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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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沈父来了好几通电话，里里外外都是让她回家过年。</p>
沈嘉文的心中有些抵触，却说不清缘由，奈何他逼迫得紧，也只得先含含糊糊应下了。她查了查行程，公司那些天并没有什么大事，略微思索一番，也在网上订了回家的票。</p>
回去前，她只跟沈嘉泽说了一声，哪知刚出动车站，就看见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年，正站在风中翘首以待。春运期间人潮汹涌，少年出色的身材样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却只顾着朝里边张望，看到她的身影，明丽的眸子中闪烁着喜悦的光彩。</p>
“姐，在这！”他朝她扬了扬手。</p>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皱了皱眉，把一只手放心口袋里，“天这么冷，怎么出来了？”</p>
不南不北的地方，冬天简直能冻死人。她也曾经去过不少地方，就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天气。</p>
沈嘉泽自然而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行李，顺便把她空下来的手放进了另一只口袋。</p>
他的脚步是雀跃的，穿的是她送的鞋，鞋面保护得分外干净。</p>
“我不怕冷啊！”他歪着头，微笑着说，两颊露出深深的酒窝，“你冷吗？要不要我把外衣脱下来给你穿？”他说着，作势要把衣服脱下来。</p>
“行了！赶紧回去！”沈嘉文撇开了脸，表情很不自在。</p>
他一说到脱衣服，就让她想起那件事。</p>
沈嘉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脸了，只得收起了嬉皮笑脸，垂着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p>
两人当天下午去看了母亲。</p>
看护在一旁叙述她的近况。</p>
“近来还是没什么变化，肌肉甚至更坏了，身子生了一些褥疮，还要进行治疗……”</p>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她不能说话，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枯槁，双眼深陷，瘦得只剩皮包骨了。</p>
沈嘉文静静地坐在一旁，凝视着母亲的面容，耳边已听不见什么声音。她的眼前浮现出很多年前她的形象。乡镇企业家，把眉毛吊得高高的，化着不合适的妆容，脸颊却很红润，满面春风，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一晃眼，又变成了这般如同行尸走肉的模样。她的心中突然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她知道这样不对，却抑制不住疯狂的猜想。</p>
她已经死了，她呼吸着，却同时在腐烂。</p>
恍然回神，她被这种想法给吓到了，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却有一股凉意顺着脚跟爬上背脊，漫延到浑身各处。</p>
她如同逃兵一样，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p>
沈嘉泽紧紧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说。</p>
当天晚上，她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醒来后记不得梦是什么样了，只隐约记得，小学时偶尔能吃到的豆浆和煮鸡蛋，那种美味深藏在记忆中。</p>
梦里的女孩分外满足，梦外的她却不自觉泪流满面。</p>
她收敛了心神，整理好了自己才打开房门。</p>
沈嘉泽正在客厅玩手机，耳朵戴着耳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连忙回过头，把耳机摘下。</p>
他自然是再也听不见“GameOver”的声音，以及队友黄浩轩的骂骂咧咧。</p>
“姐，你醒了。”他嘴边的微笑凝滞了片刻，目光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尤其是眼睛周围，敏锐的少年察觉了异样，却没有说什么，微笑重新回到了他脸上，“赶紧下去吃早餐吧，搁桌上，还热着。”</p>
如果可以，他想抱抱她。哪怕给予她一些抚慰也好。她用冷漠的表象铸起了一道城墙，外人只能看见紧闭的城门和寥落清冷的风景，却不知里边珍藏着一颗柔软的心。他想替她把心收好。</p>
沈嘉文默然地点了点头。</p>
餐桌上恰好是油条豆浆配煮鸡蛋，她没什么味口，油条太油腻，喝了两口豆浆，就把鸡蛋敲开，轻轻咬了一口蛋黄。</p>
梦中香甜的滋味是怎么着也寻不到了。</p>
吃了两口便索然无味，她放下了鸡蛋，拿起豆浆抿了两口，就见少年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她面前的鸡蛋，她还未来得及阻止就放进嘴里嚼了嚼，腮帮子都鼓了出来。</p>
“我吃过的！还放桌上了！桌上都是细菌！”她惊呼出声，暂时忘记了悲伤，手里的豆浆碗停在半空中。</p>
沈嘉泽嚼了两下，把嘴里的食物尽数咽下去，然后露出了笑脸。</p>
“没关系。”他舔了舔唇，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深沉，意有所指地说道，“很美味，不吃浪费了。”</p>
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沈嘉文微微皱眉，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她眨了眨眼，再看时少年已恢复了笑吟吟的样子。</p>
吃了早餐，沈嘉泽建议一起组队玩游戏，他们的队伍还缺一个人。</p>
其实并不缺人，他们刚好五个，正玩得起劲，不过他完全可以把黄浩轩踢出去，那个家伙勉强废物利用吧，这样就可以缺人了。沈嘉泽在心中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不留痕迹地实施这个计划。</p>
沈嘉文向来是个好学生，学生时代为了好好学习，从不碰游戏，之后工作也忙，更没闲暇时间去玩这些，听到他的提议顿时愣住了，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p>
“我不会。”</p>
“没关系，我教你。”他眨巴着狗狗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姐，你不玩我们就五缺一了。”</p>
在他的极力劝说下，沈嘉文终于点了点头。</p>
她今天无所事事，打发时间也好。</p>
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打算踢黄浩轩了。还是勉强留着那个废物吧。</p>
黄同学不知道千回百转一念间，自己又躲过了一劫。</p>
于是，当两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沈嘉文拿着手机，正琢磨着接下来要做什么，比如说下载软件，注册账号的时候，就听到少年的声音：“姐，不缺人了，不过我可以教你玩。账号六级以上才能组队玩。”</p>
他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她手里，一步步教她如何操作。</p>
他讲得很琐碎，什么细枝末节都注意到了，然后才问她：“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吗？”</p>
少年面带微笑，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很高兴。他喜欢看她偶尔露出的迷茫和不知所措，喜欢引导她去探索未知的东西，就像她小时候对待他那样。这种感觉让他上瘾，唯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在慢慢变得强大。</p>
迟早有一天，他会变成她的庇护所，让她再也离不开他。</p>
沈嘉文仔细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关键，面露迟疑，终于在少年鼓励的目光中点了点头。</p>
她都记住了……所以，应该没问题吧？</p>
“开始了哦！姐姐加油！很简单的！”</p>
他的鼓励给了她很大的信心。</p>
所以……应该没……个鬼啊！</p>
咳，开局就被男孩们的豪放语录给震撼到了。</p>
“沈嘉泽你死啊！捅老子菊花！”</p>
“我靠沈嘉泽你咋回事？黄浩轩附体了吗？”</p>
“妈的！关老子屁事！莫挨老子！”</p>
“沈嘉泽你要是被盗号了就眨眨眼！”</p>
沈嘉文下意识眨了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别人在骂她。</p>
大龄网瘾女青年的脑子里塞满了无数的问号。</p>
她真的……没有过相关经历。</p>
沈嘉泽仔细欣赏了好一会儿她的窘态，觉得越看越可爱，做什么都可爱，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的样子也超可爱。</p>
怎么办，他越来越隐藏不住了。</p>
他忍不住出手薅了薅她的脑袋，趁她还没发怒之前凑到她耳边耳语：“姐，别出声，让他们先死一死。”</p>
他们真的是队友吗？她的心再次充满了问号。</p>
她是真的很乖，说不出声就不出声，静静地观摩高中男孩的骂人艺术，没有不可思议，也没有厌恶，只有好奇。她很好奇这些话到底是从哪里搜罗来的，怎么能骂那么久还不重样，太神奇了。她再次佩服国骂的博大精深，要知道她在国外，很多外国人骂来骂去也不过是以S开头的和以F开头的那几个词。</p>
她自然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祖安区。</p>
等队友都快要气绝身亡了，沈嘉泽突然走到沙发后，胳膊从她的肩膀探到身前，两手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滑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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