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真正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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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停放着妈妈遗体的房间门口，泪流满面。</p>
从此再没有妈妈嘘寒问暖，从此再没有妈妈不顾一切保护我，为我一步一步筹划未来。</p>
从此再也没有妈妈喊我吃饭。</p>
我怎么过没有妈妈的日子，我该怎么办？</p>
我真的想叫醒里面的妈妈好好问一问。</p>
天堂里是不是比这里好得多，能让她忍心连告别都不说一声就丢下我走了。</p>
从白天到夜晚，我在那个角落整整呆了一天一夜。</p>
哭够了回忆，回忆着回忆着又开始哭。</p>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双鞋。</p>
熟悉的鞋，还是我跟他一起买的。</p>
我抬起头，看着温流光。</p>
“我该怎么办？”我嗓子已经哑得变了声。</p>
我问他，我该怎么办，他，会给我答案么？</p>
“回家，洗澡，吃饭，睡觉。”他声音低沉又轻柔。</p>
像一双大手，抚过我疼到不能自已的心。</p>
“你还有我。”他深深地看着我。</p>
我仔细地看着他。</p>
他头发凌乱，眼睛通红却炯炯有神，胡子也长出了些，更显得憔悴。</p>
身上那身卡其色的休闲服已经发皱。</p>
他没有休息过。</p>
我站起来，却因为蹲地太久，脚已经没有知觉，一个趔趄，就要倒。</p>
他伸手将我抱住。</p>
我不动，他也不动，他轻轻靠近我，像是要抱紧我，头枕到了我的肩膀上。</p>
我感受到他的重量和有棱角的下巴。</p>
过了几分钟，除了呼吸，没有其他一点声音。</p>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慢慢抬起了头。</p>
沙哑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响起：“回去吧，收拾好自己，再回来，我陪你送阿姨走。”</p>
“你这个样子她不会放心的。”他要说服我。</p>
我又红了眼眶。</p>
“嗯。”我忍着泪说。</p>
他拉着我，走下楼，又叫了车。</p>
温叔叔还没脱离危险，他要在这里陪着，我没让他跟我一起。</p>
我在车上看路边的他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闭上了眼，都会好的，是不是，妈妈？</p>
回到家，我洗澡换衣服，又给自己下了碗面，逼着自己吃完，然后就躺在床上。</p>
路灯将院子里的树叶映在了窗帘上，影影绰绰，风呼呼的吹，空气里好像都弥漫着悲伤。</p>
我合上眼睛，几天没有睡觉了，尽管现在思绪万千，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p>
窗帘关着，我醒来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了。</p>
恍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久到我对几天前平静的生活都有些模糊了，但是发生的一切又好像只是个噩梦，但是，安静的家立刻向我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p>
我起身下床，准备下楼去做些粥，要给温流光带着，温叔叔还躺在病床上不知情况怎么样，他不眠不休陪着，不能倒下。</p>
妈妈走了，温叔叔还需要他，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需要他的不止我一个，我不愿成为他的负担。</p>
保温杯装好，又拿了些面包牛奶，离开了家。</p>
现在的我异常平静，我知道接下来要等温叔叔的情况，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一切还不好说，温流光需要我陪着他。</p>
我来到医院，病房里温流光坐在床边，头埋在温叔叔手中，我进来都没有发现，应该是睡着了。</p>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父子两个那么和谐的一面，温叔叔经常说温流光讨厌他，自从他妈妈离开之后就不愿意再靠近他。</p>
如果温叔叔能醒来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非常的开心。</p>
只是温流光这个样子就能睡着，他一定很累吧？我悄悄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他的面前。</p>
只是我刚想为他盖上衣服时，他就醒了，着急的问道：“爸，你醒了？”</p>
然后看到是我，连忙收回了脸上的喜悦。</p>
然后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床上的温叔。</p>
温叔叔全身上下都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带着氧气罩，只剩一些微弱的气息。</p>
这个带给我和妈妈幸福快乐的人，甚至改变了我一生，我一直都觉得他是那么的强大。</p>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残忍，转眼将他变得毫无生气。</p>
我多么希望他能醒过来，至少温流光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p>
要不是我们，他们父子俩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p>
我自责又难过，捂着眼睛默默流泪。</p>
温流光瘦了很多，后背的骨头透着衣服都能显露出来…</p>
“你来了。”温流光醒了，带着微哑的声音跟我说。</p>
我听到，没敢立即抬头，将眼泪拭干了才看向他。</p>
“嗯。”我回答，“我带了些吃的过来，你吃点东西吧。”</p>
我站起身去拿粥。</p>
“不用了，先放着吧。”他不想吃。</p>
我没有停下。</p>
“不吃东西撑不住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我望向他。</p>
他过来拉住了我：“我很好，现在没什么胃口，饿了再吃。”</p>
我板着脸，带着些严肃地说：“昨天你还让我回家整理整理自己，你呢，就这副样子？好想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样，还没等温叔叔醒来，你却先倒下了。”</p>
“要是连你都不陪着我了，我…怎么办。”我眼眶酸疼，湿了眼睛。</p>
温流光抬起手，将我脸上的泪擦去，笑了一下。</p>
“好，我吃就是了，我肯定会陪着你，别怕。”他温柔地说。</p>
我给他倒了一大碗粥递给他，他看了满满的一碗，又笑了出来。</p>
“你还真是…跟个孩子一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p>
我怕他吃了这一顿不知道啥时候才肯吃下一顿，既然答应了，那就多吃点。</p>
孩子就孩子吧。</p>
我坐下看他慢慢喝粥，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我伸手去接，却穿过手指漏了下去。</p>
我和温流光还能阻挡得住时间的流逝吗，它走的那么决绝，绝不回头。</p>
“可以的。”我对自己说。</p>
“你说什么？”温流光看着我问。</p>
“我说，温叔叔会醒过来，上天不会那么残忍。”我微笑对他。</p>
他转头看向温叔叔出了神：“会的，爸爸。”</p>
房间里除了各种仪器的滴滴响，再没有其他声音。</p>
我坐在沙发上闭目感受阳光，温流光又伏在床上紧挨着温叔叔睡觉。</p>
可是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医生来了，看到温流光睡着，就把我叫了出去。</p>
“你父亲情况不太好，不要太乐观。”医生沉声道，“今天晚上很关键，挺过去了明天就会好一些，挺不过去…”</p>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p>
“医生，你再帮帮他，求求你再帮帮他，怎么会挺不过去呢，还需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做……”我已经语无伦次。</p>
我怕，真的怕，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温叔叔…</p>
“该做的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你们要做好准备，好的和坏的都要做好。”医生说完离开了。</p>
怎么准备，我能为温叔叔醒来做好一千种准备，可是另一种我一个准备都做不好。</p>
我颓丧地转头，温流光站在我后面一言不发，神情平静，我走近。</p>
“温流光…”我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什么话都不能缓解他的不安。</p>
“没事，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又回去病房。</p>
窗帘拉上，他抓着头发坐在沙发上。</p>
我也坐下，我知道，这将是个不眠之夜，能做的只有等待。</p>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钟每走一步，都揪着我们的心脏。</p>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p>
十点二十分，温叔叔的心脏跳动线变成了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p>
我和温流光眼睁睁地看着它，就那样没有了任何变动。</p>
我的心冰凉，温流光只是一动不动顶着那条线，等待着，好想想过一会就会有转机。</p>
我按铃叫医生来。</p>
然后去抱着温流光，希望他能将悲伤给我一些，我可以为他分担。</p>
温叔叔最后还是像妈妈一样，被推了出去。</p>
温流光安安静静，他这样让我更怕，他把一切都憋在了心底，万一撑不住怎么办。</p>
我让他想哭就哭出来，我求他哭出来，在我痛哭流涕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p>
“若月，不是我不难过，只是…现在还有好多事要做，我好累，可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将爸爸和阿姨好好地送走，让他们看到我们可以自己好好地，我可以照顾自己，可以照顾你，所以，别伤心，我没事，别让他们担心。”他在阴影中，缓慢地说。</p>
这一段话给了我力量。</p>
现在爸爸妈妈后事还没有办，这一切都要靠我们，除了坚强，现在我们什么都不需要。</p>
可是虽然这么说，温流光却成夜成夜地不睡觉，吃饭也很少，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撑不住。</p>
我知道他也很难过，母亲离开他比较早，现在父亲又出现意外，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正如同学们口中说的一样，就是一个扫把星，否则温叔叔又怎么会出现意外，现在妈妈也离开了我。</p>
我一出生爸爸就抛弃了妈妈，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温叔叔，更对不起温流光，我心里想着，一定要尽自己的所有的能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好好的照顾他。</p>
除非有一天他不需要我了，我才会选择默默的离开他。</p>
我每天想办法给他弄他喜欢吃的东西，有的时候买东西回家做，有的时候跑老远的路去买，总之我在想尽办法让他的身体好起来。</p>
今天，我和温流光都回了家，医院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了。</p>
傍晚，温流光坐在露台，我见他手机拿着烟再抽。</p>
我不知道他还会抽烟，我走过去，把他手里的烟拿了下来，扔到了垃圾桶里。</p>
他皱着眉看向我。</p>
“你竟然还会抽烟。”我没理他，微笑着躺在他身边的躺椅上。</p>
“偶尔。”他目光转向夕阳。</p>
“还好，现在戒能来得及。”我笑笑。</p>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觉得我小题大做了。</p>
“我觉得很重要。”我认真地看着他，“你的身体是否健康对我很重要，我不管对你怎么样。”</p>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余晖，留给我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p>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已经抽了一半的烟，放到了桌子上，转身进了房子。</p>
我看着半包烟，露出了这么久以来发自内心的笑。</p>
夕阳西下，将迎来另一个明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