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赵毅然每天早上开车来接女友，不管美珠是要上班或上学，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跟美珠就是一对恩爱情侣，没有任人，任何事能改变这事实。

    在此同时，他也体验到自我解放的快感，不再循规蹈矩，不用在意形象，什么稳重成熟都是浮云，回想他的童年和青少时期都过得太压抑了，如今三十而立才有所突破，恋爱和自己的感觉如此畅快，让他肯定了这一生没白活。

    「爸、妈，早安！」一进门，赵毅然就对刘家夫妇如此招呼，尽管两们长辈的表情僵硬，但他相信叫久了就会变成真的。

    刘美珠见状暗自好笑，连她自己都不习惯，难怪爸妈会一脸震惊，这个赵毅然可说收放自如，果然不是普通人呀！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志达和林玉珍除了自家女儿，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叫「爸妈」，一时也说不出「谁是你爸妈」这种狠话，只好默默点头表示有听到了。

    「你们在吃早餐？我没有打扰你们吧？」赵毅然笑容满面，比他会见大客户的时候热情许多。

    刘美珠乘机邀请道：「毅然你要不要也吃一点？我爸妈想开早餐店，最近都在研究菜色，我吃习惯了也没什么好意见，你帮他们研究看看。」

    「那太好了，我一看就觉得肚子好饿，爸妈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吃吗？」赵毅然先询问岳父岳母的意思，不敢直接坐下来。

    刘志达和林玉珍无奈的对看一眼，其实他们哪有拒绝的资格，因为女儿满脸祈求的样子，他们不过犹豫几秒钟就点头了，反正做了一大桌也吃不完，多一个人分享也不错。

    赵毅然才吃了几口就赞美道：「好吃！不油腻很健康，以后我天天来捧场，还要介绍朋友来吃。」

    刘美珠看爸妈眼神含笑却依然不肯开口，只好代为发言说：「那就谢谢啦，以后我请你吃早餐，你送我去上班，成不成交？」

    「当然，一言为定。」赵毅然很喜欢女友这种轻松的语气，两人之间就应该互相付出，她并非贪图他的财富地位，虽然他也不介意与她分享。算起来他认识她二十年了，尤其最近这两年朝夕相处，如果他还看错人的话，干脆自插双目、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刘志达和林玉珍看着女儿和准女婿（都被叫爸妈了，不得不承认）的相处，心想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原本害羞的女儿变开朗了，原本遥远的少爷变亲近了，两人居然还变成了情侣，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就是要排除万难在一起。

    年轻时他们夫妻俩是经由熟人介绍，双方家庭也都赞成，相处的过程中没什么风波，最大挫折就是结婚后那场车祸，因为共患难反而激发真情，从此他们除了珍惜彼此，更把女儿当成最重要的宝贝。如今女儿健康平安长大，找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朋友，他们再反对也舍不得棒打鸳鸯，只好边走边看，无论如何做好女儿的靠山就是了。

    吃过早餐，赵毅然和刘美珠一起收拾餐桌、清洗碗筷，不管刘志达和林玉珍如何婉拒，就像两个孝顺的孩子一样坚持，看得两位长辈都有点热泪盈眶，如果准女婿不要这么优秀，他们一定高兴得睡不着觉。

    「爸、妈，我们先出门了。」刘美珠拿起背包，习惯性的交给男友，里面放着上班和上课两种必备用品，沉重得像要离家出走似的，赵毅然怕她的肩膀被压垮，只要在一起就会替她拿包。

    「好，你们路上小心。」林玉珍把准女婿的行动看在眼中，当然是相当满意，却又忽然想到一件大事。「美珠，你可不要自己开车，让毅然开比较安全。」

    「我已经考上驾照半年了，开车没问题的。」刘美珠自认并没有伤害过路上的人车和交通号志，为什么大家还是对她毫无信心呢？不过是自家车子的屁股被刮过几（十）次而已！

    林玉珍不想跟女儿理论，转向准女婿说：「毅然你要多盯着她，千万别大意。」

    车祸这两个字是刘家夫妇心中最大的忌讳，虽然他们也认同女儿应该多学技能，不过录他们坐过女儿开的车就改变了念头，心想最好还是让正常人来做这件事，所谓正常人就是有方向感、有空间感而且手脚会听大脑指挥的意思。

    「我会很小心的，爸妈你人不用紧张。」赵毅然立刻保证，其实平常除非有他的陪伴，美珠根本不敢自己开车，关于这一点他也非常坚持，否则他实在不能放心。

    为了赵毅然的人身安全着想，原本不想说话的刘志达也开了口。「毅然你有没有多买几分保险？改天有空我给你介绍一下。」

    赵毅然一时愣住，刘美珠眯着眼笑道：「我爸可不是推销保险的，他是怕你坐我开的车会有危险。」

    「原来如此，看美珠买了哪些保险，我就跟着她买好了。」赵毅然决定从善如流，如果一点小钱可以买到安心，他很乐意听从岳父岳母的指示。

    「行，明天我拿资给你看。」刘志达终于有做岳父的感觉，居然还挺不错的。

    刘美珠牵着男友的手告别了父母，当他们一起走出家门，脚步特别轻快，心情特别愉快，上车前她对他打趣道：「你还真会做人，以前都没发现你嘴巴这么甜。」

    「这叫见机行事，只要目标明确，没有犯法之虞，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哦？改天不会把我卖了吧？」

    「千金不卖，连万金我都有了，怎么舍得把你卖掉？」他伸手捏捏她的脸蛋，爱极了那柔嫩的触感。

    望着他自信而耀眼的笑容，她有一时的恍惚，自己真的配得上他吗？尽管他一再说爱她，一再给她承诺，她仍不免有种虚幻的错觉，说不定重生只是一场梦，说不定梦醒了又回到从前。

    当他替她打开车门，却见她呆站着不知在想啥。「怎么了？」

    「毅然，有时我觉得我好像在作梦，等梦醒了一切都会消失。」

    「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我没给你安全感吗？」他不喜欢她这种灰色的说法，他们能相爱并不容易，一路走来坚持不放，怎么还会觉得像个梦？

    刘美珠摇摇头，决定坐上驾驶座，打起精神说：「是我自己的问题，今天让我开车吧，我要多学着点，以后才能帮上你的忙。」

    他可以理解她不安的心情，只是傻丫头怎么就不懂他的心意，不管她是否有能力、有才华，光是她这份纯净无私的爱，就足以让他死心塌地的守着她。

    或许是因为最近一些波折，再加上她的自信不太够，才会一时有这番感慨，他愿意等她慢慢领悟，时间会证明事实，他们就是天生注定的一对。

    奉大哥之命，赵泰然和赵嫣然在台湾停留了三个多月，这是他们自成年以来住在家里最长的一段时间，然而赵锦鹏和罗清瑶一点也不欣慰，甚至要求这对朋胞胎早点滚蛋，否则他们会被气到短命折寿！

    当然，双胞胎闹到最后也没结婚，就是吵来吵去瞎折腾，然后领了大哥的大红包，屁股拍拍就搭上飞机闪人了。

    赵家夫妇送走了两个难缠的小鬼，正觉得身心俱疲又神清气爽，长子又带给他们一个震撼消息。

    最近这一阵子，赵毅然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有天晚上在家陪父母吃饭，等新管家送上水果和茶点时，他才淡然宣布。「爸、妈，我要搬出去住，已经找好房子了，这个周末就搬。」

    「啊？」赵锦鹏和罗清瑶大吃一惊，这孩子都三十岁了，不是十几二十岁，怎么叛逆期现在才出现？该不会是什么逆成长，还是前中年危机吧？

    「放心，我虽然搬出去住，还是会负起公司和家庭的责任，每星期至少回来吃两次饭，你们有事也可以随时跟我联络，我不会忘记自己是谁的儿子。」

    「你什么意思？因为我反对你跟美珠结婚，你就用这种方法来表示抗议？」赵锦鹏最近被双胞胎儿女折腾得头发都全白了，对于长子和美珠在一起忽然也觉得没啥大不了（比起黑人或同性变还真是小意思），不过这只是内心偶发的念头，实际上他还是不同意这桩婚事。

    罗清瑶听了也不高兴，但是她被双胞胎气得已经心力交瘁，现在就算发火也挺温和的，于是她循循善诱道：「毅然，你年纪不小了，妈给你多介绍几个对象，你慢慢看、慢慢挑好不好？」

    赵毅然对于父母的反应更是温知，用平常的语气说明他不平常的决心。「我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任性的事，就只有跟美珠结婚这件事，一定要照我的心意去做。泰然和嫣然都可以随心所欲，为什么我就不行？因为我比较有责任感，就必须牺牲我真正的感受？」

    赵锦鹏和罗清瑶一时无话可说，因为长子说的完全属实，如果不是毅然不是这种沉稳个性，他们也不会对他要求太多，然而胞胎已经无药可救，要是毅然也造反了，他们做父母的面子要往哪里摆？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想当个音乐家。」赵毅然面无表情的说，内心激动只有自己明白。

    赵锦鹏和罗清瑶确实不知道，家里三个孩子都学过钢琴和小提琴，但他们认为那只是陶冶性情、培养气质，毕竟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会学，真正继续深造的却不多。

    要是毅然走上音乐这条路，那些家业谁来继承、谁来管理啊？泰然和嫣然就不用指望了，赚得多花得也多，对金钱根本没概念，他们就是怕这两个孝太败家，才要求身为长子的毅然挑起重担。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念头的？」赵锦鹏只知道儿子收藏很多唱片，以前用的乐器也会定期保养，却完全没看出儿子有这种想法。

    「二十岁以前吧，我梦想能当个指挥家，有我自己的乐队和演奏会。」

    「二十岁以后呢？」罗清瑶尽量轻声问，怕惹恼了这内敛的孩子。

    「我放弃了，因为泰然和嫣然都不受拘束，我不能让你们失望，我记得他们十八岁生日那天，泰然考到汽车驾照，隔天就出国参加赛车，嫣然拿了身份证去签约，隔天就当模特儿走秀，这些事他们都没跟爸妈商量，一切由自己作主。」

    「别说了，当时差点把我气死！」罗清瑶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那两个小恶魔真不知遗传了谁？希望是隔代遗传，她不想承认跟自己有关联。

    「我本来想转到音乐系，或是选修两个学位，或是出国学点东西，可是看到你们那么烦恼，我就决定放弃音乐，专心念好企业管理，毕业后直接到公司做事。」

    听儿子如此冷静的自我分析，赵锦鹏不禁有些愧疚道：「毅然，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可能我这个人不够热情，才会轻易跟现实妥协，不像泰然跟嫣然活得那么痛快，原本我以为结婚就是找个适当的对象，生几个孩子，培育继承人，中规中矩的过日子。」赵毅然其实已放下那些过往，现在说出来只是做个铺陈，「是美珠让我发现我可以有另一种生活，虽然也没有多激动，只是感觉很舒服，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满足。」

    罗清瑶还是无法理解那个小丫头有何魔力，但她试着站在儿子的立场替他分析，「因为美珠是你的助理，常常帮你做这做那的，你才会觉得她温柔体贴，换别的女人来做助理也一样。」

    「不一样，我自己知道，美珠不是任何别的女人，我已经三十岁了，不至于搞错自己的感情。」

    赵锦鹏还是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但他知道继续反对只会造成反作用。「你再考虑考虑吧，搬出去也行，大家冷静一段时间。」

    「好，就这样，我先回房休息。」赵毅然心想自己三十岁才搬出去，就平均值来说算是很晚的，他弟弟妹妹一满十八岁可就远走高飞了，因此他面对爸妈的反应并没有罪恶感，反正他会定期回家探望，比起双胞胎长年滞留国外，他可以说是模范孝子了。