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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路濯。”
云朵一般的绒团逆光站在那里,眼神比天上融融的日光还要温暖。
“你一定要记住啊。”
第80章 来到客栈的第080天
陆封识眼前的画面再次化作虚无。
世界被乌云遮蔽,不见一点光亮,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但这次,他没有在黑暗中停留太久,远处有散着微光的碎片浮过来,化成一只无形的手,把他带长夜,送到黎明之中。
此时天刚蒙蒙亮,日光从这边缓缓倾洒,而另一边月亮还未消散。
陆封识睁开眼睛,感觉手上一软,像是被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蹭了过去。
他低头,第一眼看到了辟邪,小绒团躲在树后偷偷朝着外面看,尾晃来晃去——刚刚蹭到陆封识手的就是这个。
“……路濯?”陆封识恍然看着路濯,许久,轻声唤他。
小绒团却好似没听到,依旧晃着尾朝外看,陆封识抬手去勾幼崽那条毛绒绒的尾,手指却从那条小绒尾上直直穿了过去。
他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意识到这一点,陆封识很快明白过来,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是己的梦境,而是在路濯的记忆碎片里。
他一怔,顺着路濯的视线朝远处看去,云雾缭绕,山覆霜雪,很熟悉,是钟山的方向。
身后有几只妖怪在窃窃私语。
“那只瑞兽又来了,你说他是想做什呀?”
“这谁晓得,他天天都来,但天天什都不说也什都不做,就躲在那里朝着钟山看,不就是一点山一点树一点云雾嘛,哪里都有,有什好的看,他好奇怪的嗷。”
“嗯嗯嗯?钟山,前段时间他来找我打听过钟山上那位的事,问这问那问题多……他不会是在打烛龙的主意吧?”
妖怪:嗯嗯嗯?!
不是吧不是吧?居然有人敢打烛龙的主意?
我上来就是一个好家伙。
路濯还真是在打烛龙的主意。
那天,从几只妖兽的獠牙逃离回家后,他处打听救己之人的消息,很快有了答案。
这并不难。
钟山,赤影,令人畏惧臣服的威势和压迫感……众山妖怪中符合这些关键词的,只有一个。
烛龙。
掌管钟山的神明。
路濯悄咪咪过来瞄了一眼,在看到那点从半空中掠过去的赤色龙尾后,知道己没找错人,就是他。
从那之后,路濯就经常躲在这里偷看——他选择的这个角落很好,在隐蔽己的时,把山上所有收入眼中。
他天天来,也天天看到烛龙。
有时是龙尾,有时是在云雾中探来的一点龙角,有时什都看不到,但路濯从风里感受到他的气息,知道他想见的人就在山上,和他的距离那近。
想到这里,小绒团就会笑起来,抱着尾快乐打起滚。
很没息。
有时候,路濯觉得己这样的行为很不好,没息不说,整天躲在角落里这样看烛龙,很像个窥探欲爆表的小怪物,怎想怎不正经。
但是……要让他上山去找烛龙,他
又不敢。
因为路濯有点卑。
烛龙是谁?立于众生之巅的大妖怪,与天地共生共醒的天命龙,是被奉为神明的存在,而他只是一只寻常瑞兽,身份平平无奇不说,还性情懒散不喜修炼,修为很是一般。
干啥啥不行,睡觉第一名。
他好像……配不上烛龙。
路濯有些沮丧地想。
他越想越怂,越想越不敢上山找烛龙,只继续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
岁月更迭,如石中火,隙中驹,转眼无数个春秋。
这些年里,路濯偷看烛龙成了日常,无论风霜雨雪从不中断。
他看了多久,陆封识就陪了他多久,经常听到这只小崽崽言语。
“天的暮色很暖,映在他身上真好看,喜欢。”
“天雨了,有点冷,但雨雾里的他看起来像是幅影影绰绰的水墨画,喜欢。”
“最近好像要雪,不知道他冷不冷,要是有雪的映衬,我看他应该看得更清楚一些吧?喜欢。”
“天有十几只恶灵侵扰钟山,真讨厌,要我多半打不过,但他只稍稍抬了手,一切就结束了,好厉害啊,喜欢!”
“啊啊啊他的龙尾天比之前探来的多了一点,龙鳞像火一样,好好看啊,喜欢!”
“……”
痴汉崽崽。
他整天说着喜欢,从一见钟情到一往而深,一颗心越来越热烈,也让他有了更多的欲望。
不满于只是远远看着,他想近距离看到喜欢的人,想抱他,想听到他的声音,想和他一度过往后的岁月,想和他有更多亲密的联系。
“……我想去找他了。”他轻声说。
在那天的晨光熹微里,路濯看着被云雾霜雪覆盖的钟山,终于结束了这段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窥探。
他走上钟山,踏着霜雪停在烛龙面前,抑制着心里怦怦乱撞的心跳和想要疯狂晃起来的尾,假装在地朝他笑了一。
“我是辟邪,路经钟山,想在山上借住几日,以吗?”
沉睡着的人睁开眼睛,小绒团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软暖意,映进他眼里,也直直撞进了他的心里。
……
尘封数千年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全部归拢。
陆封识终于想起了他和辟邪的所有过往。
八千多年前,路濯在钟山对陆封识一见钟情,而陆封识也在无意识中把那只温暖的小绒团刻在了心里。
两个人对彼此都是一见钟情,只是路濯知晓己的心意,而那时候的陆封识没意识到。
后来,路濯怀揣一颗热烈的心,躲在钟山偷偷看了陆封识无数个春秋,小崽崽从那时候就是只傻白甜崽,以为己藏得很好,却忘了收敛晃来晃去的尾,陆封识稍稍垂眼,就看到树后探来的那点绒尖尖。
路濯看了陆封识多年,陆封识就在钟山上看了他多年,直到小崽崽从树后走来,停到了他的面前。
在这个融融的春日里,他陪伴彼此走过十九天。
再然后,麒麟和白泽得到天道卦象,辟邪离开,在乌弋山以身镇煞,油尽灯枯之前,陆封识赶到,献祭一半的神魂为
路濯敛魂,随后和他一在钟山之沉睡。
“我叫路濯,你一定要记住啊。”
陆封识记得他说过的话,于是把濯字一笔一笔刻在了他用龙骨和烛融成的玉上,永远铭记。
“要是哪天我生命耗尽了,你就忘了我,连我的名字都不要记得。”
这是路濯的愿望,陆封识应了,于是把关于他的记忆和路濯的神魂相融,尽数封存于烛。
暂时封存,不是消失,许多年后,会在路濯神魂觉醒的瞬间归来。
你离开,我便如你所愿,把你封存于心里。
你归来,所有的执念和爱意便随你苏醒,我会带着炽热的爱意,朝你奔赴而来。
山间无日月,一过八千多年。
路濯的神魂在玉里苏醒,回到乌弋山等待世,而陆封识随之在一个温暖宁和的春日里醒来,他不记得路濯,也想不起来己为何沉睡,但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你要去龙都。
以前陆封识不知道那个声音为什会让他来龙都,但现在他懂了。
这是烛的指引,告诉他路濯即将醒来,你要像你之前承诺过的那样,在他之前苏醒,然后等他应约朝你奔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