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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他就没处去了。”
“他以后会怎么样?”
万籁俱寂的时刻, 一轮青色的残月挂在夜空正中。阿汀想了又想, 不敢深想今后的陆珣。
但心底深处还是知道的。
前世那只受过虐待的黑猫, 在中药堂里被精心照料三个月,满身的脾气总算有所收敛,不再见谁咬谁。
伤势痊愈后的第三天, 阿汀看着它走进自己曾经的地盘,回归于族群。然后亲眼看着它被那些猫集体围攻,重新沦为一只伤痕累累的病猫。
外公一见黑猫就叹气,后悔:早知道不该救它。这下受过人的恩情,沾过人的气息,它成了野猫群中的叛徒,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小黑猫大约不信邪。
它明明还是野性难驯的它,不过在人类家里借助两个月而已,凭什么说它是叛徒?
于是一次两次三次,整整挑战五次。
次次胸有成竹的去,次次失魂落魄的回。
直到有一天,它神气的尾巴被咬断一截,之后便天天窝在门口睡觉晒太阳,再也没有往街道跑过。
阿汀也记得,小黑猫的死。
那段日子它经常去找小区里,另一只优雅漂亮的小白猫。不料半途遇见凶神恶煞的讨债人。被生生的剥去皮毛,光!裸裸丢在楼梯过道里。
墙壁上写着八个字:欠债不还,杀你全家。
外公急得松开扶手,踩空台阶,瘦小而年迈的躯体,最后摔在小黑猫的旁边。
那一幕永远定格,无法释怀。
初初遇见陆珣时,阿汀看着他,不知怎的就想起小黑猫,想起无数的前程往事。
忍不住在意他,亲近他。仿佛面对轮回转世的小黑猫,想救助他,也想把他留在身边。
但这样是不对的。
陆珣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吧?
阿汀揉了揉眼睛,低头下床,找不到自己的鞋,干脆光着脚踩在地上。
小心翼翼走到门边,弯腰钻过粗布帘子。在爸妈此起彼伏的呼噜中,悄无声息走下楼梯。
楼下的门半开,不远处架起一张单人木床。
阿汀在灶台摸索一番,再屏息凝神往门边走去。经过木床时,宋敬冬忽然翻了个身,惊得她原地呆了一下,踮着脚尖快速溜出去。
六月的夜晚闷闷的,空气很热。
隔壁屋子里还算阴凉,但猫还是被热跑了。剩下陆珣半睡半醒,在察觉阿汀脚步的刹那,仰起头去看她。
懒洋洋的。
他一根手指头不想动弹,就这样脑袋贴着地面,看她一步步走近,眸光澄澄。
越过半米的三八线,小小一团蹲在他的面前。
你来干什么?
陆珣抬起一半的眼皮。
这个时间点不饿也不伤,他不太清楚她为什么而来,便用脚尖把两个空碗推过去。同时舔了舔后槽牙,隐约还有残留的滋味。
今晚的酸菜鱼他很中意,猫也很中意,肚子吃的饱饱的,在地上还高兴得打好几个滚儿。
陆珣正在寻思着,该如何转述猫的傻样。
毕竟他不肯开口说话,也不干手脚笔划的事儿。光靠两只天赋异禀的耳朵,又不能动出一支歌来,帮他传话。
冷不防听到阿汀问:“陆珣,你想走吗?”
走?
走到哪里去?
他漫不经心地看她。
阿汀垂下眼,细腻绵密的眼睫盖住汪汪的眼珠,又轻轻问:“那你想留在村子里吗?我教你说话,也教你写字,你愿意留在这里生活吗?”
留?
山川河海是他的去处,猫狗狼虎是他的同伴,为什么要留在这小村庄里,被世间的条条框框束缚,又被区区凡人为难和指责?
陆珣别过脸。
果然是不愿意的。
阿汀的唇角抿成一条捎带失落的直线。藏在身后的左手和钳子露出来,紧紧夹住银链子,一拧 ———
‘咔嚓’的一声,银链断裂了。
陆珣立即看向那截断裂的束缚,又看向阿汀,眼睛稍稍迷缝起来,仿佛想要看穿她,心里有什么新的阴谋。
“你的病已经好了。”
“可以走了。”
清冷的月光之下,阿汀白得透明。两只眼睛水光潋滟,藏着无尽的心思。
陆珣一动不动,表情朦胧不清。
“是真的。”
“除了三个鸡蛋,我没有骗过你。”
“但是你要小心,不要再被人抓住了。”
鼻子酸酸的,头还是晕乎乎的,感觉在做一场梦。但这一定是糟糕透顶的梦。
阿汀忍不住伸手,想要最后摸摸他的脑袋。
也正在这个时刻,陆珣勾了一下唇角。
既像冷笑,又像无所谓,更像无厘头的怒火。他一点一点地站起来,骨架很大,个子好高,犹如黑夜里骤然苏醒的怪物,庞大而陌生。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像看着另一只陌生古怪的小怪物。
阿汀也站起来,光是安静睁着两只大眼睛,任由他的手指狠狠游走在脸上。扯扯耳朵,拉拉鼻子,第一次用他的手来认识她。
只是没想到,纤细的脖颈也会落进他的掌心。
他的手下滑,突然掐住她,将她摁在冰冷的墙面上。
面容五官淹没在黑暗里,他的双眼穷凶恶极,犹如猎人正在注视自己的猎物。
好陌生。
*
动物园里常有饲养员被咬伤咬死的事情发生,阿汀曾在电视里看过一次。
那时候店里有一位客人,摸着下巴感叹:动物的话,饿和不饿是两回事。
在笼子里和放出笼,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仅仅因为动物一时的低头,就以为它被驯服,然后掉以轻心的饲养员,迟早会出事的。
好像是真理。
当下的阿汀,差不多就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中。
“陆珣……?”
她试着叫他,发现他的耳朵并不再动。
只是无声地凑过来,温热的鼻尖划过她脸颊,脑袋低低悬在她的肩上,口中吐出的气息炙热,几乎打在耳边。
“陆珣?”
他把头压得更低,这是在做什么?
阿汀有点儿稀里糊涂,大着胆子摸他的脑袋,被短短的头发扎一手。
陆珣偏头甩开她的手,眼神中带着不耐烦的拒绝。再次低头,细细的银链泛着冷光。
啊。
原来他要她把这东西也去掉。
酒劲完全没有消散,眼前的链子拥有三重重影,上上下下的晃悠。眼皮渐渐沉重,阿汀头重脚轻,小心翼翼地抓住陆珣的衣角。
“我看不清。”
声音像棉花糖一样:“陆珣,我怕弄到你。”
陆珣的回应是收紧五指
,实实在在地掐住她。
你的命在我手里。
他大概要说:你要敢害我,我先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