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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梦里的岁月,像是时而冉冉浮升,又时而坠下山谷的云海,无法留住,更不会因任何人而停伫。

    梦里的日子,可清醒时,就有点不怎么容易了。梦海里头白茫茫的云雾,缓缓遮去了当年青鸾为她烦恼的模样,很快地替换上另一张她并不怎么乐意梦见的面孔……

    身披一袭黄金战甲的无冕,在与她错身而过时,刻意沉着声,在她的耳边道。

    “或许这世上无人知晓你是谁,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可是再清楚不过。”

    他清楚?这几百年来,她都已行事刻意低调再低调,就算无冕先前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眸,但在他与青鸾的一换后,他虽然可以目视千里,可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可看透人们的灵魂……他怎可能会知道?

    “根本就不可能……”

    猛然睁开双眼并一骨碌地自床上坐起,已经昏迷十来天的子问,方才醒来,劈头就是这句话。

    “根本就不可能?”寝房内,远坐在靠窗那一端的男子,饶有兴味地重复起这阵子他等待的贪睡美女,在醒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有回音?

    睡得有些头昏脑胀的她,在两眼终于适应了一室的黑暗,并偷偷打量过她所处的地方一会儿后,这才确定这儿并非她的梦境,亦非神界或是鬼界之地。

    枉她一确定身处何处之后,积藏在她心底的不安,全化成稍稍放下心的叹息,然而就在她放下心后,她小心翼翼地将两眼瞥向那个坐在屋内一角的男人,而后清楚地忆起了在她醒来之前所发生的事,以及她又是如何不争气地倒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呃,虽是不怎么光彩,但在他人怀中昏倒的记忆,此时她还记得真不少……

    不,应该是很多……好吧,她承认,她天生就是记忆过人,只要发生过什么,她全都清清楚楚地刻在心头不会放过。也因此,她自然还记得那时那个叫滕玉的六部众之首,曾问过她的每一句话……

    思及此,她忽地一怔,连忙隔着衣裳抚向身上的伤处,可不过一会儿,她即无言以对地瞪着曾经皮开肉绽的右掌,与被伤得断了几根指骨的左掌,此时,它们皆被不知哪找来的医者,像包粽子般地将她两手包成一团。

    也好,该惜福了,至少她不是断了两臂,也不是在眨眼间就不小心死在无冕的手中……这该说她是命大呢,或者,应说她常常与死神擦肩而过,可她与死神之间,总是每每照面却都不互打招呼的?

    无论如何,总之,那日没死成,即是万幸亦是不幸……

    “还疼吗?”角落暗处,缓缓传来那道她识得的冰冷男音。

    “法王说,你的伤势这几日来,并无半点康复。按理,一日拖过一日的你,若非已将死,即是只能永生永世地沉睡不再苏醒。”

    “大概是我的命太硬了吧。”心不在焉的她,边答边微笑地看着床畔小桌上不用火烛而是用冥火的烛台。

    “你怎有法子醒来?”就像法王说的,她的伤若不治,就只能一路衰败直至她死去为止,可,她不但没死,且还在短短几日内就醒来。

    “也许是因为……”她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排山倒海的疲倦再次涌来,使得贪睡的她整个身子开始往方才睡得暖暖的被窝里缩,声音也愈来愈小,“我与任何一界的众生,都不同吧……”

    “你是谁,来自何处?”赶在她又潜人梦乡之前,滕玉忙来到她的一旁想让她睁开眼。

    眼帘几乎睁不开的她,只是淡淡轻问。

    “……那很重要吗?”

    朵朵闪烁着青焰的冥火,缓缓飘过阴暗的山庄内那道有着九拐十八弯的长廊,就在长廊尽处,有一主书房,房里则是有十来朵金焰的冥火上上下下飘浮着,以供正在书房里办么之鬼照明用。

    “你说什么?”清点各界所赠贺礼总数的滕玉,在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并不怎么想搭理眼前这个气呼呼跑来他面前,还一脸阴阳怪气的法王。

    “贵客不肯喝药。”被滕玉撤了身边所有的琐事,奉命得全心照顾那位命大的贵客,这几日来,他日日都摆着张臭脸。

    “打从喝过一次药后,那名贵客一见我,就有如见了鬼般的用力躲。”

    “你本就是鬼。”滕玉不客气地点出事实。

    “那不是重点!”法王更是没好气,“重点是,她打一开始就不肯与我配合疗伤就算了,今日,她居然还同我玩起哑巴游戏,无论我说啥劝啥,她全都用点头和摇头来同答我,硬是不肯开口说话,也不肯再进半滴我辛辛苦苦才熬好的药!”真是奇耻大辱和外加大材小用!他堂堂鬼界六部众之一,被迫沦为药师伺候个女人就算了,那女人还每每一见到他,就摆出快吐出来的德行给他瞧!

    滕玉斜睨着他,“你是哪儿惹得她不快?”

    惹得她不快?天地良心哪,他好说歹说、日日早晚在她耳边念呀念,就只差没对她鞠躬哈腰,求求她这位贵客大发慈悲别再找他碴了,他哪敢去惹自家大师兄救来专门找他麻烦的娇娇客?

    “我哪也没惹着她!”鲍受委屈的法王一掌重拍在桌面上,“总之,那位娇贵的贵客既是你捡的,你就自个儿想法子去,不然,她若因严重的伤势而一了百了,届时你可不要又怪在我头上!”滕玉一手搓着下巴,“嗯……”算算时日,他也有三日没去瞧瞧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了。

    “你再不去,那碗我还搁在她房里的药就要凉了!”难得向天借胆的他,趁着滕玉还想思索的这当头,索性一鼓作气将这个平时众师弟妹都得罪下起的大师兄自桌案边拖走。

    芳香四溢的药味,淡淡充斥在格局并不大的客房里,被拖来此地的滕玉,一脚踏入房内,就见远处杨上的女人已动作飞快地将自己藏进被子里。在两眼写满了埋怨的法王催促下,滕玉关上了房门,不疾不徐地走至榻旁坐下,并伸出一手将她的脸蛋自厚被里给挖了出来。

    “为什么不喝药?”张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的子问,在他那双看似冷漠的灰眸瞪视下,不但丝毫不畏惧地对他皱着眉,还想趁他不注意时躲回被窝里。

    滕玉挑挑眉,二话不说地一手拎直她的身子坐正后,动作飞快地端来药碗,并在她还来不及躲前舀了一匙药汁置于她的面前,在她又想躲之前,他只是淡淡地道。

    “我有千百种让你喝下这玩意的法子,你想试哪一样?”

    本还想来个眼不见为净的子问,在听完他的话后,只是怨怼地转首看着躲在窗外窥看,一脸得意洋洋的法王。

    “你怕药苦?”滕玉放下药匙,伸出一指将她的脸庞勾回他的面前。

    当下原本还在闹别扭的她,忙不迭地张亮了大眼,宛如遇着了知音般朝他点头又点头。

    以指沾了点药汁尝过一口后,滕玉一掌固定住她动来动去的小脑袋,再接再厉地把药碗挪至她的面前。

    “还好,不是很苦。”就连普通的苦茶都比这玩意苦多了,在药里加了一堆甘草的法王,已经算是很为她设想了。

    将小嘴闭得紧紧的她,一脸不相信地看了药碗一眼,而后又抖抖身子继续往床榻里面缩。滕玉静静瞧了压根就不肯合作的她一会儿,忽地朝外轻唤。

    “广目。”被派来镇日守在病房外的广目,下一刻即打开房门探进一颗人头。

    “去拿些糖来。”一声未吭的广目,只是点了个头后,立刻消失在门边,过了一会儿,他两手捧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盒,将它放在滕玉的腿上后,就一溜烟地跑回门外候着。

    “过来,不要逼我动手。”在她还是全心全意地躲着他时,面无表情的滕玉,冷声地开口。

    相当会看人脸色,也把他话里隐藏的警告听得非常清楚的子问,知道他是不可能像那个法王易摆平后,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回他的面前坐正,并摆出一副等着受刑的模样。

    “张嘴。”不为所动的他,在把话说完就舀了匙药汁往她嘴导灌,逼得她不得不咽下一口药汁后,无言以对地瞧着她孽色迅速变得惨白,将整张脸埋进了软枕里,——一手紧拉着他的衣袖,另一手则不断地拍着床榻。

    与法王一般都站在窗外偷看的广目,为此不禁瞪大了眼。

    瞧瞧她那模样,那药……真有苦成那般吗?

    滕玉不语地扳过她的身子,自糖盒里取了颗糖硬塞进她的嘴里,眼看她的眉心还是紧蹙,他只好又寒了两颗,这才见她的面色稍缓。可当他又将瓷碗拿过来时,她即像见鬼似地缩型最角落去,朝他不断摇首,表明了不管怎样,她就是不再这么玩一回。

    滕玉叹了口气,总算搞懂了她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你半点苦也吃不得?”本还一脸好不委屈的她,听了他的话后,直朝他不断鼓掌示意。

    “这可由不得你。”滕玉照样再将她拖过来,边说边灌了她一口药,再动作迅速地寨了两颗糖进她的嘴里。“你不会以为不开口不说话,就能避过喝药这一劫吧?”跟他来这招?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吃软也不吃硬的,不过那个心软的法王……的确是会被她这招打败没错。

    完全没空答话的她,在滕玉半温柔半不温柔的一灌再灌之下,总算灌完了那一大碗满满的药汤,也吃完了一整盒的糖,可就在滕玉喂她喝杯水润润口后,她还是摆出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滕玉只好对外头再吩咐。

    “广目,去拿壶蜜过来。”真是,这辈子他从没见女人的眉头能皱得那么深,算他服了她。

    再次溜至厨房偷拿了一续蜜的广目,在将那壶蜜送至她面前时,还在想着这种西歧特地去买,甜得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花蜜,她要怎么送入口时,早就等得迫不及待的子问,连忙一手取过,壶盖一揭,直接以壶就口,当着他们的面,一口一口地将那些寻常人不知要用多久的花蜜全都喝入腹里,害得看得两眼发直的广目,不禁浑身发麻地抖了又抖。

    完全不在乎她怎么做的滕玉,视线始终摆在她的小脸上未曾远移,直到她喝光了那壶蜜,心满意足地笑了时,他怔了怔。

    那笑意……简直,就是甜到心坎里去了……

    眼前这张原本就偏艳的丽容,在添了她的笑后,仿佛就像朵清晨里,最娇妍的牡丹正沾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晨光下静静盛开,美得让人屏息、美得让人贪恋地想再多看她一眼,也美得让人难以自她的笑容里转身走开。

    当站在外头的法王也因此看呆了时,滕玉赶在这朵笑容消失前朝身后那个一手掩着嘴,看似正在忍耐的广目弹弹指。

    “广目,厨房里可还有?”

    他用力晃着头,“没!”

    经他这么一说,霎时,似澄澈的天际飘来朵云儿,遮去了那张瑰容上诱人的色彩,滕玉定眼瞧着她,随即再吩咐。

    “待会你上街再去买。”

    “一壶?”愈是多看她一眼,广目的面色愈是忽青忽白。

    “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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