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8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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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颜色由黑变为浑浊的蓝时，玛雅的中枢神经被破坏。</p>
玛雅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若是全力相拼，至少也能多杀两个赚个够本，伯恩也决不能全身而退，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他倒下了，正对着二毛叔坟茔的方向。</p>
二毛在钢铁身躯中醒来后，总是满怀悲观绝望之情，与众净化种格格不入，仅有一个冷冰冰的玛雅将之引为知己，如今玛雅为了他慷慨赴死，也算全了朋友之义。</p>
大脑因致命伤害而快速死去，玛雅的灰瞳闪动最后的光芒，他从不信鬼神，此刻弥留之际，竟然在恍惚中看到了高大憨厚的二毛怀抱一名小女孩，与一妇人并排而立，三人皆是笑意盈盈，二毛单手高高举起挥舞，大笑道：“阿琳，快来，嫂子给你包好饺子嚒，等你回家就下锅！”玛雅唇角缓缓勾起，慢慢闭上了眼睛，我来了……</p>
玛雅生平已不可考，死后却得到了前世今生求之不得的亲情。</p>
太阳初升，警戒一晚的莫回报，安第斯领地周围没有半个古代种的踪迹，看来，这叫做玛雅的净化种，真不是来挑事入侵的。</p>
林小乐不在，伯恩与羽等人更不会替玛雅收尸，一名鹰族将他踢入了沼泽中，吞吐了几个气泡，沉重的铁躯眨眼间便沉没。</p>
“羽族长，我要带小乐回去。”伯恩沉默半晌，突然说道，“小乐肯定被植入了追踪器，否则这个净化种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这里。”</p>
“这…”羽面露难色，“我和法兰早有约定，我可不能违约。”</p>
“事情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了。”伯恩道，他全然不顾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一心只怕时间长了，林小乐的身体会受影响，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更多净化种会追踪而来，安第斯一族纵然勇猛，却也绝对敌不过当日进攻十区那种规模的净化种大军。</p>
响鼓不用重锤，伯恩没有说明，羽却明白他的意思，羽思索片刻，咬咬牙，点头道：“也好，我和莫跟你回去，也不算违背了鹰族保护小乐的誓约，让我们准备一下，待会就出发。”</p>
伯恩感激道：“那再好不过。”</p>
两人这就算是说定了，不过，有些事，已经不能瞒着林小乐了。</p>
伯恩与羽，莫一道回到山壁石屋中时，林小乐两只眼睛已经红肿得桃子一般，一见伯恩身上的血，她紧张道：“伯恩，你受伤了，要不要紧？”</p>
“没事，那个净化种，已经被我杀掉了。”伯恩拖过一只木凳，坐在林小乐身边，盘算着怎么跟她开口。</p>
“哦……”林小乐点点头，心中怅然若失。</p>
“小乐，待会我们就回去，好不好？”伯恩问。</p>
林小乐点头，以手撑桌道：“好，好，伯恩，我去收拾行李。”</p>
伯恩握住她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心中十分不忍，口中却说：“小乐，不忙的，我有话想跟你说。”</p>
林小乐浑身如泡入冰水中，心底已经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她忐忑不安地坐好，胆颤心惊地看着伯恩。</p>
“小乐，你别怪羽，他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你要知道，我们这些雄兽，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快乐健康地活着。”</p>
伯恩的话，一字一句像是尖刀，刺进了林小乐的耳膜，她的心跳开始加快，思绪开始混乱，眼中干涩疼痛，满腔泪水流不出来，她想开口说话，却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双手指甲掐入掌心。</p>
伯恩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乐，又道：“修，伊诺，安迪，还有…艾特……他们，在十区战役中，已经战死。”</p>
先前二毛叔去世，林小乐还能流泪，此刻，她是连泪水都流不出来了，人一旦到了哀痛绝顶之时，竟是一滴泪也没有的。[?超多好看]</p>
“小乐，你怎么了？难受就哭出来，小乐！”见林小乐面无表情，像是被惊吓得变成了傻子，伯恩一时心急，将她肩膀握住轻轻晃了晃。</p>
莫倒是站在一旁用袖子擦起了眼睛，简直对林小乐的痛苦感同身受。</p>
“先前的录音，是法兰早就准备好的，小乐，你别怪我。”羽同样挨着林小乐坐下，低声说道。</p>
“艾特，伊诺，安迪，修？”林小乐恍惚道，“他们，他们都死啦？”</p>
“小乐，乖，还有大白在。”伯恩慌了，一把将林小乐搂在怀中，那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突然她双肩紧缩了一下，咳嗽一声，哇地哽出一口鲜血来。</p>
三个男人手忙脚乱，又是拍肩，又是顺背，不停拿话来安慰她，林小乐全都感觉不到。</p>
不能想，不能想，艾特一针一线做的衣服还穿在身上，安迪结结巴巴的声音还在耳边，伊诺和修的笑容还在眼前，林小乐推开桌子，咚咚咚跌跌撞撞跑上了。</p>
啪地一声，上房门关住，羽，莫，伯恩都很难受，羽呆坐一阵，开始慢慢收拾行装，莫找了药，替伯恩包裹住伤口，又闷闷地去热饭。</p>
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再过十年，二十年，就算死掉，也再见不到了，天上地下，永远找不到他们了！林小乐揪住领口，如脱水之鱼，在房中大口喘气，今天阳光明媚，金色的苍白光芒从圆圆的木窗框中洒向她的脸，一阵柔风吹拂，她似乎聆听到了艾特细碎的嘱咐，看到了修霸道又色色的脸，羞涩的安迪，与抚摸她时，总是记得收好爪子的豹子伊诺。</p>
他们是怎么死的，会不会很痛苦？他们的身体，是不是受了很多的伤？最后一刻的时候，他们在想什么？大概一定在想着她，林小乐扑向衣箱，胡乱抱住了自己的衣服，抱得那么紧，活像这堆衣服就是她的命，她在寻找艾特已经消失的温暖，她连眼泪也不敢流，生怕咸咸的泪水，洗掉了绵软布料所记录下的回忆。</p>
怎么能这么突然，怎么能跟爸爸妈妈一样，都没有跟她说再见？</p>
好难受，心痛得想死掉，父母去世之后，林小乐原本以为，今生她再不会尝试到这样残忍的锥心之痛。</p>
上下的距离不过咫尺，三个雄兽的种族，同样拥有敏锐的听觉与感知力，林小乐的一举一动都要会发出声响，与他们亲眼看着也没两样。</p>
“继续瞒着她不好吗？”莫将几个饭盒装入军绿色的背包，“我和羽，岂不是白白瞒了一趟。”</p>
“早晚她都会知道。”伯恩两眼泛红。</p>
羽长叹道：“战场上的事，谁能说得清，十区死伤那么惨重，这也难怪。”</p>
三人说着话，突然齐齐收了声，抬头望向梯，他们从来没听过一个女孩这样的哭声，仿佛一头受伤的兽，哀恸的哭号声几乎传到了天上。</p>
又过了一阵子，林小乐的哭声止住，门开了，然后她摇摇晃晃，拎着自己的箱子下来了。</p>
伯恩忙起身，大步上前接下了林小乐手中的行李，抿了抿唇，安慰的话说不出口。</p>
其实他们都不懂她，十七岁的林小乐，在很久之前，就懂得了什么是绝望痛苦中的坚强。</p>
“待会就出发么？”林小乐声音异常嘶哑，“对了，伯恩，克雷还有...路他们，他们怎么样？”</p>
“克雷还好，伊诺醒来的较晚，所以...”伯恩讨好似的，匆匆说道：“克雷真的没事，尤金，兰泽也没事，他们现在在老五区，那边不是新建了城市吗，所以...”</p>
“嗯，那...路呢？”林小乐又问。</p>
“路，路他...失踪了。”</p>
“失踪？失踪是什么意思？”</p>
“没有人见到他的尸体，他也没有归队，我想，可能路他受了伤，困在什么地方了，也许现在他已经回五区与克雷汇合了。”伯恩说。</p>
林小乐重重闭上眼，倚靠在了梯口旁边的墙壁上，路，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交换路的命，而他竟然失踪了，真的是失踪吗？克雷说过，路和艾特的战力平平，艾特已经战死，路又多大的可能幸免？</p>
“失踪不代表死亡。”羽沉声道：“小乐，你先别太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活着的人只能面对，莫曾经受过伤，人人都以为他死了，过了几个月，他自己飞回了安第斯族。”</p>
莫忙说道：“这件事是真的，那次我受伤很重，又迷了路，差一点就回不来，这事不是羽边的，虽然他上次骗了你，可是这次没有，真的！你相信我！”</p>
林小乐麻木地点点头。</p>
“小乐，你别这样，看到你这么难过，我，我真的也好难过，都怪我，当时应该把你随便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回去帮你的朋友们，那，他们也许就不会死了！”莫嘴唇哆嗦。</p>
林小乐喉咙全是苦涩：“莫，不怪你。”</p>
“别说这些了，来，不管怎么样多少吃些东西，我们一会儿得长途飞行，莫，还是由你带小乐，伯恩，我带着你，没问题？”羽说。</p>
伯恩道：“没问题，谢谢。”说完，他在林小乐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道：“小乐，是我的错，这么大的事，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不应该等到瞒不住了才...我，甚至还和你...”</p>
“不怪你。”林小乐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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