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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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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何时照他还》</p>

    第1章?楔子</p>

    上海。</p>

    2014年2月11日,正月十一,星期二。</p>

    蛰伏几日的石头森林,从暂歇中苏醒。东南西北的寻梦者们,陆陆续续从故乡返回这座城市,蜂拥的人群,将梦想之都迅速填满,启动了它那似乎永不停歇的齿轮。</p>

    昏天黑地一觉醒来,谢雨缓缓睁开眼睛。</p>

    厚厚的窗帘,挡去了外面的天色,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p>

    谢雨跳下床,打着赤脚走到窗前,哗啦一声将窗帘拉开。</p>

    刺眼的光线猛然照进来,她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睛。</p>

    此时日头隐隐绰绰挂在空中,但被一层灰霾遮去了本来的样子,这是都市里常有的景色。</p>

    初春将至未至,寒意仍盛。</p>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湿冷的空气,让刚刚从被窝中钻出来的谢雨,不太适应。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p>

    她揉了揉脸,迅速折回到床上,复又钻进被中,随手摸出手机打开,看了眼时间。</p>

    中午十二点,她靠着酒精的作用,睡了十几个钟头。</p>

    手机刚刚打开,便响起密密麻麻一堆短信的提示音。</p>

    谢雨随便点了几条,都是朋友们发过来的安慰短信。</p>

    她看了两条就有点恹恹,懒得一一回过去,随手编辑了一条群发:“别担心,老娘还活着。”</p>

    发完短信将手机扔到一边,披了件外套,走到写字台前坐下,打开电脑,点进她常去的那个知名论坛。</p>

    这两天那个让她广受关注的帖子,如今已经回复过万,甚至有人发起话题,要讨伐“吃人血馒头的记者”。</p>

    谢雨烦躁而恼火地摔了一下鼠标,自言自语骂道:“一群傻逼兮兮的键盘侠!”</p>

    她神色鄙夷地扫了两眼几个义愤填膺的回帖,将帖子关掉,闭上眼睛重重靠在椅子上。</p>

    可这时,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一张清丽却忧伤的少女脸孔。</p>

    那是张晓珂。</p>

    去年隔壁市发生了一起十六岁少女被富二代轮,奸的案子,当时少女家人报了案,警方在调查后,却认定是女孩是自愿跟那些男孩去夜店鬼混,最后不了了之。</p>

    家人无奈之下找了记者,这个记者就是谢雨。</p>

    而那个案子里的受害女孩便是张晓珂。</p>

    谢雨供职的《东方周刊》坐标上海,是一家很有影响力的新闻杂志。</p>

    从菜鸟到资深调查记者,对做新闻早已熟谙其道。她刚刚接触这个案子,就知道一定是一条能引起广泛关注的新闻。</p>

    仅仅是□□、富二代这几个关键字眼,就足以撩起看客们那根敏感的神经。</p>

    威逼利诱,重重压力,这不是谢雨做记者以来最艰难的一次,但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这件事完完整整报道了出来。</p>

    在全民仇富的年代,可想而知这起报道有多轰动,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p>

    警方大约是迫于压力,重新立案侦查,时隔大半年,那几个涉事富二代终于在去年年底被判了刑。</p>

    这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受害少女的正义得意伸张,公众得到了安抚,谢雨也获得了业界名声。</p>

    但就在上个星期,刚刚过完新年,张晓珂忽然跳楼自杀。</p>

    自杀原因很简单,因为记者的报道写得太详实,她的身份被人肉出来。十几岁的女孩抵不过世俗压力,从十五层高空一跃而下。</p>

    张晓珂一死,本来在这起皆大欢喜的案子里,扮演重要且正义角色的记者,忽然就变成了公众口诛笔伐的对象。</p>

    在所有人看来,记者为了博眼球,刻意描述细节和隐私,给了张晓珂二次伤害。</p>

    如果说富二代是杀人凶手,那么谢雨就是名副其实的帮凶。</p>

    谢雨最后一次见到张晓珂是半个月前,当时二审快要开庭,张晓珂的精神状态很糟糕。过去大半年的时间里,谢雨在追访这件事的时候,为了让张晓珂对自己完全敞开心扉,基本上充当了一个知心姐姐的角色。</p>

    她在自己并不算太长的职业生涯中,曾经干过无数次这种事,用看起来最真诚的样子,接近当事人,打动对方,然后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p>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调查记者,谢雨十分有天赋。</p>

    精神状态不佳的少女,将谢雨当做自己一根救命稻草,给她说了许多内心的痛苦和压力,还有事发时被□□的细节。</p>

    那是大半年里,令她寝食难安的噩梦。</p>

    谢雨明白这些话,是女孩说给自己的秘密。</p>

    而这些秘密让一个记者兴奋,她没有任何犹豫地,便写在了自己最新的报道里。</p>

    作为一个从业几年的记者,她深知什么样的内容读者最想看到。</p>

    即使她明白这确实是在贩卖别人的苦难。</p>

    她以为这次跟之前每次的采访并没有任何区别。实际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区别,这一系列报道到达了想要的效果,不仅广受关注,还间接让罪犯得到应有惩罚,这必然会成为谢雨调查记者生涯中的浓墨重彩一笔。</p>

    ——如果,张晓珂没有选择坠亡的话,</p>

    在张晓珂跳楼之后,舆论忽然风云突变,那些被关进监狱的始作俑者被人们遗忘,所有自诩为正义斗士的网友们,开始将矛头对向谢雨。</p>

    所有人都骂她是毫无悲悯之心的无良记者,为了博眼球无所不用其极。</p>

    其实这种评价,谢雨也不是头一回听到,其实在更早的两年前她就听过。</p>

    那时她入行两年多,是杂志社有名的拼命三娘,为了采访无家可归的瘾君子,胆敢跟那些人在桥洞下彻夜长聊;为了采访艾滋病患者,跟感染者成为朋友;还曾卧底过精神病院,血汗工厂……那时,所有人都认为她拼命且敬业,有一颗让人敬佩的正义之心。</p>

    一开始或许确实是。</p>

    只是后来和孙迪她吵架的时候,他指责她根本不就是为了所谓的新闻事实,甚至在调查过程中,她已经习惯预设一个博眼球的结论,然后再顺着这个结论去做调查。</p>

    她开始热衷挖掘别人的苦难贩卖。而她在这种贩卖苦难的过程中,已经变得急功近利,麻木不仁,毫无悲悯之心。</p>

    这位义愤填膺痛心疾首的男士不是别人,正是谢雨当时的男友,也曾是她的同行。</p>

    谢雨当然不承认这种指责,两人大吵几次后,孙迪愤而去了中东做自由记者代替谢雨洗涤灵魂,实施他的悲悯之心。</p>

    职业生涯渐入佳境的谢雨,对这种指责不以为然,孙迪的理想主义让她非常不屑——即使她曾经也是那样的理想主义,但她早已经渐渐熟谙现实中的规则,并且越来越如鱼得水。</p>

    她也许并不算享受如今的工作状态,但现实大致如此,年少时那种粉饰过后的理想激情慢慢退去,推动她的是追名逐利的欲望。</p>

    这是大上海,没有人没有欲望。</p>

    然而张晓珂的自杀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p>

    那些关于悲悯之心的指责再次浮出水面。</p>

    这次的指责不是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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