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礼物·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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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奚走出寿司店,虽然她说了不用送,但身后依然远远赘着几个保护她的人,天色已然暗沉,抬头看了眼远空,今夜无星无月。</p>
十二月,正是寒风来袭之时,她抚上自己的手臂,凉意上涌,好似连心都是一片冰冷。</p>
脚步踉跄,从指尖开始麻木,她竟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了。</p>
经年的苦,累月的恨,她究竟是为何落到这个地步。茫然的看了眼四周,分不清来时的方向,索性随意挑了一条路,机械般的往前走去。</p>
直到渐渐走不动了,停在原地,麻痹的感觉已经传到了心脏,跌到了地上,头颅低垂,黑发散落,十指用力的抓着地面,精心养护的指甲一点点折断,有的甚至从指尖翘起,血色扩散,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痛了。</p>
她想,自己是不是错了。</p>
——爱上自己的父亲,是错。</p>
——为了仇恨,报复无辜的人,是错。</p>
——隐瞒那些过往,用骗得到他的爱,是错。</p>
她突然笑了,多讽刺啊,她的爱,伤害了别人,伤害了自己。</p>
这样的爱,怎么配称为爱?</p>
过了很久,寒风越刮越冽,后面跟着高奚的手下看着大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搀扶,也不敢离开半步,直到远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才让他们都松了口气。</p>
高奚的脸被人捧起,粗糙温暖的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可她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翳,看不清这个人的样子,歪了歪头,紧贴他的手掌,她冷得全身发抖,下意识依偎着这一点温度,有温暖的事物碰上她冰冷的眼睫。</p>
“别哭。”</p>
她怔愣,自己原来哭了吗。</p>
“没事了,我们回家。”</p>
她听到他这么说,然后就被抱了起来。圈住了他的脖子,想和他笑笑,却发现连勾动唇角的力气都欠奉。</p>
高仇抱紧了怀里虚弱的女儿,他低头看向她憔悴的面孔,窝在他的颈窝里,昔日明亮的眼眸如今毫无光彩,沉寂的像一潭死水,她用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衣襟,在他的胸口留下点点的血污。嘴唇已经冻得发乌,微微颤抖着,她枯瘦的手指刚移到自己的胸口便猛然垂落,这一下更如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里。</p>
高奚彻底失去了意识,落入无边黑暗。</p>
她这回没再做梦,却在睡梦中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像被重物狠狠压过,每根骨头都碎成粉末般,她感觉不到自己,感觉不到活着。</p>
高仇一直在她身边,她整整发了一个星期的烧,他就整整一个星期没出过门,知道她不喜欢去医院看病,嘴角勾起无奈的笑,明明立志做一名医生,却讨厌去医院治疗,于是请了私人医生来家里为她输液,他寸步不离的守着。</p>
她时睡时醒,醒来也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希冀能给她一些温暖,只是很徒然,因为不管他怎么捂,都捂不化她眼里的哀痛和茫然。</p>
人一旦直面逃避了很久的现实,就会陷入一种空虚无望的境地里,在她封闭的内心里四处碰壁,没有退路,也找不到出路,不可逃离,无法解脱。</p>
高奚在第七天的下午醒来,幽幽睁眼时还不算清醒,看着住了多年的卧室,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想动动手指,却发现正被人紧紧握在手心里,她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他整个人都有些落拓,脸上胡茬冒出了许多,眼里都是红血丝,却牢牢的看着她,像要把她刻进心里。于是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里。</p>
“爸爸……”</p>
她开口叫他,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喉咙干痛不说,声音沙哑难听得像一个老妪。</p>
“嘘。别说话,你发烧了。”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来,拿过床头的水喂她。</p>
她直把整瓶水都喝光,又急又狠,像只很久没见到水的鱼似的,心里自嘲的笑笑。喝过水后又被他扶回床上躺好,温柔的看着她,眼里都是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p>
他俯身吻在她的额头上,“乖,我去给你煮点粥,等我。”</p>
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她拉住了手腕,他迅速回握她的手,眼神晦暗,只不过一会,手竟又变得微凉……牵起来放到唇边轻吻,温柔问到,“怎么了?”</p>
她努力开口,嗓子里像有沙砾在磨,又痛又痒,“放过…他们…吧。”闭上眼,像是要隔绝开散入尘埃里的回忆,它们透着青灰,不依不饶的漂浮在她眼前。再睁开时眼角却微微湿润,声音轻微到近似呢喃,“我不恨了。”</p>
我不恨了他们了,你也放过自己吧。我们已经在错误里走过了半生,哪怕日后会和你恩怨相对,我也,不能再欺骗自己。</p>
“求…求你,好吗?”</p>
高仇深深的看着她,然而只过了几秒就温和的笑了,只有对她满心满眼的疼惜,“好。”</p>
放开她无力的手,妥帖放回被子里,才转身离开,走到厨房,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面无表情的取锅烧水,等到水微微滚开的时候放了一把米,他别的不会,却只有煮粥可以称的上得心应手。</p>
抬手遮住自己的眼,无力颓唐,前世的她在最后的日子里除了白粥,什么也吃不下。</p>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p>
把煮好的粥盛在碗里,深深按捺纷飞的思绪,将嘴角牵起,端着粥回到卧室,却看见她又睡了过去,呼吸清浅,眉眼安宁柔和。</p>
他把粥碗轻轻放在床头,跪坐在床边,再次守着女儿安睡,怔怔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过她的面庞,泛着青黑的眼眶,消瘦的脸颊,干燥发白的唇……眼里渐渐浮现出痛苦。</p>
他的小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践踏到这种地步。</p>
多年前,他发誓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无论是最好的吃穿用度,最好的教育,最好的风景,他都一一捧到她面前。她值得,没有人比她更应该拥有最好的东西。</p>
可唯独。</p>
没能力给她一个最好的人生。</p>
高仇从未流过眼泪,哪怕是前生她被折磨到遍体鳞伤,而自己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之时。那时的他只有用满心的恨,来盖过无底的痛,无法流露出半分哀恸,深怕那口气散了,就无能为力给她报仇了。</p>
他哽咽一声,把她的手紧紧按在脸侧,终于哭了出来。</p>
低沉,压抑,满怀愧疚。</p>
昏睡中的高奚朦朦胧胧间好像听到了一声声的道歉,哀伤痛苦,她的心似乎都要被这样的声音捏碎了,想睁开眼睛安慰这个人,意识却越离越远,直至听不到任何声响。</p>
夜晚,她被他抱着洗了个澡,温水洗涤过她疲劳的肌肉,多日来的沉重都消退了不少,他吻了她,第一次不带情欲的拥吻,气息纠缠不休,恨不得把灵魂都哺喂给对方。最后一起躺回了床上,二人依旧同床共枕。</p>
高奚低了低眸子,可不知是否同床异梦。</p>
高仇把她揽进怀里,靠着他温暖厚实的胸膛,她能清楚的听见他沉稳的心跳。</p>
过了好久,她决定开口,问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p>
“你爱我吗?”</p>
“爱。”他答。</p>
她却笑了,“我看见你的口袋里落了一片枫叶。”</p>
他碰着她秀发的指尖僵硬,她接着说,“在美国,这种树很常见,我经常去的一位心理医生的住所,就种满了这种树。”</p>
抬起头看他,她眼里蕴星蕴月,蕴着春日里最和醺的暖风,“那里的枫叶还红着吗,它像焰火一般美丽对吗。我那时总想着,有一天能和你牵着手漫步在红枫道上。”</p>
“在路的尽头,枫叶红得最美最热烈的地方,你会吻我,我们是那么好……”</p>
他目光晦涩心疼,“奚奚,我……”可没说完便被她微凉的手指抵住了唇。</p>
她笑了笑,几分惨淡,几分自嘲,“没关系,都没关系……”</p>
目光里透出些茫然,喃喃开口,“我只是想问……你都知道了,还爱我吗?”</p>
高仇抱紧了她,没有犹豫,“爱。”</p>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是她上辈子来不及问出口的问题,如今用这样的方式得到答案。</p>
“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或许更早,但我明确的知道,我爱你,是那一天。”</p>
她怔怔,有些想不起来那个她是谁了,于是开口,带着疑惑和好奇,“那个我是怎样的?”</p>
他抚着她的发,轻轻的开口,“可爱,笑起来的时候总让我想把手指伸到她的酒窝里,看看是不是有蜜糖陷在里面,也单纯,为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二叔’而开心,而悲伤,我跌入她璀璨的眼里,只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的小姑娘。”</p>
她轻轻叹息,“她都得到了。最好的一切……”接着问到,“你爱那个热爱生活,温柔体贴,每天都在笑的姑娘对吗?”</p>
高仇唇边有笑意浮出,“是。”</p>
“你爱心怀忐忑,看着你就脸红,慢慢爱上你的那个她吗?”</p>
“爱。”</p>
她沉默了一小会,又接着开口,“那你…爱那个满口谎言,自欺欺人什么都没发生过,骗取你的爱的她吗?”</p>
他的心被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着,回答却依然坚定不移,“爱。”</p>
她脸色逐渐苍白,勾起嘴角,“那么那个被人践踏,毁容发疯的残废呢?”</p>
这个问题歹毒刻薄,她自己都觉得心冷害怕。</p>
“我爱她。”可他还是答。</p>
高奚闭上眼睛,最后问出口,“你会爱那个变成亡魂,却因为仇恨,拖着无辜的人去死的她吗。”</p>
他带着决绝和不容置疑,“会。”</p>
沉默良久,连空气都要冻上了,她的秘密暴露无遗,她歇斯底里过,不安过,放弃过,却从未如此平静过。</p>
她终于开口,这场她自导自演的烂俗爱情剧就要落下帷幕,唱到词穷,台下无一人观赏,眼泪和汗水模糊了脸上不伦不类的妆,一半是红的艳烈,一半是白的冷淡,她是个不入流的演员,入不了戏,骗不了自己。</p>
“可我不会。我……”</p>
“恨她。”</p>
说完翻身离开他的怀抱,不久沉沉睡去,眼角滑落一滴泪,隐没在发间。</p>
又过了几天,她的烧总算是退了,恢复了些力气,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恹恹憔悴。</p>
高奚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从未如此清醒。</p>
她不想待在屋子里,想要出去走走,就幽魂般走出房子,没带手机,没带钥匙,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直到认不清路了才觉得自己或许连脑子都没带,可还是不想回家,第一次这样的不想。</p>
不能再走了,回去吧。</p>
被丢弃的大脑此时给她发送了这样的警告,并且为她找好了理由,拐卖妇女的人贩子还是有很多的,高奚自觉从小是个乖孩子,从不给他找麻烦。</p>
虽然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个麻烦。</p>
回头,却发现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大概只有五步,她怔忡,五步而已,却一直都察觉不到,怪不得自己出来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被阻拦,还以为是他不在家,可又有些苦恼,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p>
若是往常,她应该高高兴兴的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p>
可这次她压根没动,他就向她走了过来,嘴角含笑,是那么英挺好看。</p>
“想不想再走会儿?”</p>
她摇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他。</p>
沉默了片刻,他发涩的声音响起,“奚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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