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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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平安回来，比大军归来晚了一日。渺渺亲眼目睹母亲不顾姿态的像父亲跑去，紧紧的抱住父亲不撒手，声泪俱下的重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p>

    父亲也满眼通红的抱着母亲声音嘶哑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好不好，以后我都陪在你身边好好的。”</p>

    渺渺看见这样心里莫名的有些悲凉，她多么羡慕母亲和父亲啊，只羡鸳鸯不羡仙，一旦有了感情那才算一个真正的活在世上的人。</p>

    “阿娘，快和父亲进屋吧，父亲舟车劳顿应该是很幸苦的。”渺渺走上前。</p>

    进府后，渺渺仔细打量了父亲的脸色，并没有很虚弱的苍白，渺渺放下心来。</p>

    “父亲的伤好些了吗？”</p>

    他拍拍胸脯：“好多了，在家里有没有听话，有没有惹你阿娘生气？”他后半句故作威严的说道。</p>

    渺渺笑了：“父亲觉得呢？”</p>

    母亲很欣慰的看着渺渺说道：“渺渺长大了，前段时间一直是渺渺在打理着府里的事，倒是我还要渺渺来照顾。”</p>

    父亲握住母亲的手，看着渺渺神情略有歉疚的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母女了，说起这些还是要多谢九皇子啊，只是，哎，可惜了，身在帝王家这个中苦楚远比他们所享受的要多得多。”</p>

    渺渺一直想着执书，其实她知道她什么到知道。她知道执书心中装着天下，装着百姓，百姓口中的北秦守护神他是名副其实。</p>

    渺渺跪下声音沙哑道：“父亲，我想去天牢看看九皇子。”</p>

    父亲诧异的看着渺渺，随后母亲和父亲讲了在普生寺里的一切。</p>

    “父亲，女儿知错本不该如此，但是，女儿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p>

    父亲看了她良久叹了口气：“这都是缘啊，你和他原本是有过婚约的，但那是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后来新皇登基，九皇子带发修行，此事就此作罢了。”</p>

    “他也算我的救命恩人，我深知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只是我相信也没用，关键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相信了。也罢，我带你去见他一面吧。”</p>

    渺渺抬头看着父亲惊喜的说道：“谢谢父亲。”</p>

    渺渺迫不及待的回到闺房</p>

    她穿上鲜红欲滴的柔绢曳地长裙，执手化红妆，眉心贴花佃，眉上远山黛，面色娇若花。绾上同心髻，发间插上檀木箜篌簪，最后点朱唇。</p>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盛装打扮。收拾好东西后随父亲上马车，父亲欲言又止的看着渺渺，到最后也没说什么。渺渺知道父亲想说什么，既然他不提渺渺就知道了父亲的意思。</p>

    马车停稳后，渺渺对父展演一笑：“父亲，女儿今天日漂亮吗？”</p>

    父亲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额间发：“自然是漂亮的，今天，是最漂亮的。”</p>

    渺渺打湿了眼眶：“多谢父亲。”</p>

    随后她朝父亲磕了三个头，父亲没阻止她。</p>

    天牢，最里的一间。</p>

    执书背对着门盘腿而坐，狱卒走后渺渺推开门，她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转过来。</p>

    一年多没有这样距离的见了，他似乎没有以前的神采了。</p>

    他声音嘶哑不复以前的温润：“你，来了啊。”</p>

    渺渺走过去坐下到了茶递给他：“嗯，我来了。”</p>

    他润过嗓子后，渺渺站起来拎着裙摆笑道：“执书你看，我今天漂亮吗？”</p>

    她今天穿了红色摇曳地长裙，红是红嫁衣的红。习惯了她清淡若水的样子，换上红妆着实惊艳，在他的眼里她今天美艳的不可方物。</p>

    “执书，我今天把我上次没跳完的的舞跳给你看好不好。”</p>

    未等他回答，她便开始扬起手。</p>

    朱裳倩影，墨然青丝，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她的眼神不离开执书它对着他在笑。</p>

    即使在昏暗的牢房里依旧不减她的身姿曼妙，他的眼里只有那一抹红。</p>

    “先生，其实我很喜欢跳舞，但是我家里人不让，我曾经偷偷的看过那些舞姬跳舞，然后一个人在房间里练过。”她小心的看着先生：“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p>

    先生用扇子敲她的头：“你活在世上如果什么事都要按照世俗的约定去做的话那该有多无趣，当然一些关于道德的事还是要去注意的。”</p>

    “真的吗，先生，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先生。等下次我跳舞给你看，真的很好看。”</p>

    “眼下你还是先赢过我再说？”</p>

    “啊，先生，你让我五子好不好，”</p>

    ……</p>

    一舞作罢，渺渺有些喘气，笑靥如花的说道：“执书，你看我跳的好不好看？”</p>

    他垂下眼帘沉寂的说道：“好看。”</p>

    渺渺坐下来轻声说道：“那执书觉得这么好看，那执书什么时候来娶我呢？我穿嫁衣的样子执书不想看吗？”</p>

    她轻笑道：“我今日特意穿了红裙子呢。”</p>

    他握紧五指，想象着她穿上红嫁衣，迎面向他走来，他挑起她的红盖头，露出牡丹般的娇艳。他闭上眼睛停止了脑中的奢望。</p>

    执书不忍心看到她这样别过头哑着声：“对不起，我食言了。”</p>

    渺渺觉得刚刚的热情如火因他的一句话变得冰冷不已：“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对不起。”</p>

    “其实，你娶不娶我都没关系的，我只是，只是希望你像以前一样活着就好，”渺渺无与伦比，哭着说到：“真的没关系，不娶我也没关系的，我只是想你活着而已，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p>

    她从背后抱住他哽咽的说道：“都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p>

    秦予怀转过身看着她泪流满面，轻轻的用手拂去泪水：“不是你，是我的错，是我拖累了你，明知不能如此却还是忍不住，这一生我注定要辜负你了。”</p>

    他想起了那天皇帝说的话，“我会用着天下人的性命来跟你赌，皇家的暗卫遍布各地，只听我的命令，即便你有通天的本领你也救不了他们。”他像疯了一样的说道。</p>

    又想起主持大师说的话，他是佛陀座下的弟子，七情六欲最是不该，可他偏偏动了情。若他安然的在寺中清修，便可以一生无忧。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动情啊，那是一种戒不掉的毒，自然会有因果轮回。</p>

    渺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执书，你那么厉害可以证明你是无辜的对不对。再不济，你也可以逃出去的啊，”</p>

    执书还是那句话：“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p>

    渺渺彻底绝望了，良久不愿离开。</p>

    她颤抖这站起身低沉的说道：“执书，你可不可以下辈子不要再放弃我了，好不好。你的苦衷我都明白，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下辈子，下辈子不要放弃我了好不好？”</p>

    你这样好，我怎么可能想放弃你呢。</p>

    秦予怀哽咽道：“如果有来生，我们生在平常人家，我陪着你一起长大，我们青梅竹马好不好。”</p>

    她泣不成声：“好。”</p>

    渺渺拿出她备好的包袱，是一件外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这是我按照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的那件衣袍做的。”</p>

    她看着执书的脸，他的眉眼，他的气息，想把他记在脑里刻在心里。</p>

    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眼里带着哀伤：“执书，下辈子早点遇见我。”</p>

    “我走了，再见。”</p>

    随后她又忍不住的扑在他怀里，享受这最后的时光。</p>

    最后她头也不回的走来。</p>

    他亲眼看着那抹倩影离开，他谁也不恨只恨自己。</p>

    世上哪得安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p>

    渺渺走后，秦予怀打开包袱，里面还有一封信，只写了一句话。</p>

    “执书，我从未怪过你，我很高兴你爱我但我又不希望你爱我。”</p>

    渺渺回到王府整个人都像失了灵魂一样，母亲看着这个样子既是心疼又是后悔。</p>

    渺渺伏在母亲膝上，她说：“阿娘，我好像活不过来了。”</p>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女儿，你是怎么想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一直是很聪明的，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p>

    她呜咽的说道：“是我的错，我应该安分的呆在房间里，不应该出去的，是我的错。”</p>

    “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还有我还有你父亲，我们都在你身边。”</p>

    平西王在金殿上为九皇子辩解，他作为和九皇子一起从边关回来的人，最后说服力。</p>

    皇上拿出证据，平西王再次辩解，皇上怒不可遏金殿之上目无尊上，着令平西王流放。但念其祖上战功赫赫，剥夺其爵位贬为庶人。</p>

    王爷在书房里对着烛火坐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管家慌忙的敲门，神色急切的说道：“王爷不好了，王妃在祠堂晕倒了。”</p>

    他神色一变，他赶到祠堂时，眼前的人儿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他心疼的抱起来轻声说道：“你又是何苦呢。”</p>

    她似有心灵感应一般，缓缓睁开眼虚弱的说道：“你我本是夫妻，同为一体。”</p>

    “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大夫。”</p>

    她闭上眼睛靠在丈夫怀里，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嫁给了他。</p>

    她醒了后，眼前的人高兴的去找大夫。他说：“谢谢你，我没有做到的，你替我做到了。”</p>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p>

    三日后，是九皇子午门处斩的日子。</p>

    无数百姓围观，有的人信他，有的人不信他，有的人唾骂他，有的人质疑他。这些有的人都是他拼死保护的百姓。</p>

    渺渺锁在房里谁也不理，好像认为只要不亲眼看见他赴刑场他就不会永远的离她而去。她不敢看见那些没有良知的百姓，她怕她会忍不住的去杖毙了它们。</p>

    同时她又想去，想去看看他想去抱抱他，毕竟是她最爱的人啊。</p>

    她眼眸动了动突然站起来，她要去见他，即便是要承受永远永远离开他的痛苦。</p>

    临走前，她对着镜子用刀在脸上划了几条丑陋的伤疤，起码，不能连累母亲和父亲。</p>

    那天给她最深的感觉是她想起的一句话：</p>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p>

    半生戎马，一身功名，最终惨死在他一生都想保护的人手中，何其可笑。</p>

    午时到，刽子手三箭齐发，噗嗤扑哧箭插入皮肉的声音在渺渺脑子像是放大了无数倍。</p>

    血液喷洒随意的溅在了地上，他的身形动了动，眉头紧皱极力的忍受痛苦。</p>

    她大声的嘶喊：“不”</p>

    “执书，不要。”</p>

    他听见了，眼珠转动，他瞳孔紧缩向她摇头说着听话，不要看，快回去。</p>

    她泪如雨下拼命的推着拦着她的士兵，拼命的摇头。</p>

    噗嗤扑哧噗嗤，又是三箭，皇帝想要折磨死他，让他受着万箭穿心而死的折磨啊。</p>

    “执书，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他们不值得你这样，你快走啊。”</p>

    他口吐鲜血，含糊不清的说道回去，他大口大口的吐血，他的生命正在消亡。</p>

    他没有叫出声来，这是他的劫，他在像佛祖求的恩典，下辈子，下辈子成全他，他愿意用千年的时间伴青灯古佛，孤寂一人长跪，敲木鱼念佛经。</p>

    他似乎看见一道金光闪来，面目慈和的佛，说着痴儿。</p>

    他全身的插满了箭羽，刽子手停下了，当了多少年的刽子手从未见过如此硬气的人，这般疼痛居然一声不吭的忍过来。拦着渺渺的士兵也动容了，渺渺飞奔到执书的身边。</p>

    她慌忙的擦着他唇边的血，泪眼朦胧，话语不能完整的说出来：“执，执书，你，不要，不要离开我，这样不值得，我带你，带你走，好，好不好。”</p>

    他得到了佛祖的回答。</p>

    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值得”</p>

    他想摸摸她的脸，问她怎么了，最后没能抬起来，便放下去了。</p>

    她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心死的感觉，紧紧的抱住他，营造一种他还在的假象。</p>

    天地在她眼里失去了光彩，她的眼里只有红，血红血红的，全是红色。</p>

    她不知道她抱着执书坐了多久，直到执书变得冰凉，直到有人拉开她。</p>

    她从高台上跌下去，口吐鲜血，本来油尽灯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哀默大过心死。</p>

    她和他在也不分开了，真好啊。</p>

    －－－－－－题外话－－－－－－</p>

    计算机二级没过，伤心。以前看过明朝的将军袁崇焕，有感而发啊，女主想起的那句话就是他的遗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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