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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1)

    当晚,冉骧忍耐着头疼,亲自将尤文安一案所有的卷子都仔细看过一遍,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头昏眼花,一直到快天亮才看完。

    一上朝,他便严厉的将承审此案的大理寺三司痛斥一顿,“朕昨晚将尤文安的案卷仔细看过,发现里头错误百出、疑点重重,你们竟然没有追查清楚,就草率判处尤文安死罪,你们该当何罪!”

    “臣等确实调查清楚后,才会判处尤大人死罪,绝对没有轻率判案,请皇上明监。”被点名的三名大臣出列,同声辩解。

    “你们调查清楚了?”见三人嘴硬不认罪,冉骧冷冷的扫过他们一眼,厉声质问:“那么朕问你们,那名遭尤文安淫辱而自尽的妇人叫做什么名字?家孜方?今年几岁?尤文安是在何时何地奸污她的?”

    “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答不上话来,揭发尤文安罪行的东州巡抚派人送来的案卷里,并没有写到这些。

    冉骧将手里的那叠卷子甩向面前的桌案,“你们回答不出来,是因为案卷里根本没有记载这些,如此疑点,身为三司的你们岂能不详加调查清楚,仅凭东州巡抚的摺子,便认定他有罪!”

    见三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答腔,他冷冷的再指出疑点。

    “还有,他贪赃枉法收受奸商贿赂,放任东郡的商人哄抬粮价,导致东郡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些朕都查过了,自从尤文安上任东郡太守后,上缴朝廷的税赋,是一年比一年多,前两任的巡抚都上书说,在他治理下的东郡,人人丰衣足食、夜不闭户,你们觉得他有可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变了个样吗?”

    听皇上明确指出其中的疏漏,三人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不禁浑身颤抖。

    冉骥扬声召唤殿前侍卫,“来人,把这三名昏官给朕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押进牢里听候发落。”

    三人惊吓不已,咚的一声双膝跪地,“皇上息怒,臣等知罪,请皇上再给臣等一个机会,臣等一定再仔细调查此案。”

    “你们再调查,就能让尤文安死而复生吗?”他怒斥。

    顾微津突然出列替三人缓颊,“请皇上息怒,三位大人确实是不该没有仔细调查,光凭东州巡抚的片面之词,便判处尤大人死罪,如今尤大人已不幸在牢中自缢身亡,来不及救回他的命,此时所能做的是还他一个清白,三位大人皆是大理寺重臣,若全部关押,只怕会让大理寺陷入忙乱,皇上不妨命三位大人重查此案,让他们将功折罪。”

    三人赶紧附和,“臣等一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请皇上给臣等戴罪立功的机会。”

    冉骧思量一番,认为左丞相说的有理,阴沉着脸睨着跪在殿下的三人,“好,既然顾大人帮你们求情,朕就给你们五日的时间。”

    顾微津一听,立刻出声再说:“禀皇上,若要重新彻查此案,非得亲自定一趟东郡不可,一来一往起码也要二十天,可否请皇上宽容,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

    “好,那就以一个月为限,这一个月,朕就先把你们的脑袋暂时寄放在你们的颈子上,若敢再草率办案,朕绝对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三人感激的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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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朝堂上发了一顿脾气,下朝后,冉骥余怒未消,走进上书房,便见到镇远王冉骥笑盈盈地坐在里面等他。

    冉骥并未领有官职,所以无须上朝,见冉骥进来,他姗姗起身,跟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上前行礼。“参见皇上。”

    走在冉骧身后的葵平,也上前对镇远王行礼。“奴才见过镇远王。”

    “皇叔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并没有特别留意那名做侍卫打扮的男子,他此时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不好。

    冉骥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身后的侍卫,让开了一步,“本王带了个朋友来见皇上,皇上可认得此人?”

    听他这么说,冉骧这才朝那人投去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再多看了雨眼,“东延!”看见好友,他一扫先前怒容,惊喜的一掌拍向他的肩头,“东延,你怎么这身打扮,还蓄起了胡子,让我一时没认出你来。”

    胡东延朝他一揖,禀明,“末将进京面圣时,半途遇到埋伏,带的两名随从为了保护末将,全都先后力战而亡,好不容易进到京里,末将不敢贸然进宫,才会请求镇远王帮忙,悄悄带末将进宫见皇上。”

    “你遭到埋伏?是谁想杀你?”闻言,冉骧诧问。

    “据那些杀手说,是宫里派去的。”胡东延若有所思的紧盯着他。

    “宫里?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派人去杀你?”东延是镇守北漠的将领,性情豪迈磊落,他初到北漠时,东延帮了他不少忙,两人皆是真性情,一见投缘,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当初他准备返京登基前,曾对东延说,等他登基后,要将他调回京城担任大将军之职,却被东延拒绝了,他也没有再勉强他。

    “末将擒住他们想逼问时,他们已服毒自尽,无法追问出什么。”胡东延意有所指,“末将想,也许这宫里有人不希望末将进京。”他从不曾怀疑过那些人是冉骧派去的,此刻见了他,更肯定这件事绝对跟他无关。

    “到底会是谁……”冉骧一时间实在想不出答案。

    “也许与末将要禀告皇上的事有关。”

    闻言,冉骧突然想起他上书的事,“对了,东延,你上书说有重要的事要禀告朕,是什么事?”

    “有关皇上头痛之事,末将已经知道原因了。”

    “你知道原因了?是什么?”他惊讶的追问。

    “那是因为有人对皇上下毒,那种毒是产自南方边境达邦族的一种毒药,无色无味,他们平常将毒药涂抹在箭矢上,用来迷昏猎物。”

    他两个多月前巡视边境时,无意间遇见一名达邦族的巫医,得知了此事。

    胡东延接着说:“这种毒,虽然毒性不强,但若是人不小心误触到这种毒,毒性会借由肌肤侵入人体。令人产生头痛嗜睡的情形,一般而言,过两天就会没事,但若长期接触,头痛会愈来愈剧烈,最后身子也会因为吸收太多毒素,而导致神智不清,陷入癫狂,由于它的毒性十分特殊,中毒后脉象不会有任何异常,所以难以诊断出来。”

    听毕,冉骧拢起眉峰,有些困惑,“那么想害朕的人,是将毒下在什么地方,让朕每日都会接触到?”

    “它是一种膏状之物,可以涂抹在器物上,也许就在皇上每日皆会配戴在身上之物。”胡东延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缓缓续道:“譬如,皇上挂在身上的那块玉佩。”

    闻言,冉骧立刻伸手采入衣襟,取出那块他出生时母亲送给他的白玉,那枚虎形的丰脂玉通体润白,透着一层莹亮的光泽。

    他下意识的拿到鼻端嗅闻,并没有闻出任何气味。

    胡东延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子,“皇上,末将方才说过,此毒无色无味,您这样是闻不出来的,末将有一个方法可以查验。”他转头看向镇远王,“王爷身上可有玉佩?”

    “有。”冉骥解下系挂在腰间的一牧翠玉递给他,他也很好奇,想看看胡东延究竟要如何试毒。

    他接过那枚翠玉,再朝冉骧伸手,“请皇上将那牧白玉给末将。”

    冉骧取下白玉,递给他。

    胡东延将两块玉佩放在桌上,在打开手里那只小瓶子前,事先说明,“这里头的药粉是达邦族的一名巫医送给我的,待会儿末将把这药粉洒下,若玉佩上涂有毒,遇到这药粉,将会变成黑色。”说完,他将瓶中的药粉朝两块玉佩洒下。

    冉骥的那块翠玉没有变色,但冉骥那块白玉,却一点一点变成黑色。

    冉骥看了,脸色丕变,双唇抿得死紧,目光锐利。

    “看来皇上的白玉确实被人下了毒,而能持续将毒药涂在白玉上的人……”

    胡东延话说到此便打住了,因为冉骧已经一脸铁青的狠瞪向葵平。

    他惊惧得立刻跪下,颤声道:“皇上明察,这绝不是奴才做的。”

    “葵平,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为什么要下毒害我?”他入浴时都会将身上的那块白玉解下,交给葵平保管,待入浴完毕后,再让葵平替他挂上,他是从几年前开始头痛的,而有机会碰到那块白玉的人,就只有……

    葵平极力喊冤,“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异心,又怎么可能会毒害皇上呢……请皇上明察,不能只听胡将军的片面之词,便定了奴才的罪……”

    冉骧怒极的瞪着他,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而胡东延则暗自戒备着,以防葵平见事迹败露,会对皇上不利。

    这几年来能有机会接触到冉骧贴身之物并有机会下毒之人,仅有一个,不用想都知道究竟是谁做的。

    阴冷的觑着跪在地上的葵平,冉骥抚着下颚,“东延屡次上书求见,他的奏摺必然都是被你拦下,你不希望他进宫见朕,所以暗中派人去狙杀他,就是怕他一旦进京,会揭穿你下毒的事对不对?”

    “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完全不知此事,请皇上明察,奴才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表,绝对没有下毒谋害皇上。”

    他确实不知胡东延进京是为了这件事,更不知道他已查出毒药来源,至于会阻止胡东廷进京,目的是为了要孤立皇上。

    “你还不承认!朕问你,你为何要对朕下毒?”冉骥勃然大怒,一把抽出挂在墙上的剑,架在他脖子上。

    “奴才真的没有这么做,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葵平吓得拼命磕头。

    见他一再否认,冉骥挥剑一砍,砍掉他束起的发髻,大声喝斥,“你还不老实招来!”

    发丝散落一地,葵平惊骇得面无血色,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冉骧将剑抵上他的咽喉,表情阴骛,“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没有人指使奴才,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皇上……”瞪着眼前闪烁着寒光的利刃,他颤抖着嗓音求饶。

    见他还是不肯吐实,冉骧神色阴寒的瞅着他,“葵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咽喉被长剑抵着,葵平动也不敢动,“没有,皇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奴才,所以奴才怎么可能会谋害皇上,请皇上明监。”

    冉骥见逼问了半晌,也问不出什么,凉凉的给了个建议,“皇上,本王府里有个会使移神大法的护院,再嘴硬的人,只要受了他的移神大法,都会老实招认,要不要本王召他进宫?”

    闻言,冉骥还未有什么指示,葵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皇上,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绝无二心,您既然不信奴才,奴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奴才宁愿一死,以求清白!”

    说完,冉骥还来不及阻止,葵平便身躯一挺,往前迎上长剑,咽喉顿时被剑尖刺穿,腥红的血喷洒出来,身子抽搐了几下,便睁大着双眼,缓缓往一旁倒去。

    “你竟宁愿死也不肯说出主使之人?”冉骧先是一愕,而后暴怒,弯下身用力的摇着他,“说,朕要你说出那个人究竟是谁!”

    “请……皇上原谅奴才……”。葵平气若游丝的留下这句话后,双眼便慢慢闭上。冉骧是不曾亏待过他,但那人却对他全家有救命之恩,他无法不报……

    胡东延蹲下身,伸手探向葵平脖颈,接着站起身,收回手道:“皇上,他死了。”

    “啧啧,这葵平竟然宁死也要带走这个秘密,不愿吐露是谁主指的,可真是忠心耿耿。”冉骥轻摇者玉扇,凉凉地说道。

    冉骧听来非常不是滋味,葵平服侍他乡年,忠心之人竟不是他这个主人,而是另有其人,教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他举起剑,用力朝葵平尸首旁的桌子劈下,桌子顿时被裂成两半,应声垮下。

    见状,胡东延劝道:“皇上请息怒,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出真正的主使者,还有那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阴谋,居然敢指使葵平对皇上下毒。”

    冉骥也在一旁附和,“东延说的没错,这人指使葵平对皇上下毒,长达数年,令皇上深受头痛之扰,背后必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痛心地看了地上葵平的尸首一眼,冉骧神色复杂的丢开手里的剑。昨夜翎儿便曾暗示过他葵平有蓄意蒙蔽之嫌,而他竟为了维护葵平,还指责她,与她闹得不愉快。

    连她都看出葵平有问题,他却把葵平当成心腹……

    他神色阴晦的道:“这么说来,尤文安的死,想必也跟葵平脱不了关系!”

    “尤大人死了?”胡东延听了,难掩惊讶。

    “他昨日在天牢里自缢身亡。”

    “尤大人犯了什么罪,为何会被关进牢里?”胡东延诧问。

    他这一路上为了逃避追杀,躲躲藏藏才来到京城,还来不及听说尤文安的事。

    “他被以贪赃枉法和奸淫良妇之罪关进天牢。”

    “尤大人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恐是遭人诬陷!”他以前见过尤文安几次,对此人印象极好,不觉得他会犯下这种罪。

    “此案我已命人重新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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