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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

    熬过枯燥无趣的安胎期,本以为解放的日子来临,可天不从人愿。

    平淡顺利的孕期,在某一天清晨醒来后,风云变色……

    清晨起床,吐。

    晨间用膳时,吐。

    本以为是一时不适,在姚舜平紧张兮兮的关切下,她强忍着反胃感跟全身无力,推说是没睡好,有些不舒服。

    结果……

    午膳时的鸡汤,吐。

    河鲜,吐。

    甚至是淋上美味高汤的时蔬也一样,就是吐。

    前所未有的不适感强烈冲击着牧倾心,让她无力坚持,只能任由姚舜平发落,让福福给扶回房里去。

    厨房那头,因为姚舜平的示意,重新开了灶,没多久,一碗直冒着烟的酸辣汤被端了出来,第一时间送进了牧倾心的房里……

    呕!

    可怕的呕吐声再现,在房外等好消息的姚舜平皱起了眉。

    再没多久,饭才吃一半的孙大夫被请了过来……

    “没事,二小姐只是害喜。”

    这话一出,挤在房里的所有人全看着这医术一流的老人家。

    孙大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能补充说明。“孕吐这种事,在怀孕过程中是正常的。”

    吐得七荤八素的牧倾心整个人虚软无力,所幸她的“知己”因为关心也跟着挤了进来,这时正好代为提出疑问:“她先前都好好的。”

    “姚公子有所不知,怀孕这件事,每个人体质不同,会有什么孕期反应也都不同。”孙大夫为他解释道:“虽然通则上,多半是怀孕初期容易有害喜孕吐的现象,但也很有可能像二小姐这种,到中期才开始吐的。”

    “但她连酸辣汤也吐了,以前……”顿了顿,姚舜平很合理的提问:“以前常听人说,孕吐的妇人喜欢吃些口味偏酸的食物,不是吗?”

    “那个也只是通则,并不是绝对,实际情况得看个人的体质跟反应。”孙大夫想了想,进一步道:“要知道,同个母体,生第一胎时的口味都不见得适合第二胎的孩子,更何况是不同人,孕期口味这种事,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闻言,姚舜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福福听这一会儿,只有一个问题:“那我们家小姐,现在到底能吃什么?”

    “这要看二姑娘她自己。”孙大夫可没办法回答关于孕妇口味这种神秘的问题,只能答道:“回头我开个方子,尽量增加她的食欲,看她想吃些什么,只要无损孩子跟母体,都可以让她吃。

    留下了这番话,孙大夫告辞,牧倾心的灾难才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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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儿方知父母恩。

    怀着孩子,吐得死去活来的牧倾心才知孕育孩子这件事论起惨烈,会是怎样的一个景况。

    口味酸的,吐。

    味道重的,吐。

    油的,吐。

    肉,吐。

    鱼,吐。

    虾,吐。

    贝类,全吐。

    三天下来,牧倾心吃这也吐,吃那也吐,想要补充些体力,特意熬的汤汤水水也是一入口就吐。

    到这地步,别说是吐到胆汁都出来了,她压根儿是吐到连胆汁都快没了,整个人既狼狈又痛苦。

    她是这般的不舒服,而厨房里工作的柳姑更是面临厨娘生涯中最大的一场挑战,日以继夜且持续不断地尝试各样口味与食材的组合,妄想在这场孕吐大战中,找出致胜的要素。

    牧倾心不知道柳姑到底能不能做到,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大概会死,就算不是吐死,也会是给饿死或渴死……

    “今天好点了吗?”一早,姚舜平便牵着女儿进房来探视她。

    一开始自是没这般随意不设防,怎么说都是读书人,总还有点道德礼俗的顾忌,但随着她情况日益变糟,在“友情”这神秘力量的加持下,事有轻重,这些细节就没人再去注意了。

    此刻,在她的病榻前,俊颜正染着轻愁,在看见她更形萎靡的神态之后……

    怎么瘦了呢?

    这样子,她跟肚里的孩儿真的没问题吗?

    姚舜平不由得心想,而牧倾心见他此时的愁颜,没来由的,哭了出来。

    这不像她,大大的不像她!

    平日的牧倾心,是不哭的,但她已经无法承受了,在此时此刻。

    食不下咽,饿得半死中还一直吐个不停,这折磨已非人所能忍受了,再加上这反覆不断的呕吐搞得她狼狈不堪……没有一个女孩子是不爱漂亮的!

    即使是已经有了华中第一美人这样美名的牧倾心,又即使她怀上了孩子,如今肚子都有点形状出来了,她还是习惯打理好自己,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让自己看到镜中的身影也觉得开心。

    但现在呢?

    她光是用想像的,都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可怕,更别说是让她去照镜子……真要她照,她也做不到。

    因为她根本没力气走下床。

    如此的循环与折磨,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头的,牧倾心的忍受度都已经到达了极限,这时在姚舜平玉树临风的对比之下,更是对她落下致命的一击,让她彻底的崩溃。

    “别哭,没事的。”姚舜平一度慌了手脚,原本已经上前,但突然间又像想到了什么,让他硬生生地止了步,神色略显僵硬地在原地口头安慰她。

    小小的之儿挣脱爹亲紧牵的手,迈着小小的步伐,好认真地要爬上床去,软软娇气的嗓音染着些哭腔,在攀爬大计毫无成功迹象时,情真意切的悲切哭喊出声:“娘……”

    这一喊,牧倾心的一颗心几乎要拧成了一团,可她这时竟连要起身抱住这小糖人的气力都没有,让她怎能不挫折得直想哭?

    母女俩隔床对泣的惨剧在姚舜平的帮助下得到圆满的解决。

    总算勉强坐起身子的牧倾心,被送上了床的小之儿,两母女床上相会,一偿所愿,抱成一团哭得甚为伤心。

    面对此情此景,杵在一旁的姚舜平是叹气的。

    压抑在黝深双瞳下的无奈没人知道,礼教这玩意儿,让他在这当下,只有“当路人”的分,注定要多余化……

    “别哭了。”开口,这种悲情的场面中,要想不被路人化,姚舜平只能尽量表达他的关切及那一份“与她们同在”的心意。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招来了注意力,从没如此失控的牧倾心在啜泣中忽地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都是你不好!”

    在大呜呜跟小呜呜持续的呜呜合泣声中,只见乌瞳微眯,暗自衡量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也一边在想……他是不是听错了。

    这厢神色开始显得小心翼翼,牧倾心却根本没发觉到她说了什么。

    那情境,神似于山洪爆发,她胀得满满、饱和到一个极限的情绪无端找到一个缺口,她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而种种由委屈、不适、疲累与饥饿所交织而成的澎湃情绪却整个溃堤——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悲泣中的指控,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这般的铿锵有力,不是错认,不是耳误,她真的是这样说,真的是在责怪他。

    那总是斯文有礼、谦冲和善兼温雅和煦的俊颜不自觉地染上了几缕阴霾之色。

    她……

    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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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意外!

    天地良心,这句是实话,大大的实话。

    那年的那时,毫无意外的,为尽人子义务的他,在邻里间随便掰了一个名目,便入山,进行一年一度的探亲之行。

    会从湍急的溪河间捡到一名落水的女子已是意外,发现落水之人是那个有华中第一美女之美誉的牧倾心,姚舜平更是意外于这个意外。

    对于这美名在外的女子,他也不是全然的陌生,毕竟数年之前,因缘际会下,两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要说起那一夜以及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姚舜平只有两个字作为结论。

    麻烦!

    在更久远前的当年,若不是碍于盛名,他压根儿不想参加那次的诗会,但因为他是姚舜平,为了符合形象,他只得参加,然后当晚一连串的意外,他不但得让人给塞进床底,差一些些要被迫听一愁春宫秀,最后还闹到失了火,让他不得不爬出床底,还要顺便帮忙救人。

    连番意外,她小姐身为主人家为表歉意,礼数上自是得亲自示意,但那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她跟整团混乱合为一体,对他而言就是一个麻烦,她在他的印象中,就是等同于麻烦。

    那日一别,本以为两人相忘于江湖,再也无缘相见,却没想到,事隔数年,他竟捡到了这麻烦,而这麻烦果真麻烦,昏迷多日好不容易醒来,竟跟他说什么也不记得了。

    相信吗?

    这个有着美貌,但实际城府极深的女人,竟然说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最初他当然不信!

    虽然代他等人子侍亲良久的孙大夫确实是说了,确实是会造成失忆的情况,让人忘了前尘旧事,脑袋瓜子不似其他部位,这地方要受了重击,什么也不记得,但他就是不信。

    对牧倾心这人,就算只是传闻,他也知道这女孩子并不简单。

    更何况他还亲自领会过,即使仅仅是一面之缘,他也能确定,这女人跟他是同一类型的人,不择手段,只为达成目的。

    虽然还不知道目的究竟为何,但他合理的推论,她应该是别有用心,刻意制造这事件来接近他。

    即便受伤是真,以常理来说,要引他入彀也不至于玩到这么大,所以推论下来……受伤的事,极有可能是凑巧发生的事,而她刚好抓着这机会来进行她的计划,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计划些什么就是了。

    念头绕到此,姚舜平倒是觉得有趣了。

    好吧,她若想玩,那他少爷也能奉陪!

    当下他是以接下挑战的心情,决心陪她玩这场游戏,是以他随口胡诌了一篇贴身婢女的说法,希望取得最大幅度的领先,甚至直接逼她知难而退。

    可她却是无辜地看着他。

    有过一面之缘的姚舜平得承认,被喻为华中第一美人,她的容貌确实有其得天独厚的过人之色,但那样纯洁犹如初生小鹿的单纯目光,却完全不在他预料之中,因为那压根儿就不是记忆中的牧倾心。

    小心!这全是她装出来的!

    姚舜平一直这么告诉自己,所以他耐着性子要跟她磨……他极少这么意气用事,也从来不是为了赌一口气就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可那当下,他就好似着了魔那般,执意想要揪住她的小辫子,就这么跟她耗上了。

    一天一天的过去,“小丫鬟”的裁了,眼看着这小丫鬟就要上工了,那纯洁信任还带着些许崇拜及满满感激之情的目光却没变。

    就这么着,他亲眼看着她笨手笨脚,却好认真好认真地将洒了快一半的水盆给端进门,看着她抓着湿漉漉的擦脸巾,一脸愣愣与茫茫然地面对“该怎么服侍人”的这件事。

    她表现得很像一回事,姚舜平在那当下是挺赞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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