文抓面纸盒就K过去,打中刘子骐的头。

    “干什么打人?”刘子骐痛呼。

    “老师不在就可以到处乱闯吗?你这家伙懂不懂尊师重道?想睡觉回家去睡,往人家的房间乱走什么?”庄凯文曾任饭店管家的职业病,非一朝一夕可改矣。

    “打得好。”蒋怡华欢呼。

    “神经病,我回去了,真受不了。”刘子骐拿了桌上玫瑰打道回府。

    庄凯文长腿一伸,将刘子骐绊倒,抢走玫瑰花。“呦,你这个人手脚真不干净,老师不在,就乱拿她的东西。”曾任职饭店管家的职业病,真的非一朝一夕可改矣。

    “这花是我送她的啦。”刘子骐气唬唬。

    “花是你送的没错。”蒋怡华笑眯眯。“但是老师已经转送给季英鹏先生,就不属于你的了。”

    “我不能忍受我送我女人的花转送给别的男人。”

    “我也不能忍受有人趁老师不在乱动我老师的东西,老天,现在都没人讲究尊师重道这种事了吗?道德沦丧啊。”庄凯文将花儿摆回桌上,优哉游哉地。

    “你这个奇装异服的娘娘腔才是道德沦丧。”刘子骐胀红面孔,气呼呼地走了,还很用力地甩门。

    蒋怡华拍手叫好。“YES,痛快啊,你教训得好。”她豪迈地拍拍庄凯文的肩膀,对他竖起拇指。“兄弟,你虽然娘娘腔,但是行为很带种。”

    “拜托你,不要随便碰我。不要以为我没发现,刚刚老师上课的时候你偷偷挖了鼻孔两次,你再碰我我就剁掉你的手指,真是太恶心了。”

    “呃——呵呵呵。”蒋怡华傻笑,冷汗直淌。这家伙打哪冒出来的?老师都收了什么学生啊?这门课,还上得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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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接受身心科医师问诊时,季英鹏陪郑文雯到骨科处看医生。

    医生看过X光片,说:“还好没伤到骨头,不过肿得很厉害,记得按时吃消炎药,还好有先做冰敷的处理。”

    医生开了消炎药,请护士用绷带固定好郑文雯的右手。

    季英鹏看郑文雯痛得脸色惨白,细瘦的手臂缠满绷带,他的心怎么也疼起来了?

    他主动问医师:“她要常打电脑,这么严重的扭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一般是不会,但是如果超过两星期都没有好转,要再来回诊。”

    “照顾上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她常常要打电脑。”

    “喔,三天后拆掉固定用的绷带,可以帮她热敷,会恢复得比较快。”

    郑文雯坐在椅子上,看季英鹏积极地询问医生,了解她的状况,仿佛受伤的人是他。

    糟糕……啧啧啧,怎么心里一阵甜滋滋的啊?郑文雯低头,偷笑,季英鹏这男人很MAN喔。

    看完医生出来,黑子也让医生强迫打过镇定剂,躺在病床休息,原来黑子是躁郁症患者,难怪情绪那么容易激动,刚刚还吵着要跳楼,去医院途中又缩在后座,搂着郑文雯哭着说不想活,把郑文雯吓坏了。

    看过精神科医生,打过针,黑子终于平静,她的爸爸也赶过来了,工人模样的老伯,白发苍苍,脸色蜡黄,身材瘦削,身上沾满水泥跟黄土,他一来就跟郑文雯鞠躬道歉。

    “你是编剧老师吧?真是对不起,我女儿给您添麻烦了。我在工地,不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真是很抱歉。”

    “厚,我觉得太夸张了。”郑文雯不客气地凶老先生:“伯父,她情况这么不稳定,家人应该要看着吧,怎么还放心让她在外面跑?她这种情况也不适合上课吧?闯了祸要谁负责?”真是,她再有佛心,也忍不住生气,这不是开玩笑的,差点就因为她骂了几句话,这位黑子小姐就跳楼自杀了,这么大的责任她担不起。

    老伯伯蒙着脸哭了。

    季英鹏也觉得郑文雯口气太凶了,很同情老伯伯,觉得他看起来很累。

    老伯伯气愤诉苦:“我可怜的女儿,她本来很有才华的,还拿过三次文学奖,结果她太好强了,出书的销量很差,没有读者捧场,最近又被男朋友抛弃才会想不开,变得更严重了,真的对不起,我要工作又不可能将她带在身边,我想过我跟她去死好了,反正我这个爸爸很没用,我不能给她快乐,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我们没背景又穷的人就只能——”

    “喂,说这些干么?怪别人怪社会比较容易喔。”郑文雯没心软,反而骂得更凶:“当爸爸的要坚强啊,抱怨又能怎样?女儿已经那么悲观了,你还跟着怨天尤人,她还怎么活下去啊?真受不了,我干么忍受这个。”

    季英鹏很震惊,他没想到看起来瘦弱的郑文雯心肠这么硬,老伯伯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她还继续骂。

    结果人家老伯伯哭得更凶了。“我知道我没资格当爸爸,我没用,我很失败,我应该去死,她做我的女儿太可怜了……”

    “可以了。”季英鹏在她耳边低声道:“他已经很难过了。”

    “那又怎样?”郑文雯甩开他的手。“像你这种动不动就说要去死的人,当初就不应该把孩子生下来。”

    “你说得太过分了。”季英鹏制止。

    “本来就是,这种时候道歉跟哭根本不能解决事情,而且我相信这种状况应该不是一、两次了。”郑文雯走进病房,看着床上的黑子。

    黑子张着大眼睛,眼眶红通通的。

    郑文雯双手插腰,凶巴巴地瞪着她:“你,还要不要跟我学编剧?”

    黑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还会让我去?”通常见识过她的状况,就不会有人敢再跟她来往。

    “笨蛋。”郑文雯笑了。“我的名言就是宁愿把身上多余的水分都尿掉,也绝不会为烂男人掉一滴眼泪,男人这种东西,跑了就跑了,你这么漂亮,要多少男人就有多少男人,干么去死?便宜了背叛你的男人,你要是真的有才华,肯乖乖跟我学编剧,而且保证不再寻死,我答应这档戏不但让你参与,还会在片头编剧群打上你的名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季英鹏发现黑子眼睛瞬间闪亮起来,她激动坐起身,本来气若游丝,现在很兴奋。

    “真的吗?我也可以当编剧?跟你一起写剧本,一起打上名字?”

    “你拿过三次文学奖,靠,姐姐我连一次都没拿过呢。书没有销量有什么关系?把剧本写好,请最红的偶像明星念你写的台词这才屌,是不是?让那个抛弃你的男人看到你的名字被打在电视剧里,让他后悔没珍惜你这个大才女,这比死得无声无息好几千万倍吧?不要傻了,别人眼睛脱窗不珍惜你,你就要打开眼睛珍惜自己,想清楚了下礼拜一样来上课,学费都缴了,干么死啊?”

    “……”黑子激动的看着郑文雯,泪汹涌,啜泣着。“老师……谢谢你。”然后她张开双臂,像个孩子渴望地说:“抱一下。”

    “抱什么抱?”郑文雯打个哆嗦。“又不是小朋友多恶心,就这样啦,记得下礼拜一继续来报到,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再接近我家阳台一步,我会把你当铅球那样直接扔到楼下去,不用自己跳,我直接帮你,就这样,我回去了——”郑文雯走出病房,黑子的父亲也听见女儿说的,好激动地追着她。

    “老师,真的太感激你了,谢谢你没放弃她,谢谢你,老师——”老伯伯揪住郑文雯外套。

    郑文雯不耐烦地停下脚步瞪他。“我知道啦,去顾你的女儿啦,还有——”她拿出皮夹,数了五千块塞到老伯伯的口袋。“她的学费我退给你,反正以后会请她帮忙编剧,这个就当作薪水,拜托给她买点营养的补一下身体,这么瘦我看了心情很差。”

    “这不行,这怎么可以——”

    “好啦,少啰嗦了。”

    “真的太感谢你,你是我女儿的恩人,谢谢你。”老伯伯感激地深深一鞠躬,才回病房陪女儿。

    季英鹏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对郑文雯有了更多的欣赏。她会不优雅地教训负心的男朋友,生气时很不淑女的粗暴野蛮,但是,她也能很高尚的对待贫困可怜的人,很有智慧有效率地激励沮丧的黑子。她和他想象中的完美女人有着很大的落差,她呈现的方式是另一种的完美。

    郑文雯是令他惊讶又惊喜的女人。

    他微笑着,陪郑文雯走出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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